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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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论 更新:2021-02-19 17:42 字数:4834
权老实走到写了婚书,打了手印,邻舍押了花名,交与赛昆仑。赛昆仑取出那封银子,恰好是这些数目,又别取十两,送与邻舍做媒钱。当日就佣轿子,把艳芳抬过来,也不使未央生知道。直待他寻下房屋,置了床帐家伙,方才备办花烛,把他两个送入洞房。虽鲍叔之交情,髯之侠气,不过如此。只可惜把题目错认,所以算不得为豪杰也。
第十二回 补磕头方成好事 因吃醋反结同心
未央生与艳芳做了夫妻,两个不分昼夜尽兴快乐。艳芳进门之后,经水来得一次就有了胎。未央生大喜,以为术士之言不验,一般也会生育,这根取乐之具是落得改造的。到了四五个月,艳芳的腹渐渐大了,行房之时未免碍手碍脚,不能如意。艳芳就吩咐未央生,教他权且耽搁几时,养精蓄锐,待生育之后好图大举,不要枉费了精神。从此以后,两个就分房宿歇。
未央生独睡在书房,不免静极思动,又要做起分外事来。心下想到:“我目中所见的妇人,只有那两个不见姓名的是个绝色,与我新娶的这一个可以鼎足而立。
怎奈不知下落,无处寻访。不得已而求其次,只好在册中遴选一个出来,暂救目前之急。“就瞒着艳芳把书房门关了,取出册子来细细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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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着一个名字叫做香云,批他的批语虽不多几句,比别个的略加厚些,这分明是第一等之第一名。比绝色的女子只争一间也。
批云:此妇色多殊美,态有余妍。轻不留痕,肢体堪擎掌上;娇非作意,风神俨在画中。因风嗅异香,似沽花气;从旁听妙语,不数莺簧。殆色中之铮铮,闺中之矫矫者也。拔之高等,以冠群姿。
未央生看了批词,追想他面貌。记得是个二十以外、三十以内的人,神致妩媚,从前走过,觉得有一阵香气,与在衣上、带在身上的不同。既去之后,又在香案旁拾得一把诗扇,知道是他所遗。未央生想了数日要去踪迹他,因后来遇着特等的,就把他丢下。此时翻阅着了不觉死灰复燃,就把下面的小字细查,看他住在何处。原来与自己的住处同是一个巷名,心上大喜,忙走出去问人。
那里晓得作孽之事偏生凑巧,这个女子就是他的紧邻。只有一墙之隔,书房间壁就是他的卧房。丈夫叫做“轩轩子”,是个才高行短的秀才,年纪有五十多岁。
前妻已死,香云是他的继室。轩轩子在外处馆,每一个月回来宿一两次,其余日子都在馆中宿歇。
未央生访问的实,心上暗暗喜道:“这分明是前世的姻缘,神差鬼使送我住在这处同他作乐的了。”
忙回到家中,一边想计策,一边看形势。书房外面的墙虽然不高,是有房子隔住的,跳不过去。书房里面的墙是夹砖砌的,又有白灰粉在上面,一动就有痕迹,又不好凿孔。存想了一会就要做爬梁上屋之事。
仰起头来细看,只见屋山头上有三尺高五尺阔的一块,是砖墙砌不到,用板壁铺完的。心上喜道:“既有这隙可乘,又不消想到屋上去了。只消把板壁撬去几块,那砖墙上面就可以跳得过了,有甚么难做的事?”
就掇一张梯子斜靠在墙上,然后到书橱里取出一副家伙,外面是个纸匣,纸匣里面刀、斧、锯、凿样样都有,名字叫做“十件头”。未央生自买回来一件也不曾用,只说是没用的东西。那晓得天下无弃物,要偷妇人竟用着他。就带了这副家伙爬上梯去,把那板壁一看还喜得有缝可寻,就先用一把小锉将横木之上锉去二分使橇板下来的时节没有障碍。然后用小凿投入缝中用力一橇,已下来一块。一连橇下三块,就伸头过去一张。
看见一个妇人坐在马桶上,小解。解完之后未曾系裤,先盖马桶。那马桶盖落在地上,伸手去取,未免屈倒纤腰,把两片美臀高高耸起,连那半截阴门也与未央生打个照面。
未央生在背后看了,还不知可是本人。直等得撒上裤子,掉过脸来,仔细一认,正是当初赏鉴的人。未央生要叫他一声,一来怕被人听见;二来我在暗中,他不知我是何人,怎么肯来招接?万一发作起来,反为不便。须要设计引他上来张我,看见我面貌,不消我去仰扳他自然来俯就了。
想了一会,忽然记起他当日遗下一把扇子,上面有三首唐诗,是他亲笔写的,我如今把板壁开在这边,走下梯去寻出那扇子,把上面的诗高声朗诵,他听了自然会意,比上来张我。然后用巧话挑拨他,自然一勾便上了。
算计已定,就下去开了箱子,搜寻那把诗扇。他在庙上作寓之时,烧香妇女所遗之物甚多,不止捕把扇子。拾得一件就收藏一件,又怕与别的东西混在一处,一时要寻难以寻起,又别作一箱,盖上写四个大字,取国风上一句,是“美人之贻”
四字。此时开了箱子把那些哀艳之物细细拣阅。阅到一把扇子就是他的,展开一看,上面写三首绝句,乃唐朝才子李白所作,名为清平调,是唐玄宗与贵妃赏牡丹召他进宫做的。
未央生不敢造次就念,先把衣冠换得齐齐整整,然后打扫喉咙,竟像昆腔戏子唱慢调的一般,逐字逐句哦出韵来,等他好仔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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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栏露花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右其一)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右其二)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沈香亭北倚栏杆。
(右其三)
念过一遍不见嫌诏,就把落款年月与写字之人的姓名当做曲子里面的介白一般,也念出来。要使他听得明白,又念了几遍。
只见板壁上忽然响了一声人,像咳杖又像叹气。未央生知道他上来了,就对着扇子埋怨道:“为这一把扇子弄得人死不死、活不活,如今扇子在这边,人在哪里?若还寻得着,不如送还他,留在这里做甚么!”
说了这话,只见板壁上有人应道:“扇子的主人现在这里,丢上来还我!”
未央生抬头看见,故意吃一惊道:“原来绝世佳人就在咫尺,枉害了一向相思。这等说死不成了。”就把十步梯子并作五步跨上去,一见了面就搂住亲嘴。
香云问道:“你一向在哪里?再不能见面,如今为甚么走到这里人家,念起我扇上的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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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生道:“这就是我的寓所。我就是你的紧邻。”
香云道:“既住在这里,为何一向不曾见你?”
未央生道:“我是新搬来的。”
香云道:“你为甚么搬到这里来?”
未央生要买他的欢心,就随机应变,想出话来道:“我搬来的意思都是为你。
因前日在张仙庙看见尊容,心下十分想念,见你临别之时十分顾盼,又留下扇子赠我,所以丢你不下,谋到这里来住,好你相处的。“
香云听了微笑一笑,把手在未央生肩上轻轻打一下,道:“你原来这样有情,我错怪了你。你家里还有甚么人?”
未央生道:“只有一个小妾,是朋友赠我的,其余的贱居诩在故乡,不曾带来。”
香云道:“你未搬来之先,如何不到我门前走走?使我终日想你。”
未央生道:“我起初问你不着,不知住在哪里。后来访知下落就搬过来就你了。”
香云道:“是几时搬来的?”
未央生道:“不上半年,只好四五个月了。”
香云一听这一句,登时变脸就问道:“既然来了这些日子,为甚么往常不理我?”
未央生见他词色不好,知道露了马脚。又把巧话支吾道:“一向只说尊夫在家,恐怕轻举妄动,贻害于你,所以只当不知道。直到今日,方晓得尊夫在馆,家里没有别人,才敢露些声色。不过谨慎的意思。难道敢忘记了你不成?”
香云听了冷笑一声,又问道:“我的扇子可还在么?”
未央生道:“紧紧藏在身边,不敢遗失。”
香云道:“你拿来我看。”
未央生听了就下去取来,把一把汗巾子裹住,双手递过去。
不想香云接到了手两三把扯得粉碎,往自己房里一丢,遂将汗巾子掷还他道:“这样薄情的人亏得不曾与你有泄。从今以后两下闭交。下去吧。”
就忿忿走下梯子,眼泪汪汪的哭起来。
未央生不知他为着何事,要爬下去问个明白,又怕被人撞见,只得立在上面看了他哭。正在难处之际,忽然书房门外芭蕉弄声,竟像有人走动。未央生怕是艳芳,只得上了板壁,走下梯来。
心上猜疑道:“这是甚么原故?又不曾有话冲撞他,为甚么使起性来?察他口气不过怪我亲近迟了,耽搁半年工夫,不曾与他作乐,要逼我去请罪的意思。但日间不好过去,待到晚上钻过去问个明白。无论他怪得有理没理,总是陪他个不是就完了账。”
主意定了,挨到黄昏时候,打发艳芳睡了,来到书房。把门窗紧闭,遂爬上梯去。将日间橇动的板壁尽数除下,心上想道,他那边没有东西拔脚,二丈高的高墙如何跳得下去?欲要叫他一声,他既说了硬话,怎么肯来接引?谁想香云口嘴虽硬,心肠还软。临睡之时,原开一面之网在那边招纳他。
未央生爬到墙上伸手过去一摸,只见日间所用的梯子不曾撤去,依旧放在那边,若有所待。未央生大喜,就踏着梯子悄悄爬下去。只见黑洞洞不辨东西,又悄悄摸到床前,见他不响不动,只道是睡着了。就伸手去揭他被,要把身子钻进去。
那里晓得香云此时也不曾睡着,未央生过来的时节他明明听见,只因要省些客气,所以朝里睡了,只当不知。及至他伸手来揭被,这番客气就省不得了。只得转身来,假装梦中惊醒的模样,叫道:“你是哪一个?黑地里爬到我床上来!”
未央生靠着耳朵低低说道:“不是别人,就是日间与你说话的人。知道自家不是,特过来请罪。”一面说一面钻进被窝。
香云紧紧裹住,不放他进去。发作道:“这样寡情的人,那个要你请罪?”
未央生道:“我费尽心机谋到这边来亲近你,也不叫做寡情了。”
香云道:“你那双眼睛好不识货!怕没有标致的同他作乐,希罕我这等丑陋东西?”
未央生道:“我家里一妾是朋友赠我的,我不得不受。娘子怎么吃起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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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云道:“你同自家妻妾作乐是该当的。我怎么好吃醋?只是与我一样的人,你不该先去缠他,把我丢在九霄云外。若住在远处也罢了,只隔得一壁,叫也不叫一声,竟像不相识的一般。这样寡情的人还要人理?”
未央生道:“娘子这话是从哪里说起?我除了一妾之外,并不曾相处一个妇人。娘子为何谤起我来了?”
香云道:“我且问你,某日某时张仙庙里,有三个标致妇人进去烧香,有人跪在门外磕头,可就是你么?”
未央生道:“那日果有三个妇人在庙烧香。彼时我也去求神,见有一阵在内,恐怕混杂不雅,所以不好进去。就跪在门外磕头。我是拜张仙,难道拜那三个妇人不成?”
香云笑道:“何如自己招出来了。既然磕头是你,还有甚么辨得?你前日躲在张仙背后偷看妇人,见有少年女子竟不怕混杂不雅,直走出来调戏他。岂有妇人在里面反怕混杂不雅,跪在门外磕头之理?这样混话骗三岁孩子也不信,反要来骗我。”
未央生听了,知道掩饰不过,只得吐露真情,好套出那三个妇人的下落。就对他笑一笑道:“不瞒娘子说,我那日磕头一半为神,一半为妇人。但不知娘子坐在家里怎么晓得这事?是哪个对你说的?”
香云道:“我自有千里眼、顺风耳,何须要人说得?”
未央生道:“娘子既晓得这事,必晓得那三个妇人住在哪里,叫甚么名字,丈夫叫甚么名字,索性求娘子说个明白。”
香云道:“你同他相处半年怕不晓得,反来问我?”
未央生道:“这话从哪里说起。我从一见之后就不曾再见。怎说与他相处半年?这冤情叫我哪里去申诉!”
香云道:“你既然不曾与他相处,为甚么半年之中不见我一面?分明是他们叫你不要理我。我难道不晓得?”
未央生道:“屈天屈地何曾有一些影响,娘子若不信,待我对天发誓:我若与三个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