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节
作者:
嘟嘟 更新:2021-02-19 17:26 字数:4805
非常戏剧化的是,在差不多的时刻,倒下的还不只是岫野椋一个人——身在东北的折原临也遭到名为淀切阵内的男人的暗算。他接到一通陌生号码的电话,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开朗乐观,在用词委婉地表达了对于折原临也算计平和岛静雄玩过了火、以至于扰乱己方计划一事的轻微不满后,又直率恳切地予以没头没尾的表扬——
“虽说是意见……其实就像忠告一样……你的脸长得太漂亮了呢。”
“哈?你在夸奖我吗?”
“不不,你误会了。我指的是,那样在人群中会很显眼。你那洗练的时尚感,和人群中的其他人相比也很突出,在好的意义上。不过,我因为职业关系,很擅长分辨那种东西,所以对你而言,混进人群不算太好的隐藏方法呢。”
话及至此,临也的脑海里浮现起微妙的不协调感,而在那“不协调感”进一步演化成“不详的预感”之前——
“对了,我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暂时就可以了,能请你休息一下吗?在医院里。”
再然后——没有然后了,临也感觉被什么人撞了一下,低下头时,侧腹的T恤洇透出一大一滩诡异的暗红。
——就这样,立志成为幕后黑手的男人,在未曾搬到台前的幕后、在异地城镇被人猝不及防地黑了一手,当街一刀捅倒在地,干脆地失去了意识,结果就那样被送进了医院,无法预想翌日的新闻里,他的名字会被在全国播放的事。
啊对了,还有件无关紧要的事也顺便提一下,发生了这么多混乱事件的日子着实值得纪念,毕竟所有牵扯进来的人们都或多或少地在自己的道路上向前迈进了一步,不管那道路通向的结局是好是坏——
今天是5月4日,折原?情报屋?幕后黑手?自作自受的蠢货?临也的二十四岁生日。
真的只是顺便提一下而已。
第二天,岫野椋醒得很早,早川家的客房内没有挂钟,所幸手机被贴心地放在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摸到眼前一看,刚过七点,岫野椋打了个哈欠便果断掀开被子坐起身。罩在身上的是干净的棉睡衣,衣料下惨不忍睹的伤口也逐一处理过,左臂和左腿都包上了绷带,从打结的手法来看,似乎是专业的医护人员所为。
门外传来轻喊。“Ferly小姐?”“请进。”
“啊,Ferly小姐醒了吗,感觉如何?”
“已经好多了,承蒙照顾。”
“不必客气,因为昨天Ferly小姐突然昏过去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擅自把您带回来了。”早川纪一拖过一把凳子坐下,双手放在膝上,坐姿拘谨端正,“家母是负责外伤急救的医生,所以包扎处理这方面我也懂一些。Ferly小姐身上的都是皮外伤不碍事。这两日稍加注意的话,隔些天就能好了,不会留疤,请不必担心。”
岫野椋默然,继而改坐为跪,欠下身去:“真是非常感谢。”
纪一连连摆手:“不,都是了Ferly小姐不必……”
“椋。”岫野椋直起身直视纪一的双眼,吐出了两个音简洁地纠正道。
“……哎?”
“岫野椋,这是我的名字。”岫野椋停顿了半秒,“直接叫阿椋姐就行了。”
——曾经有两个很可爱的小妹妹,她们也是这么叫我的。
“……嗯,阿椋姐。”
岫野椋忽地微微勾了勾嘴角,浅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笑容蔓延开来,不可名状的缅怀与感伤。
纪一的父母守在黄金周一开始便收整行装去往冲绳,展开浪漫的双人行。独自在家的纪一迎来半身挂彩的客人颇为开心,考虑到事件风头尚未过去,岫野椋不敢明目张胆在池袋闲逛亦不敢马上回去新宿的住处,便顺势答应了纪一再多住两日的邀请。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不会不会!完全不会,比起阿椋姐给我的帮助,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纪一,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是的?”
“你昨天应该看到了吧?替我换衣服的时候。”
早川纪一端着水杯的手蓦地抖了一下,杯底重重地磕上桌面。她沉默了半刻,默默点头。
——经过改装的西格绍尔P228手枪。这不是应该出现在普通人手里的东西。
“我郑重地恳请你替我保守秘密——当然你不答应的话,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就是了。”
“我答应你。”纪一的爽快出乎岫野椋的意料,“每个人总必不可少地有一两个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只是我的秘密需要跳楼来遮掩,而阿椋姐选择用手枪来守护——缄口不言是为人的义务,我尊重阿椋姐,当然一定会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岫野椋怔了半晌说不出话来,末了,她抬起手轻轻按在纪一的头顶:“只不过隔了十几天,纪一就成熟了那么多,我很开心——
“谢谢你……真是太感谢了。”
早餐过后,纪一把电视机遥控板塞给岫野椋自己则收拾好碗筷转身进了厨房。岫野椋随手拨了几个频道——事实上将网络媒介作为最大信息来源的她对于电视、报纸一类的大众传媒已经相当钝感,完全不晓得该看什么频道。
“从东京来的旅行者折原临也,腹部流血……”
咣!遥控器脱手坠落,砸在脚边。
骗、骗人的吧……
“在车站对面的繁华街上,周围目击群众忽然发现折原先生腹部流血倒在地上。现在折原先生正在市内医院接受治疗。据警方调查,是因为腹部被利器刺伤导致流血昏迷,目前判定是杀人狂所为,具体情况尚待折原先生的身体恢复之后再作询问——”
绝对是骗人的!!
岫野椋的瞳孔瞬间放大,屏幕上“重伤:折原临也”的字样深深刺入双眸。
不管内心如何尖叫不相信,残酷的事实却是——汉字写作“折原临也”、发言念做“Orihara Izaya”的人,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只此一人,独一不二。
从来未曾有过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岫野椋产生了心脏搏动得过分剧烈,以至于喉头翻滚起血腥味的错觉。脑内呈真空状态,耳朵里轰鸣不断,手掌抽搐了几下,遥控器“咣当”一声砸落在地。
晨间新闻的这则不痛不痒的报导信息量并不大,统合起来一句话概括足矣——
折原临也在东北,被人捅伤住院。
但是岫野椋偏偏一时间缓不过劲来,好像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说服自己轻松地接受现实。
“阿椋姐,刚才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吗……阿椋姐你怎么了,阿椋姐?!”
直到被早川纪一扳住肩膀晃了半天,她那糟糕透顶的反射弧才开始运作——从广义上讲,日常状态的岫野椋对绝大部分事物都不敏感,思维模式很奇怪,对于非特定的刺激反应迟钝得惊人,也就是说,那些“非特定的大部分”形成了岫野椋的“日常状态”,而除此之外的“特定的小部分”则应当被划入“非日常”无疑,可以把它们简单地譬作“日常”与“非日常”切换的开关,两者的界线可谓清楚明了。
如果说昨天在列车上接到四木的电话就是将开关从“日常”拨到“非日常”的话,那么自被早川纪一收留的时候起,岫野椋便在心中欢天喜地地将开关拨回了原位。
——她本以为从大乱斗中抽身而去就意味着她能够收敛声息回归日常,不想这则报导却出其不意狠狠抽了她一耳光,声音太响亮以至于她都懵了。
折原临也重伤这件事,是具有不确定性的选择题——它该归类到日常还是非日常?
对于岫野椋而言,若将它判定为日常,那么权当没看见就是,若判定为非日常,那么她得又一次介入未知的麻烦中去。和昨天的强迫加入不一样,这一次她有选择不插手的权利,已经拨正的开关,是否有必要再拨到让她疲惫不堪的另一边呢?
说穿了,就是折原临也与自身日常的选择题。
——啊,直接这么想的话,反而松了口气呢。
岫野椋蓦地扣住纪一扳着自己双肩猛摇的手。
——是选择日常还是选择学长。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纪一,对不起,又要麻烦你帮忙了。”
——因为自身的思虑已经无所用处了,本能意志早就决定了答案。
“我要去一趟东北,越快越好。”
——我必须抵达那个人的身边,竭尽所能。
直到心中产生这个念想为止,岫野椋终于意识到她对折原临也的喜欢究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她可以接受六年前临也的抛弃,也可以接受深埋心底永远不会为第二个人所知的喜欢的心意,却唯独接受不了在得知临也受伤之后袖手旁观的自己,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摆着事不关己的姿态什么都不做。
——日常是能够暂时被抛却的,因为的确存在着“即使放弃日常也要拼命守护的东西”,除了支持自身从过去走到现在,从现在去往将来的不能舍掉的责任,还有就是——
这奇迹般降临到身上、二十一年只有一次、或许一生也只此一次的、强烈地喜欢着某个人的心情。
这是她生而为人的证明,说明她的血液尚存余温。
岫野椋曾以为,在十六岁那场浩劫过去之后,她只能一个人抱着日复一日全无变化的日常溺毙在自己的世界里,做着冗长昏沉的大梦直至死去,以此来实现剩余生命的意义——直到再度遇见折原临也之前,她都没能想起在高中一年级的末尾,由于身躯过于脆弱而承受不了、被遗弃到梦境角落无从摭拾的现实——
岫野椋喜欢折原临也这点不假,但问题是她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给忘了。六年以来都秉持着对孤独的偏执,淡漠地生存下去。先继失去了母亲、挚友与恋慕的人,岫野椋不假思索地认定自己终究只能一个人生活,没有谁有可能陪着她沿着脚下的路一直走到尽头——即便到了现在她也依然这么认为。
可是心里那份焦灼的情感却不能放到一边不管不顾。必须要去、去见学长、确认他安然无恙,我还欠着他三个问题,还清之后才是真正的结束。
岫野椋的眼前忽地掠过六年前临也俯视着她的时候,那冷淡而决绝的神色,倾盖在身上的暗影,还有遥不可及的浅色天空。他叫她永远别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然后她点头答应了。
原来那一刻还不是终结。但是这一次我做好觉悟了——要彻底地结束。我要向学长好好告别,然后就能——
收好这份渺小而又执着的喜欢,心安理得地和他分道扬镳。
——必须得给必然会无疾而终的年少初恋一个交代才行。
大致就是怀揣着这样一种念头,岫野椋登上驶往东北的特快列车。当然交代也好告别也好清算欠账也好,那些无疑全是岫野椋的单方面意愿,说白了,仅仅是她一厢情愿而已,而至关重要的另一方的想法与考量,目前而言尚未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食用说明】
早川姑娘还有人记得么… =我说了她时隔20章会再出场的……
原著临也被捅的剧情概括起来就是【人不作死不会死】……
赌五毛钱下章标题吓死一大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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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bug和错字_(:з」∠)_
☆、Period。22 捉奸捉双(误)
是夜,关东某市医院内,丧失了泰半行动力的情报屋正好整以暇地仰躺在病床上,等待着不知姓名的到访者。
新闻是早上播出去的,动作快的这个时候差不多就该到了吧,会是谁呢?小静?园原杏里?矢雾波江?纪田正臣?那两个俄罗斯的杀手?还是栗楠会的人?嘛,可能的人选实在太多了啊。不远万里赶过来要我命的人……到底会是谁呢?如果真的一个都没有,我还真该为自己的幸运感到高兴呢。
现在的临也好似第二天要去春游的孩子,内心膨胀着一股莫名扭曲的幸福感。虽然伴随着激动的心情,腹部的伤口还一阵一阵地抽疼,但是就连这种疼痛对他来说,都成了无聊现状的一种调剂。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小时,当睡意蔓延进意识的中枢部分的时候,忽然,一阵奇怪的声音滑泥鳅似的钻入他的耳朵。
——来了。
与夜晚寻房的护士的脚步声不同,是那种在刻意隐藏自己声音的脚步,但又无法将声音完全掩盖,使得临也恰好能听到这美妙的旋律。
——会是谁呢。
——如果是小静那家伙的话,肯定不会发出这种鬼鬼祟祟的脚步声,而那些俄罗斯人也不屑于这样蹑手蹑脚。这么说来,果然是栗楠会的人吗?或者说是正臣?
就在临也这样思考着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慢慢推开,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