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节
作者:
暖暖 更新:2021-02-19 18:32 字数:4725
看着她的神色,梦沄知道留也无意,便起身送她出去。若衣走到门外,回身一笑,尽是妖娆,确是真心:“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我们,都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梦沄立在那里,看着那一袭火一般的红色渐行渐远。秋日绚丽的阳光倾洒在眼前,一点一点,将整个世界渲染成夺目的金色。青空蔚蓝,风清云朗,天地间的一切,美好的几乎不真实。
隔着大片的金色,她看不清遥远的前方应该是什么,就像一个人即使事先洞悉所有,也无法看透自己的结局。
宿命的轮盘永在,而星辰坠落之后,是万物归墟,还是涅槃重生?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一。万物归墟
水蓝色流光鲛绡拂地,一帘风动。
近几日的天气却是连日阴霾,气温骤降,使得梦沄不得不换上了短夹袄来抵御寒冷。屋子里挂上了大红猩猩毯,倒有了几分入冬的味道。
“这天气冷的不正常。”花荣靠着软软的石青银鼠靠背,慵懒而随意。他今天束了一条茜红色发带,一身藏青色锦袍绣着浅红滚边,围了一条青绿色碎花围巾,越发显得面如冠玉,清雅出尘。分明是极厚的冬装,穿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得臃肿,举手投足之间,反而平添了几分贵气。梦沄暗叹了一番,笑道:“深秋了么,你这一去几个月,也该冷了。”花荣斜了她一眼,笑道:“我怎么听着这话这么闺怨呢,沄儿?”
“……”成,我败给你了!梦沄脸上大红,迅速转移话题:“晁天王下山去了?”“嗯。”花荣点了点头,笑容有些许的无奈:“他还是对我有芥蒂的。”梦沄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梁山出征之中唯一一次花荣没有去的一战,同时也是诏安以前唯一一次折损大将的一战。梦沄想到晁盖,心中不由微叹:晁盖还是介意宋江这一系的,尽管绝没有害人之意,却仍存着防人之心。至于花荣,是宋江手下第一名将,晁盖对他存有戒心,也是正常。只是,防范再好又如何呢?到最后不还是……一念及此,梦沄并不打算告诉他什么,只好说:“你在意这些做什么。没有人会在利益面前永远保持清醒,你说是不是?”
人之常情,也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是圣人。
“嗯。”花荣本也不甚在意这个,停了一会,问:“漓儿呢?她怎么样了?”梦沄眉头一皱,有些无奈:“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可说她没事,谁信呢?还好秦明还算个好的,没理论这些。”那时,月漓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楞了一夜,倒恢复了过来。虽然她看起来依旧是平常的样子,但梦沄看得出,那双纯澈的眸子开始沉静了下来,沉静的让人心疼。
那是一种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之后的沉静。
“花家哥哥!”花荣还没说什么,就被来人打断。梦沄回身看过去,只见一个人出现在门口。那人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白色夹袄,米黄布褂,松散的头发披在肩上,栗色的发竟然有些微卷,生的眉目精致如画,竟是极帅气的美少年。看到梦沄,那人慌忙俯身行礼:“见过嫂夫人。”动作自然,语言爽利,端的是无拘无束的少年心性。
花荣一笑,道:“沄儿,你不认识他,这是新到的史家兄弟,九纹龙,史进。”梦沄点头还礼。花荣便问:“这早晚的,是做什么来了?”史进也不拘礼,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提辖哥哥让我来四处走一走,拜问一下诸位兄长。晁天王和诸多的头领都不在,方才去了宋大哥和军师处,他们都忙的很,没空说话,我就到哥哥这里来了。”
梦沄闻此不禁失笑。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有什么说什么,将来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的。不过这一点,她喜欢。
阡陌送上茶来,史进也不多加客气,接了过来,却不喝,只是盯着花荣看。花荣察觉,不由得奇怪,笑着问:“你不喝茶,只看我做什么?”史进脸上一红,竟当真直言:“哥哥生的好看。”
“咳……”此言一出,梦沄险些被茶水呛到,顿时忍笑忍得脸都红了。史进美人,你是真纯还是装纯啊,不会是个弯的吧,这话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想歪了有木有……记得在现代的时候,涵就是一个十足的腐女,她虽然不腐,但天天在涵身边耳濡目染,也积累了不少吃类思想,今天这个九纹龙活脱脱就是一个天然受啊!梦沄忍不住YY 起她家花包子被某个小正太扑倒然后反攻的场面……
这还真是……太TMD 有爱了,咳咳……
花荣看某人憋笑到内伤的脸就知道某人一定想歪了,顿时无语的白了她一眼,他淡定了。史进并不知道自己的话引起了多么严重的“笑果”,看着二人的表情隐有不解:“我说错什么了吗?”
小正太你的眼神实在是萌翻了!梦沄迅速的收敛情绪,换上一副温婉无害的笑容,语气平和,仿佛刚才她什么也没听到:“没事,我不小心呛到了,你们继续。”花荣也很配合的说:“可能茶水太烫了。史家兄弟,你不用多想。”
唉,真不知道是谁多想了……
无辜的史进才要说话,一白衣校尉在门口喊了一个“报”字。花荣抬手止住史进,问那人:“何事?”白衣校尉低头道:“启禀花将军,晁天王中箭受伤,宋头领传各位头领速去聚义厅议事。”
“什么?晁天王受伤?”花荣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语气凌厉。史进忙拉住他,道:“哥哥别急,宋大哥既然叫我们,且去看看再说。”梦沄也连忙劝道:“正是,你先去看看怎么样,回来再说。”花荣点了点头,便和史进出去了。
知道会有事,却没想到会这么快。梦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虽然跟那个人没有太多交集,但一想到一个自己认识的人就要永远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梦沄就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疼的发涨。仔细算来,这是她长到现在,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到死亡。死亡是什么?死亡就意味着,从那一刻起,你再也不可能看到他,从生到死,他都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就连他曾经留下来的痕迹,都会被岁月一点一点从现实中抹杀,甚至,在很久以后的某一天,你在回忆中寻找他的影子,却发现,连回忆都已经残破模糊,只剩一个浅浅的痕迹。
遗忘比死亡更可怕,而遗忘是死亡的附属品。
“夫人,还准备将军的晚饭么?”芊陌收拾好茶盏,低声问。梦沄拦住她:“不必了,他今天晚上应该是回不来了。你一会把他的银狐披风找个人送去,天儿冷了,在那儿冻一夜再着了凉。对了,别忘了把药也给他拿过去,不准忘了。”芊陌应着,又问:“那,要不要把月漓小姐叫过来给夫人作伴?这晚上……”梦沄想了一下,笑道:“我倒是不怕,可难保漓儿不害怕。算了,不叫她了,还是我过去陪她吧。”看着芊陌在那儿欲言又止,梦沄明了地笑笑:“你不跟我一块去吗?”芊陌大喜过望,忙连连答应:“好的夫人,我找人把这个给将军送去,马上就跟您去。”
看着芊陌转身去安排,梦沄脸上的笑容一滞,周身的力气似乎被抽空了,再也撑不住脸上的微笑,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才是个开始啊,以后的事情还多着呢,她可不能松懈,更不能放弃。
宝榭层楼,岸址汀兰;回首又江南。
漫天飞雪,洋洋洒洒,寂静无声。
漫山皆白,一色似空似无,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这一种颜色,白的安静而肃穆。聚义堂前挂起了白色的帏帐,白烛默默地燃烧,似乎连空气都接近凝止。上万的将士在左臂系起了纯白的布条,神色悲哀却庄重。
漫天大雪中,梁山首领,晁盖晁天王,没。
难道是老天也在伤感晁盖的故去吗?不然,何以才九月天气,竟下如此一场浩浩荡荡的大雪。梦沄立在雪白的帏帐以后,远远的可以望见灵前忙碌却沉默的人们,默默地感慨。她只是觉得有些略略的伤感,却不想哭,也不觉得害怕。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她向来是如此薄情的吗?还是,见惯了这些事情,连悲伤都已经没有力气。
面对这些真实而又遥远的历史,她实在更想自己是一个看客,而不要卷入其中。如果可以恰如其分的停留在适当的地方,那么是不是可以不受伤,是不是可以不失望。
“梦沄,我说是谁在这里,原来是你。”沙哑的声音响起,身后却是林冲。今天的他,照例子穿了一身白衣,这是梦沄第一次见他穿白衣。印象里,林冲的衣服总是暗色,幽晦如深。他今天的白衣,给人的感觉也不同平常。她见过的穿白衣最好看的人,莫过于花荣,那仿若云天之外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丝毫没有损了那素雅,反而更给人一种出尘的神仙气质。但在林冲身上,更多的是一种苍白,很阴冷,带着种绝望而危险的美。
同样是摄人心魄的美,却给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我来送送他啊,在怎么说,好歹也见过两次。”梦沄看着他,道。林冲点点头,露出苍凉的笑意,眼角还有些微红:“不是那个意思。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上前头去呢?”梦沄也笑了笑,说:“不必了,我来了,我的心也就尽到了。他若是真的有知,会知道的。”
林冲半日无言,出了一会神,突然笑道:“是了,不也就这么回事么,说到底还是一样。过一辈子,不过是让别人哭两声,这不就这样了么。”
他这是在感慨什么呢?梦沄被他眼底的悲伤触动,又是一阵酸涩。他们虽然不能预见自己的结局,但久经沙场的他们,看惯了生离和死别,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吧。她算是可以预见的那个人,而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即使洞穿即使,也看不到自己的宿命。
仅凭她,能挽回他吗?能吗?
“梦沄,我问你句话,可以么?”林冲看着她,冷冽如夜的眸子闪烁不定,睫毛低垂,似在竭力掩饰着什么情绪:“本来,那次你说过以后,我在也不想提的,但经历了这件事情以后,我发现我怕了。你知道么,白天我们还在一起打仗,但不过一个晚上,我就再也看不到他了,我怕我会像他那样,在不问出个答案来,说不定哪一天,就永远也来不及了。沄儿,我就问这一次,可以么?”
他直视着她,那墨玉般的瞳中幽邃晦暗宛若冥王,掩藏了太多的爱与痛。梦沄在刹那间有过一刻钟的松动,但她的理智依旧克制住了无谓的情绪,硬起心来说:“不必了。你既然知道我的回答,为什么偏偏要问出来呢?明知道要是说出来,大家都不好过,那么这样下去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可能连朋友都做不了了,林大哥,你还要苟求那个答案么?”
“要是我只问一个如果呢?”林冲生硬的问,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的变化。
“没有如果。”梦沄轻轻地一笑,强忍着心中的不忍和心痛,平静的直视着他的眼睛,吐字如珠:“林大哥,人生,永远没有如果。”
虽然明白他心中所想,虽然看出他眼底的情殇,但是抱歉,她真的很自私。她宁可这样一直下去,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她本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但她更不想因为一个没有意义的如果,伤害了所有的人。
他想要的,她永远也给不了,那她宁可抹杀掉所有的希望。
“是啊,没有如果。”林冲怔了半晌,看着她:“其实,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心挺狠的。”
梦沄也不在意,收回了目光。他能这么说,代表他已经放弃再追问下去。她心狠么?或许吧,但她,真的是尽力了。
“回去吧,这里挺冷的。”林冲再看她时,已恢复了平日淡然的模样。梦沄“嗯”了一声,方才转过身,只觉得腿略微一软,不自觉的倒了下去。
一梦沉酣,和云伴月不分明。
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梦沄除了有些困倦之外,倒不觉得什么,坐起来看时,桌上已点起红烛,想来已经是晚上了。真是奇怪,她怎么就会这么晕过去了呢?
“沄儿。”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呼唤,温暖而柔和。梦沄看时,花荣穿着素白锦袍,白带挽发,没有一丝多余的修饰,却别有一番风华。看到他回来,梦沄也是极高兴的,但想起方才,又有些紧张,忙问:“我这是怎么了?”
“你问我?沄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花荣坐过来,捧起她的脸,一双眸子璀璨如星辰:“你是太笨了还是太迟钝了?你怀孕两个月你一点都不知道?还敢这样子跑来跑去,还跑到那种地方?真出点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梦沄一直很佩服自己这一点,她可以从一堆话中迅速的找到她要听的重点,因此上她直接忽略了花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