看着那些收入的来源；让龙崎有一种时光倒退回了几年前的感觉。最近自己似乎过于敏感了；只要一接触到与火口有关的事物；大脑就会自动开始进行一种叫做”回忆”的程序。而自己；对此却无能为力。每次都是要等到所有感观都因为回忆的疼痛开始麻木之后；才会停止。
  龙崎耐心地一点点地检查着磁盘里的帐目；终于在最后一张发现了问题。确实；隐藏的很好；如果检查的人不仔细追究；是不会发现什么的；但是一旦发现了；也就注定了四叶的末日。
  把口袋里的磁盘放到了那一堆磁盘中间；然后从电脑主机里抽出了那张足够威胁到四叶的。
  就快结束了。接下来自己要做的；只是走出警察署；回去找渡；然后把磁盘给他；并且让他通知火口不要再和自己有任何联系。之后；他就又恢复到龙崎的身份了；和那个叫夜神月的家伙去吃蛋糕。龙崎自从见到进藤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松一口气”的情绪。
  可是；往往终点已经近在眼前的时候；就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阻碍你达到目的。
  当龙崎打开资料室的门准备走出去的时候；看到了他此时唯一不想见到的人。
  血液开始凝固；全部都堵在了胸口的位置；让自己无法呼吸。龙崎就这么看着站在门口的月；看着月第一次对自己露出了温柔和微笑以外的神情。
  听到世界坍塌的声音了吗？
  我觉得；自己真的是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第十九章
  血液的轨迹全部与原来背道而驰；在体内快速流窜着。心脏跳动的幅度大的惊人；几乎全世界都跟着一起颤抖了。手脚也都僵硬得动弹不得；只能固执地维持着别扭的站立姿势。
  龙崎看着面前的月；不动声色地让自己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哪怕只有表面看上去也好。虽然不知道月已经推测到什么地步了；不过他并没有看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所以还有机会的；还有不让月发现一切的机会的。
  “月；好巧。”龙崎拼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异样。
  月只是定定地看着龙崎；眼神里没有熟悉的宠溺和笑意；嘴角不再是温柔的弧度；所有的细节都在诉说着月的；冷漠。
  龙崎也同样看着月；忽然感觉胸口很闷；一呼吸就会疼痛。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可是他一定要过了月这一关。如果失败的话；火口绝对会把自己所有的过去都告诉月。那时候；自己失去的；就不仅仅是月的微笑和温柔了；而是；他的整颗心。想到这里；龙崎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整个人都颠覆了起来。他不得不努力；不得不努力对月隐瞒这些。
  可是当龙崎看着月走近；手伸进了自己裤子的口袋；下一秒；月的手随着磁盘一起抽离了出来；龙崎就知道；结束了。
  龙崎没有阻止。月看到渡给他磁盘了；然后跟踪自己到了警署。夜神局长的儿子；出入这里当然易如反掌。
  月把磁盘放到了电脑里；认真地看着里面的数据。
  龙崎仍然站在原地；任何动作都没有。接下来的事很简单；月会发现帐目的问题；然后质问自己是不是四叶的人；然后呢？他会对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龙崎不再继续想这些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辩解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挽留月。
  挽留吗？果然自己已经认定了不会得到月的谅解了呢。
  龙崎觉得世界已经开始塌陷；以一种自己无法阻止的速度快速下降着。心脏的位置是一种被剖开的疼痛；侵蚀着骨髓；龙崎觉得自己就快淹没其中；无法自拔了。心脏的裂纹开始从一个小缺口蔓延开；只要再轻轻触碰一下；就可以碎掉了。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龙崎安静地等待着月的审判。
  终于；按动鼠标的声音停止了；月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转移到了龙崎这里。
  龙崎缓缓地牵扯着自己的目光；终于对上了月的；可是瞬间；就愣住了。月的眼神里；有着太多的不可置信；和悲伤。龙崎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希望月不要开口说话；或者自己丧失听觉。因为他太清楚月会说些什么；而自己又不得不拒绝月所有的问题。
  “龙崎；你在帮助四叶。”月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琥珀色的瞳孔瞬间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暗淡了许多。
  龙崎看了看月；没有说话；果然；要看出那些破绽一点都难不倒月呢。龙崎不知道自己还能奢望什么；所以干脆就这么静静地等待月的决定。
  “盗取警局资料是犯法的。”月的声音再次响起；里面多了些烦躁。
  他还是在担心着自己；对吧？可是；我对于自己将要做的；真的感到十分的抱歉。
  “月；你可以选择逮捕我；或者放了我。不过只要我能够走出警局；就必然要带上那张磁盘。”龙崎缓缓地开口；他知道对于月来说；这是如何一个不公平的选择。月是那么温柔；怎么会让警察逮捕龙崎呢。
  可是月；在让你作出选择的同时；我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只要我走出这里；就必须拿到那张磁盘。因为对于全身而退却没有得到磁盘的我；火口是不会罢休的。那些不堪的过去；我绝对不要让你目睹到一点；任何一点都不可以。
  “龙崎；给我你这么做的理由。”月的眼神一直注视着龙崎；似乎想要通过观察他的一个细微的反应而说服自己他是迫不得已的。
  龙崎望着地板；细微地叹息着；然后轻轻开口”我必须如此。”
  原谅我；月；你一定要原谅我。原谅我不能让你知道真相；原谅我对你所有的隐瞒。请你；一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始终没有开口说些什么。空气忽然间宁静起来；让龙崎觉得更加别扭；慢慢抬头；才发现月的目光原来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可是；那种失望夹杂着无奈的眼神；让龙崎几乎瞬间崩溃。
  避开月的目光；龙崎又重新望着地板；不能再多看月一眼了；再看一眼；自己就会把一切都说出来了。龙崎用自己最大努力忽略着因为月的一个眼神而产生的剧烈的心痛；他感觉自己已经摇摇欲坠了。
  “龙崎；”月的声音缓缓响起；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龙崎抬头；看着月把磁盘从主机里抽出来；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他轻轻走到了门口；停在那里。
  龙崎看着月的背影；还是向原来一样；有着温暖的线条。月；你这样；算是放过我了吗？那么；过了今天；我是不是仍然可以留在你身边呢。我还是龙崎；而你还是最温柔的那个夜神月。
  “我从来都不知道；对于你来讲；我是这么的…不可信任。”月的声音仍然带着龙崎喜欢的温度；可是他只留下了这句话；就迈步离开了。
  空气里不停地回荡着月的这句话；一遍遍地撞击着龙崎的耳膜；直至心脏。龙崎全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没有办法停止；因为那个能给他温度的人已经离开了。
  月；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怎么可以不信任你…只是；有些事；并不是只要互相信任；就能够解决的。
  自己的世界变成了一片废墟。
  乌鸦成群地在上空飞过；叫声怪异又凄惨。
  黑色的羽毛；掉落了一地。
  第二十章
  阳光在消失之前用尽生命地燃烧着；天空瞬间就染上了撕裂般的血红色；或深或浅；一层层地交替。
  街上的所有事物都笼罩在了这明亮鲜艳的颜色中；看上去温暖又残忍。
  龙崎蜷缩在椅子中；看着墙壁上的钟表；眼神涣散。
  这个秒针的节奏快了0。06秒呢。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龙崎的黑眼圈似乎比以往更严重了；而身体消瘦的程度也让他的骨架形状异常的清晰。
  轻微地叹息起来；龙崎把头埋在双臂里。
  两天前的下午；是怎么从警署出来；又是怎么回到渡那里把磁盘给他的；这些；龙崎都记不清楚了；唯一能深刻记忆的；就只有月的那句话。他说；“龙崎；我从来都不知道；对于你来讲；我是这么的…不可信任。”
  那天；月的话；月的神情；月的背影；都在龙崎的脑中一遍遍地自动回忆着；播放着；两天来；一刻也没有停止。每重复一遍；龙崎的身体就更加疼痛一分；痛到血液的流动也变得费力起来；所有的感观都麻木着；唯一正常运转的；只有那不停回忆的大脑。而对月的思念；也常常都是蛮不讲理地就剥开龙崎的胸膛；闯进龙崎的心里。
  两天没有睡觉了；也没有吃任何东西；包括甜食。龙崎这时候才发现；没有了夜神月这个人；自己的世界就再也没有剩下什么了；除了那令自己都厌恶的过去。
  可是龙崎没有太后悔；至少没有让月看到那时候的自己；至少。如果说现在留在龙崎世界里的只是月的残像的话；那么如果月知道了所有事情后；留在这里的；就只有月带着冰冷的影子了。
  但是；龙崎却在一边劝着自己不用后悔的同时；一边疯狂的想念着那个人。两种不同温度的感觉一起撞击着龙崎的身体；让龙崎觉得自己快被这种矛盾从左右撕裂开了。这种牵扯到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的疼痛龙崎再也没有体力承受了；必须想办法停止。而能够温暖自己的人；也只有他。
  龙崎更加用力地抱着自己的双腿；把自己与空气接触的面积减少到最小。
  也许；可以给月打个电话？　也许；月其实并没有放弃他们这份存在隐瞒的感情？龙崎不确定地问着自己。
  龙崎抬起头；小幅度地深呼吸着；然后；拿起了一直放在旁边的手机。
  月；就让我再赌这一次；而这次的赌注；是你对我的感情。
  手机里等待接通的提示音似乎夹杂了电流流动的声音。龙崎安静地等着；却无法忽略自己过大的心跳声；胸口也因为心跳的幅度而轻轻上下起伏着。
  忙音的停止证明接通了；而电话那头；却没有应答的声音。可是龙崎知道；月在听。
  “月。”龙崎小心地开口；却忽然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要和月说些什么；脑子里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仍是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只有安静的呼吸声从听筒里传过来；敲击着龙崎的耳膜。
  “我很抱歉。”龙崎强迫自己不要颤抖；说着此时他唯一能说的话。
  “龙崎；”月的声音终于响起；可是失去了往日的温度；冰冷的让龙崎陌生。也对；自己做了这些事；还期待着月能够温柔的对待自己吗？
  可是月接下来的话；却让龙崎尚存的一点希望随着窗外阳光的撤离而一起蒸发掉了。
  “我调查了四叶的背景。’第二天堂’是四叶所经营的情色场所；专门提供男孩服务。职员的历史名单里面；我看到了：流河旱树。”月是这么说的。
  龙崎就这么维持着这个握着手机的动作；直到听筒传来了急促刺耳的忙音；才把举着手机的手放下来。
  温度在一点点流逝；血液在一点点冻结。
  龙崎仿佛看到了末日的来临。
  天；还是黑了。
  第二十一章
  天黑的不算彻底；是一种藏青和墨黑按某个比例混合出的颜色。
  月亮的轮廓还不是很明显；朦胧的陷在青白的光晕里。
  龙崎皱着眉头；盯着地板发呆。
  忽然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在温暖着没有温度的脸庞；缓缓的顺着脸颊的形状流淌着。有几滴随着唇线滑进了口中；味道青涩。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龙崎用力地眨着眼睛；可是那种叫做眼泪的液体还是在不停地涌出；似乎永远无法停止。
  心里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连喘息的声音都能在胸腔产生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