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嘟嘟      更新:2021-02-19 17:26      字数:4752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岫野椋的思绪诡异地溜号了,然而她的困惑却不无道理——她和折原临也明明不是情侣,却似乎一直在做着情侣才会做的事情,并且得心应手没有任何不自然。尽管拥抱和索吻都是临也单方面的偷袭,但她却很快就习惯了而且一向纵容,以至于现在一切亲昵的举动皆变得理所当然。
  虽然临也确实提出了“愿不愿意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之类的问题,但那明显是在开她的玩笑,最终以玩闹收场不了了之。结果就搞成了这种局面——以情侣模式相处甚至同居,但较起真来,彼此除了“过去的学长和后辈、现在的难民和收留者”这层关系之外什么也不是。
  不过,这类无关紧要的问题大概是不可能长期困扰岫野椋的,所以暂且搁置也无所谓吧——
  其他的都无所谓,至少现在我全心全意地喜欢着你。
  “这种时候还走神,我会生气的哦?”
  唇线相贴时的低语,每一寸触碰与摩挲都夹杂着温暖又敏感的悸动。
  岫野椋恍然明白,有些事情如果临也不主动开口的话,她是永远没有知情的可能与必要的,因而除了默不作声之外也别无选择——接受,并且等待,直到他开口改变态势的那一天到来以前,维持现状就是最理想的结果。
  ——就算是有实无名的情侣,她想她或许也并不太在意。
  “抱歉,下次我会注意的。”——诚恳的致歉换来新一轮厮磨与啃咬。
  一顿早饭还没吃上就如此波折不断,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是怎么个甜得牙疼的样。
  吃过早饭,岫野椋叼着牛奶味波板糖翻开便笺本开始罗列需要采购的物品。
  独居多年的她从没想过家里有一天会住进另一个人,而且还是除了钱包、手机、一身日常行头外就没带其它任何装备的男人。家中当然不会有应急准备,腾出书房当作卧寝已经是极限了——要不是去年更换的旧床垫还没来得及扔掉,昨晚他们中就得有一个去睡沙发了。就连临也身上的那套居家服,也是岫野椋以前买错了号而被扔进箱底的淘汰品——幸亏当时没买那件艳俗的粉色少女款。岫野椋打量着发梢滴水的临也,完全没被香艳的出浴画面震撼到,只是心有余悸地磕巴了一句“衣服……挺合身的。”——对此,不明真相的临也颇为受伤。
  日常必需品。换洗衣物。食材……对着一长串条目来回审视三遍确认无误,岫野椋放下笔,把叠成豆腐块的便笺揣进裤兜。
  对了,出门前,先帮学长换药吧。
  书房门虚掩着,岫野椋拎起家用急救箱握住门把。
  “学长,我进来了。”“请进。”
  临也单手枕在脑后仰躺着,大拇指在手机键盘上噼噼啪啪摁得正欢,还未来得及分神忽觉小腹一凉,惊得当即弹起来一把扣住那只撩起他衣服下摆的手。“小椋你……干什么?!”
  岫野椋面无表情地抬眼:“换药,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
  剪断结扣拆掉绷带,用酒精棉花清洁伤口,上药过后再缠上新绷带。从百叶窗缝隙流入的光线迂回在她低垂的眼底,眉睫的轮廓勾画得格外分明,双手在临也的腰胯环绕交错,干净的绷带一圈一圈裹上腹部,最后一圈缠完恰好停留在后腰的位置,岫野椋懒得再回身找剪子,索性凑上前,下巴磕在临也肩上,一使劲徒手撕断绷带,在腰后打了个结。包扎完毕本该退回,岫野椋却想起了另一件事,索性就势半沉上身收拢双臂抱紧了临也。
  “哎?小椋?”深知岫野椋不是习惯主动的类型,临也有点意外,半抬的手掌刚要落下,却因岫野椋的动静悬停在了半空——她的胳膊上下移了几寸,隔着绷带来回挪动比划着。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胸前,细碎的发丝刮擦着肌理,隔着绷带被勒紧的腰身轻微一颤。
  心头滋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微痒。临也喉头一滚。“小椋……”
  “好了。”岫野椋突然抽回手,直起身凭空划拉了一下,笃定地点了点头,“学长的贴身衣物买哪个尺码,我大概了解了。”
  “……哈?!”“准备去采购……但是学长的衣服尺码稍微让我有点困扰……”
  “困扰的话直接来问我不就解决了吗,这样子量没问题么?!”
  “是吗,那么学长你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穿哪个码的内……唔唔?!”
  ——临也一把捂住岫野椋的嘴,眼角抽搐不已。“……我介意。”
  不知为何,临也体会到了一种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强烈挫败感——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完全地丧失了与岫野椋正常交流的欲望,他比较想用拳头跟她说话。在破坏气氛叫人无语方面,这家伙仗着她长度傲人的反射弧所向披靡。
  岫野椋木着脸把临也的手扒了下来:“那您想怎样。那种一眼就能估测出女士罩杯的神奇技能我可没有。”
  “谁要你估测那种东西了!!”
  解决方案显然不留有商讨的余地,临也坚持跟着岫野椋一起出门——她一脸正直地跑去咨询导购小姐“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体型偏瘦的成年男性该穿哪个码的底裤”的画面光想想都觉得不能忍。
  然而如此一来又产生了新的问题——“夏天穿一身黑出门学长还嫌不够打眼仇家看不到吗?”
  五分钟后,岫野椋敲响了邻居的家门,借来一套高中生夏季制服。
  “虽然只是高中二年级生,不过个子也和学长差不多了,应该没问题吧。”
  “哎哎?制服play?角色反了吧……”“……才不是制服play。”
  白色中袖衬衫合体贴身,过长的衣摆令临也嘴角一抽,暗嘲现在的高中男生是不是都放弃了增高鞋改吃生长激素。下摆往宽松的长裤里一扎,扣上皮带,简单拾掇一下衣领刚走出房门,一副平光眼镜迎面架上鼻梁。临也愣了愣,顺势推推眼镜,唇角一勾,露出浅淡清隽的笑容:“怎么样?”
  岫野椋双手背在身后把脸别向旁边:“……没想到学长还适合这种文弱学生的正常气质啊。”
  “哈?我平时的气质很不正常吗?还是说你以为每个人都像小静那样从里到外渗透着粗暴感……等等?!扭头就走是什么意思啊,好好听人把话说完啊喂?!”
  如此这般关于“我平时的气质究竟正不正常”的问题闹了一路,末了岫野椋忍无可忍,一跺脚跟钻进百元店买了两支牛奶味波板糖,转手撕了包装堵上临也的嘴。
  ——宇宙在耳畔亘古地沉默了,整个纪元喜极而泣。
  离开购物街是两个半小时后,一人一只购物袋塞得满满当当,岫野椋提在左手,临也提在右手,空出的另一侧恰好能够并在一起。腕节交错的刹那,临也的指尖滑入岫野椋的掌心,向下嵌入指缝,顺理成章十指相扣。眸光微微一晃,岫野椋最终仍是什么都没说。
  心底里鼓胀开来的暖意浸没全身,幸福得近乎虚妄,甜蜜而微弱的疼痛不声不响地滋长着。
  已经够了啊……不能再靠得更近了……牵手。拥抱。亲吻。我会越来越贪心的,会渴求,会依赖,会变得软弱。我会不再甘愿仅仅只是你口中的一个名词,一个符号,而是期待有哪一天可以真正走进你的心里。一旦分开,恐怕将难以忍受那份很早以前便伴随着诞生降临于世的孤独。
  岫野椋毫无知觉地抬了抬眼,午间的阳光穿入瞳孔,辛辣而刺激。所思所想统统溺毙在年华混沌的洪流中。
  神啊,请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我爱神祇,同时也爱着一个世人。
  她试探性地动了下手指,试图抽出,却反被抓得更紧,几不可闻地叹息,索性弯起指节回握住包覆着掌心的温暖。
  如果可以的话……请握紧我。
  像这样……在我从所置身的冗长大梦之中苏醒之前……一直牢牢握紧我。千万千万……不要放开啊。
  “学长。”“是~?”“午餐,您有什么意向吗?”“火锅~”
  “……清醒点学长,现在是夏天。”“可我就是想吃火锅啊?和小椋一起~话说新罗他们之前好多人开火锅聚餐会,居然没叫上我,超~让人怨恨的啊。”
  “那大概也是因为学长做了很过分的事,岸谷学长他们才抛下你的吧。”“诶?!别这样嘛,虽然我的恶名昭著大半都不是空穴来风,但是被小椋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有点难过耶。嘛嘛,不管那些啦——小椋我们去吃火锅吧~”
  “不行。”“咦?!拒绝得那么干脆?!”
  岫野椋侧过脸瞥一眼临也的腹部:“伤未痊愈,饮食清淡为宜,火锅那种程度果然还是算了吧。”嘴角不着痕迹地扬起,弧度大可忽略不计。“——请别抱有不切实际的妄想,乖乖回去喝粥吧,学长。”
  “呜……”满心期待被毫不留情摔得粉碎,临也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到底是谁比较过分啊……”
  下午接到了新的约稿邮件,岫野椋走进书房抱走自己的笔电和数位板,转身要走却被叫住。
  “呐,小椋。”临也搁下手机指指书桌上的台式机,“那个,可以借用一下么?”
  “您自便——不过很久不使用了,没有更新过,配置会差一些,没关系吗?”
  “嗯,没关系哟,Password是?”
  “啊……这个……”岫野椋摸着鼻尖思索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木然地望向临也,“没记错的话,是‘学长是白痴’的罗马拼音。”
  “……你在开玩笑么?”“学长试试就知道了。”“……还真的是啊?!!”
  冲已经正常启动的台式机歪了歪头示意,岫野椋一副无意多作争论的欠揍姿态迈开腿打算走人,不想却被从后面拖住衣领一把掼倒在床上。
  双手打开撑在她的颊侧,单腿穿过双膝抵住床垫,临也似笑非笑地抿住嘴角,对于自上而下的视角颇为满意。身下的人仍旧面无表情,然而身体不自然的僵硬却将她并非全无危机感的事实暴露给了临也。彼此的立场不再对等——机会难得,不好好欺负一把可就亏大了。双目微眯,临也慢悠悠地开口,指尖撩起发丝有一下没一下地刮蹭她的耳根。
  “呐,小椋,我说你——真的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干脆把你压在床上狠狠亲吻其他什么都别做的冲动啊。”
  岫野椋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她的眼睑往下耷拉了一点点——只有一点点,紧接着万年不变的死人脸因这细微的变动幅度呈现出整体偏移,她露出了一种极为微妙的表情,说不上是鄙夷还是嫌弃——看得临也胃疼不已。
  “您欲求不满的禽兽本质到底还是暴露出来了,学长。”
  对方打出直球,最有效的反击是回以直拳,这是对付智商偏差较大的对手最直爽明了的办法。
  临也爽快地应道:“啊,你偏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欲求不满了,然后怎样?”
  直拳奏效,岫野椋不吭声了,面色诡异地盯着临也。手指从耳根滑到下颚,轻轻一抬,临也愉快地弯起眼角,褒奖般地点了点头:“对啦,这种时候,乖乖保持沉默就好了。”
  然后俯身亲吻。指尖隔着衣物随意游走的轨迹灼热得烫伤皮肤,喘息着忍耐到心口泛疼。
  “不喜欢就推开。”这种体贴话临也是不会讲的,因为他很清楚岫野椋根本不可能拒绝他,就算真的不喜欢,也会咬牙拼命忍受——她就是这么一个人,某种意义上说,临也对此束手无策。
  多巴胺的分泌疯狂得超乎想象,然而平静至极的心境同样不可思议。欲望的色彩固然漂亮,却抵不过这份珍重和喜欢的心情。就好像为了守护这份柔软的心意,可以义无反顾地掀起战争,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放下所有的尘埃。
  这份不可比拟的心意,彼此是一样的,无需怀疑。临也如此确信。
  在敏感得颤抖不已的眼帘上落下轻吻,临也起身望向窗外暗色的天穹。
  建筑物的轮廓在晦涩暧昧的光线里被晕染得模糊不清,与云层背后偃旗息鼓般收敛光芒的日轮遥遥相望,钟楼的欧式雕花指针依然不急不躁地走着格子,那姿态彷如脱离了时间和引力束缚的无言隐喻,亘古不改地静默着。
  岛国的雨季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而至,清冽的凉意流淌在街头巷尾,一丝不苟地洗刷着污秽不堪的城市,犹如上帝惠临人间,宽恕一切不堪与尘俗。雨声渐响,雨幕覆盖了新宿,拖曳着沉甸甸的云彩延展到整个东京的上空。空气里交叉错杂的下落痕迹缠绵悱恻宛如古老悠长而不得其解的咒语,所有的躁动在雨水的安抚下逐渐平息了,它们选择休憩,或者陷入永眠。
  然而背负着各色希望、绝望、欲望的人类,却永远不得安眠。他们反抗着,他们祈祷着,浸淫在辽阔的雨幕里,结伴向前,或者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