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可是有什么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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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再次聚在一起讨论策略的时候，周瑜却屡屡失神。不是看着什么发呆，而是什么都不看的就突然的沉默不言，黑色的眸子迷茫的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
  那眼神，竟是从未见过的如同婴儿般的脆弱与惘然。
  现在，又是这样。
  诸葛亮叹口气，放下手中的书册，头疼地看向面前的人。
  “都督？”他试着喊，那人却无动于衷。
  “周都督？”他提高声音，却收效甚微。
  “公瑾！”那人的字突然就从他的舌尖溢出，他错愕不已。
  不是他们没熟到可以互称字的地步，只是之前一直习惯用公事的语气称呼。如今这突如其来的改变，他自己都措手不及。
  奇特的，那人就转过眼来，茫然若失的表情：“在叫我么？”精致秀丽的脸上，水样的眸子困惑无助地看着他。
  那样的表情，他竟有些心疼。
  “公瑾最近可是有什么烦扰？”他循循善诱。
  闭上眼再睁开，那些脆弱的表情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代替的是锐利的冰冷的眸光。
  “不用先生费心，瑜自会解决。”
  诸葛亮低头翻书册。客气生疏的语言，他还以为他已将他当作朋友。
  被中断的策略重新提了起来，直到有人进来点亮壁烛，这才惊觉不知不觉间竟这么久了。
  诸葛亮拜别而去，在帐外舒展着身体。坐了半天，竟也有些累了。
  回到帐中，在烛光下对着羽扇发呆。周瑜那茫然的表情不时纠结着他的心绪，导致他都有点心神不宁了。
  该是什么样的事，才使得他露出那样的神情来？
  吃过饭，早早就上床睡了。那人的表情他也懒得去深究，只要不要误了战争就好。
  这一觉却睡的很不安稳。错杂的画面不时从脑海中划过，各种各样的莫名其妙的事情。
  恐惧，悲哀，绝望，无助。
  他紧皱着眉头，小声地呻吟，小声地哭泣。
  迷糊中却有什么冰凉的覆在他的唇上。冰凉的，却柔软。
  他不由得去迎合，微张开口，让一直在他唇上徘徊的东西滑进他的口腔内。他伸出舌头与它嬉戏，贪婪的吸吮。
  覆在他唇上的力道却蓦然大了起来。他的嘴唇被压迫着，碍着牙齿，生疼。他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
  伸到他口中的物体同时肆虐地扫着他的口腔。他张大口，想要呼吸。却让它更加深入，几乎要抵着他的喉咙。
  他快要窒息。
  头脑愈发的昏沉，却在昏睡的前一秒，他被放开。
  他最后记得的，就是那人轻柔地舔去他不受控制滑下嘴角的唾液。
  羞耻而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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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再见面时，却是神色无常的淡漠有礼。
  周瑜让诸葛亮在十日之内造十万枝箭，他却笑笑，羽扇轻摇，不知是自信还是自负：
  “三日即可。”
  他说得淡定而不可反驳。
  坐在上位的男人却难平内心愤怒之气。似染了火的眸子狠狠的看着他，后者却装作不经意地转过头去。
  男人握紧椅子的扶手，才可抑制自己上前将那人狠狠咬醒的冲动。
  你明明就知道是我。
  周瑜不甘心地瞪着诸葛亮有些僵直的侧面。
  你为何不拒绝？
  他张口想质问，却被那人快速的打断：“都督，若无其他的事，亮先告辞。”
  他冷笑，却也不再开口。
  他的意思他懂。只当一场梦，梦醒后，了无痕。
  三天内，周瑜不曾见过诸葛亮。他看着他立的军令状，止不住地冷笑。一纸生死言，那人竟视同儿戏。
  直到三日后，江面忽起大雾。
  他站在高处，看着隐约的船只，忽然就料到了那人的意图。原来，原来他竟是早就算好的。
  他浑身颤抖，竟似承受不住那雾气。身后的陆议想上前，却最终沉默着止住脚步。
  诸葛孔明，你欺我太狠！
  雾气散去后，诸葛亮带着整整十万的箭枝回到自己的营地。
  中军帐内，周瑜面无表情地坐着。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诸葛亮低身进来回禀：“都督尽可查点，十万枝箭已经备好。”
  对面人却不说话，只是阴沉着看他。在那目光的压抑下，诸葛亮却固执地不抬头。
  片刻，周瑜冷笑一声，将军令状扔到他脚下：“诸葛孔明，你果然够狠。”
  “却是都督逼人在先。”他看了一眼，慢慢说道。
  听得此话，周瑜冷笑声不止，说出的话明显的带着讽刺：
  “我本道你是个谦恭温和的人，却原来也如此狡诈奸猾！”
  话音狠狠落地，他看那人如何反应，却见那人不再开口，保持着沉默。
  他看着他，目光毫不留情。尖锐的能深入到你内心。
  气氛一时有些压抑。他不停地控制着体内升起的怒气，呼吸急促，可他对面的人能却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
  到最后他竟有种类似委屈的感情涌了上来。
  良久，周瑜低声道：“孔明，为何你对自己也是如此之狠。”
  他听到那人呼吸重了起来，看到他低垂的眼睫被什么濡湿。他的心忽然就平静继而温柔起来。
  他伸手想去搂他，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他却终究碰不到他。
  周瑜深切而痛苦地看着面前的人。掉落的水珠愈来愈多，他却不敢去帮他擦。然后他看见他蠕动着嘴唇，细细小小的声音传了出来。他努力去听，却立刻苍白了脸。
  那是一个女子的名字。
  月英……
  诸葛亮的结发妻子。
  他又在想他的妻子。但到底他是真的想她，还是只是将她作为借口来逃避他要面对的问题？
  呵呵呵呵呵。
  周瑜仰头凄厉地笑。诸葛孔明，你这个混蛋！！
  第四章
  万物始于无。
  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乾坤互化，阴阳调和，万物滋生。
  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的，有了开始就有了结局。所谓宿命。
  偶尔有那么一点的不同，也只是暂时偏离了轨道而已，在不远的将来依旧要回到既定的终点。所谓劫难。
  日子渐过下去，就到了冰天雪地的深冬。
  诸葛亮穿着毛裘，却还是手脚冰凉。
  他们两个是真的不曾相见。
  明明两人的营帐离的如此之近，却竟然还是碰不到。
  这样也好。
  诸葛亮喃喃自语。自那日说出妻子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之间已经开始互相伤害了。
  明明还没有开始，但所有的轨迹都给你安排好了。
  他不想做他的未来。他的未来该是他的妻子，和他的孩子。而不是他。
  他们只是路过，而后两两相忘。
  外面一阵惊呼，他探头去看，却见大片的雪花从天空飘落下来。落在地上寂静无声。他觉得冷，想退回来，却捕捉到一个人的身影。
  如血妖艳的红色，让他的呼吸为之一窒。
  那人也正远远的看过来，年轻而沧桑的一双眼，更是沉静的如同波澜不兴的古井。
  依旧的仪容秀丽，依旧的姿质风流。可毕竟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人就这么安静地站在那里，安静地看过来，他却止不住的心酸。沉思片刻，最终掀开门帘走到了风雪里。
  他一步步地朝着那个人走去，像走向永没终点的路。
  那人看着他，伸出手臂。他靠过去。他将他圈在怀里。
  “我不是你的终点，但我会是你唯一的驿站。”那人在他耳边喃喃低语，温热的水打在他脖子里，他一阵瑟缩，却终究没有逃开。
  “而你也会是我这一生唯一会停留的地方。”
  看的太透了，是不是反而陷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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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葛亮待在周瑜的营帐里。他知周瑜怕冷，索性将自己屋内的暖炉一并拿了过来，顺便自己也过来了。
  他在看书。却有人从背后缠上他的腰，淡淡吻他的耳际。温柔而爱恋。
  他叹息一声，放下书。仰头，反手勾上他的脖子，承袭着接下来的吻。
  他们的嘴唇相接，碾转着，吸吮着，分分合合。
  情欲渐渐染上两双同样乌黑的眸子。
  “孔明……”他在他唇上低喃，温润的气息混和着他的，暧昧的难舍难分。
  白皙修长的手解开他的领口，描绘着他精致的锁骨。唇上的吻已经延续到他的脖颈。
  仰着头的人，抑制不住的想呻吟。
  门外却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他们的动作戛然而止。
  “禀报都督。”一个人说道。
  他们面面相觑，同时看出了彼此的紧张。他制止住他想放下的手，在他耳边低笑：“不用怕，他不会进来的。”
  说着坏心地咬上他的耳垂。
  他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将溢出的呻吟压到最低。
  那人继续说道：“夫人来看望都督，正在营门口。”
  血色尽失。他们的脸色苍白。
  互看了一眼，默默地停止动作，各自整理好衣物。
  片刻间就有女子环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诸葛亮看了他一眼，走出营帐。在门口见到外面他见过一面的女子。
  淡施胭脂的脸庞，秋水般的双瞳。
  绝色的女子在白色貂皮大衣的包裹下，更显得不染半分红尘。
  他侧身让她先过，她欠身对他行礼。而后布帘放下，他和他们，两个世界。
  地上积了很厚的雪，他茫然地走着，却不知该走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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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走出去找他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将晚了。只是因着白雪的反光，才显得亮堂许多。
  地上的脚印杂七杂八的，他根本就无从辨认。
  会去哪里呢？这样冷的天。他去一个个可能的营帐中寻找，却始终没见到想找的人。
  他搜寻完最后一个可能的营帐，却还是失望地立在雪地里。
  暗色的天空又开始絮絮地飘雪。他想着他走之前给他的眼神，平静的近乎绝望，痛彻心肺。
  忽然，他好像想到什么，立刻飞奔起来。
  诸葛亮的营帐。
  他一进去，就看见蜷缩在床上的人。昏暗的，寒冷的营帐内，他找的人，浅浅的呼吸着。
  他小心而迟疑地走过去，却见诸葛亮抬起头来，幽深的眸子静静看着他。然后他唤了声：“公瑾。”
  这一声包含了太多太多情感，竟像是告别。他如同遭遇雷击，立在当场。
  而后他忽然感到有些恐惧。他觉得他正在从他身边逃离，尽管他现在还在他面前。
  但总有一天，他会离开我，继续他的旅程。而我也一样。
  可我不希望是现在。
  “都督，夫人还在等您，您还是回去吧。”诸葛亮继续说道，眉目冷淡。
  话说得轻柔徐缓，却让他听出了骨子里的冷漠与疏离。
  周瑜觉得从心底生出阵阵寒意，正慢慢将他吞噬。他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字一句：“诸葛先生不用操心，还是想好怎么对付曹操的好。”
  转身。这次是他离他而去。他走的决绝，却也走的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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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营帐，妻子已经体贴地将他的床铺铺好，正帮他缝补衣物。他看见，吃了一惊。
  妻子手里拿着的分明是孔明的衣服。那是，上次被他扯坏的。
  他在妻子旁边坐下，认真地看妻子的动作。这动作，他已看了无数遍，只这次他感到鼻头酸酸的。
  “我，似乎不曾见夫君有这件衣服。”小乔低低地说。
  “那是，我刚买的。”他答道，意外地平静。
  小乔不再言语，只专注于手里的动作。周瑜呆坐在一旁，思绪空白。
  很久很久之后，小乔将线剪断，将衣服折好放到周瑜手中。
  周瑜看她，她却回避着他的目光。
  “给诸葛先生送去罢，”她低声说，咬着下唇，明眸中却似乎有泪光，“还有那个暖炉。天寒地冻，他受不住。”
  他面色苍白，几乎把持不住。低头去看衣物，却见上面分明绣着孔明的字，是他的妻子绣的罢。用这一针一线牵挂着他，思念着他。
  再下面，却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那也是上次他让他流下的。
  他不再看下去。他只觉得手脚冰凉，手中的衣服几乎重的拿不住。
  “快去吧。”小乔说道。
  他站起身，脚步不稳。孔明的脸和小乔的脸在他面前交错个不停，他心痛的几乎快要死掉。
  他走到门口，却听见身后的小乔温柔的声音：“我等你回来。”他僵了一下，随即走了出去。
  他知道，那是给他选择的自由，却同时也是他的枷锁。
  他的结局只能是这一种。
  尾声
  诸葛亮登上祭风台。
  之前周瑜使庞统巧授『连环计』，使得曹操将大片战船连在一起。又用『苦肉计』让黄盖诈降以借机放火。火攻的船只已经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低眉站在高台上，装模作样地画符点火。他早已算好的，近日必有东风。而那个人也是知道的吧。
  从那次周瑜将补好的衣服送回来，又转身离去，他就知道属于他们的交叉点已经远远地抛在身后了。自此，两人再无瓜葛。
  只是，他忘不了那句话：
  『而你也会是我这一生唯一会停留的地方。』
  说好要相忘江湖，却偏偏这句话刻骨铭心。
  你可知，我也是同样的心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