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点了两下头。
  只有她能做到的事情……听起来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为他做的事情，好想知道。
  麻衣的眼神毫无掩饰地流露出这样的信息，五月笑了起来。
  “和我交换灵魂吧。”
  “……诶？”
  一切来的有点突然，让她的大脑暂时停机了，精神断开连接。
  “就是说，这是只有小麻衣才能做到的事情，借我用几天身体吧。”
  这样的请求超出了麻衣所能思考的范围，即使五月用再普通的语调，也无法让她完全理解。
  交换灵魂？就是让五月进到身体里来么？那种事情真的可以办到么？
  进到身体来之后，会发生什么——
  看到她理所当然地露出怀疑的目光，五月不怒反笑，轻快的语调说道：“小麻衣别担心，我不会用你身体做些什么的。只是只有这一次，希望你能实现我的愿望。”
  “这……”
  麻衣还是犹豫了，一种让她感到自责的不安感缠绕在心头。
  为什么自己会迟疑，难道是对五月不放心？还是对大辉不放心？
  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小气了，她失落起来。
  “真的，我是真的想要和阿大好好的告别一次，求你了！麻衣！”五月发现自己变得激动起来，连忙收敛了态度，“对不起，我知道这是很鲁莽的请求，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多考虑一下。”
  如果这种情节在动漫中或者游戏里，可能会发生吧。
  不想答应……麻衣承认了自己的自私和懦弱，心里却还是动摇了。
  曾经在她陷入痛苦的时候，是五月帮了她一把，这是无法忽视的事实，她也一直清楚地记得。
  “让我去看看他，给我一点时间，回来告诉你我的回答。”
  麻衣是个做事经常会直来直去、很莽撞的类型，但是这次，她没有轻易地就回答，而是选择了上楼。
  打开青峰大辉的卧室房门后，门发出了响声，却没有把他吵醒，看来这一天他相当疲倦了。麻衣走到他的床边俯下身子，用手去轻轻抚摸他的脸颊。那如深海般的浓郁蓝色发丝，与夜之青色混为一体，指尖传来了他的体温。
  ——只有你能做到。
  她的手忽然停在了空中。
  如果五月借用自己的身体，和他相处的话，两人会说些什么呢？
  五月还在这个屋子的时候，是不是很多次都想要去抚摸一下大辉的脸颊。可是连这点都做不到。麻衣忽然蜷缩起了手心，有些难过地望着还在熟睡的大辉。
  果然还是太狡猾了呢，她看着自己的掌心，飘忽不定的内心逐渐尘埃落定。
  大辉一定也在心里某处期待重新见到五月吧。
  ——只有你能做到。
  这也是她，唯一能真正为他做到的事情。
  “我喜欢你。”
  麻衣低下头，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那曾经一直挂在嘴边告白的话语，在此刻说出来反而显得有些仓促，不知道这样是否能传达自己的心情。
  想为你做些什么的心情。
  重新回到一楼客厅，五月还飘在那里，她的神情也显得有些疲倦。
  “我答应你，五月。”
  麻衣的回答给五月带来了能够划破黑暗的曙光，她愣了半响，才缓缓眯起眼眸，对着麻衣笑了。
  “谢谢你。”
  五月的背后闪烁着星光，她披着夜色的袈裟，渐渐将身体浮起，以身体才轴心向四周散发出了强烈的光芒。那与环境非常突兀，非常刺眼的光芒，让麻衣闭上了双眼，身体发热起来。
  那单薄的身躯带着耀眼的光辉缓缓靠近麻衣，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勉强眯开了眼睛——
  带着微笑向她靠近的五月，宛若从雾中走出来的天使。
  啊，果然心里对他的感情，都一样呢。
  这是麻衣在意识消失前最后的想法。
  ——呐，阿大。
  ——如果我变成了别人的样子，你还能认出我吗？
  上卷完。
  下卷　命起涟漪
  第30章　目标一　莲沼五月
  窗外是黑黑的夜色，吹过的夜风好像卷走了所有的记忆，她觉得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是清醒着的。五月茫然地望着头顶的月亮，残月快要消失在云层的尽头。
  能听到。
  房间安静到能听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五月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她获得了可以自由活动的肉体，可以尽情触碰大辉的肉体，这简直就像一场梦，她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感觉到了疼痛。
  这种疼痛让她一瞬间眼眶湿润。
  在变成灵体的时候五月就已经有了觉悟，即使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没关系，即使他看不到自己也没关系，只要能够陪伴在他的身边，就足够了。
  可是她一定是在内心某处也在悄悄地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像这样，重新变成活生生的人类。
  她忽然觉得狡猾地不是麻衣，而是自己。
  精神渐渐苏醒，她想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站起来向楼上冲去，踢踢踏踏踩着地板的声音一路响到了大辉的房间。在准备开门的时候，她骤然停止了动作。
  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哭了把他吵醒了怎么办？
  可是好想见他，好想触碰他，好想跟他说话。
  犹豫只持续了几秒，她打开了房间的门，房间里的灯还开着，是刚才麻衣来过的证明。而青峰大辉还在熟睡。
  “阿大……”
  张开嘴巴传出来的不是自己的声音，她缓慢地向床边移动。
  躺在床上的就是自己心爱的人。
  她伸出了手，将掌心轻抚在他的脸颊上，一种熟悉的温暖和触感让她浑身颤抖。
  终于，能碰到了。
  好开心。
  开心的心情涨满了胸口，快要溢出来似的。
  五月俯下身体，屏住呼吸，去聆听他的呼吸声，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有种回到了过去的错觉。
  她用最小的音量，轻声地在他耳边说道：“呐，我回来了哦，阿大。”
  “五月……”
  瞳孔猛地放大。
  五月不敢置信地将耳朵贴近，发现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尽管已经竭力抑制住了快要漾出来的情感，但听到他的呼唤后，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如决了堤般流了下来，掉落在了他温热的肌肤上。
  果然真的好难过，好嫉妒，好怨恨。好不想把你交给别人。灯光折射在眼神中的是无限的痛苦与悲伤。
  ——可以的话，想为你洒下魔法，只会爱我一个人的魔法。
  青峰大辉翻了个身，缓缓睁开了眼睛。让他在睡梦中醒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他却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掉着泪的“麻衣”，茶色长发散落在表情柔软的脸上，汪汪的泪眼正看着他。
  心中一悸，他的眼神逐渐温柔起来，宛若一汪湖水，无奈般地问道：“怎么哭了？”
  “……”
  五月就这样与他对视，却无法回答真正的想法。
  那温柔的眼神恍如昨日，但是那温柔不再是属于她的，而是属于另外一个叫麻衣的女孩。这使她更加无法开口。
  “干嘛不说话？”
  青峰大辉起身，拉住“麻衣”的手，让她坐到床边。
  也许是他想到了今天是五月的忌日，所以麻衣会感到难过吧，语气也就没平时那么苛刻。
  被他拉住了手后，五月更加感到了惘然，泪珠忍不住地滑落，沾湿了衣领。
  青峰大辉对安慰女孩子特别没辙，本人又不愿意说出原因，他叹了口气，将“麻衣”揽进了怀里。
  “好了别哭了，再哭真的揍你哦。”
  五月任由自己贴紧他的胸口，还是缄口无言。
  ——告别。
  对了，自己的目的是要和他进行最后的告别……可是该如何开口？
  她迟疑地抬起头，看到青峰大辉的眼神后她就又变得茫然失措起来。青峰大辉奇怪地看着她面部复杂的表情，好像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呐……”
  五月好不容易开了口，却发现他的脸在逐渐靠近。
  动了动干燥的嘴唇，她顿时明白了他想做什么，鬼使神差般地她也上前凑近。
  “不行！”
  就在嘴唇快要碰在一起的时候，五月忽然用力将他推开，自己则往反方向后退。
  “干什么？”
  突然被推开的青峰大辉眉毛皱了一下，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今天的“麻衣”。
  “我……”
  我不是麻衣。
  五月很想这么说，可是她却说不出口。如果把真相告诉他，大辉还会这么自然地对待她吗？还会抱她吗？还会吻她吗？
  相信他吧，相信这个有唯一的他的世界。
  五月的眼神渐渐镇定下来，她学着麻衣的语气说道：“我听到了，就在刚才，你睡觉的时候说了梦话，是在叫五月！”
  “……”
  平时从来不在他面前谈论五月的麻衣，语气好像透露出了吃醋的味道。
  青峰大辉好像自己也蛮吃惊的，他叹了口气。
  “因为今天是她的忌日吧。”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请你一定认真地回答我。”“麻衣”认真的脸凑了上来，“在你的心里，是我重要还是……五月重要？”
  他的眼神里露骨地闪过了一丝不悦。
  “你什么意思？”
  “认真回答我！”
  五月在心里已经有了决心，她觉得他八成会说麻衣重要吧，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把真相都告诉他和他好好告别。
  “五月重要。”
  “……欸？”
  “麻衣”脸上的表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大辉，好像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别让我说第二遍，我说她重要。”青峰大辉深邃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但是，我现在爱的人是你。这样可笑的问题请你不要再问我。”
  他的话彻底打乱了五月心里已经整理好的思绪，本来想好的告别的话语被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是一种哀伤和感动。
  即使喜欢上了别人，还是自己重要吗？
  傻瓜，这个傻瓜！世界最大的傻瓜！
  如果在这里的是麻衣的话，大概听到这样的话也不会感到太难过吧。她就是那种即使遇到阻力也会勇往直前的人，青峰大辉也很了解她，所以他才没有撒谎，他希望把自己真正的想法告诉麻衣，他相信她。
  只是可惜的是，在这里的不是麻衣，而是五月。
  老天爷一定是开了个没有营养的玩笑。
  五月愣了很久，她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眼神里闪烁着无法灭却的光芒。
  “谢谢你。”
  “哈？”
  “没什么。”
  ——求求你，就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吧。
  ——就算，我不是我。
  “好好睡吧，晚安。”
  五月露出得体的微笑，蜻蜓点水般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青峰大辉看着她离去时开心的样子，有点觉得莫名其妙。
  在五月还是灵体的时候，她知道青峰大辉平常都把自己房间的钥匙放在什么位置，很轻松的就找到了。自从上回麻衣闯进了那个房间后，就被上了锁，虽然后来麻衣也拿了一把，但是具体位置她不知道，所以只好去拿大辉的那把。
  房间打开之后，里面的空气并没有想象中的尘埃许多，好像定期打扫的样子。
  想到这里，五月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下麻衣的坚强。
  如果是自己的话……去打扫男朋友前妻的房间，怎么想都有点觉得讨厌，不会去做的啊。
  不过更让她在意的是。
  到——底——是——为——什——么——啊——！
  过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留着她的遗物，还保存了这么多这么好！
  “太犯规了这个，感觉又想哭了，讨厌的阿大。”
  五月抹了抹眼睛，走进自己的房间。
  桌子上的相框还那么摆着，窗台的夏雪草和牵牛花因为锁在屋里不好照料就搬到外面去了，柜子上的书、CD都还很整齐地摆放着，窗帘用了她最喜欢的图案。床上放的一个玩偶，是很久以前凉子送给她的礼物，因为很喜欢所以就一直保存着。
  世界在前进，大家都在前进，却好像只有这个房间，还停留在最初的样子，毫无变化。
  这个房间好像记录了当时幸福日子的点点滴滴，像宝物一样散发着强烈的光芒。
  而这种光芒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理解。
  她拿起衣柜上层放着的光剑，大概过去了太久时间，已经失去了发光的效果，但握起来还是和以前感觉差不多。
  嗯，这种感觉真棒，好像再跟他玩一次光剑对决。
  她走到了书桌前，打开了最后一个抽屉——里面是满满的中奖的冰棒。
  也许在常人眼里看来这还真是个可怕的收集癖，但是她却毫不介意，她生前被人问道自己是如何被人表白的，她就会毫不吝啬地将这个故事讲一遍。
  这无数个中奖冰棒的故事。
  糟糕，再待下去真的就永远无法告别了。
  五月慌张地站起来，逃离般地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将背抵在门上，身体发软自然地滑落。
  好久没有尝到这种真实活着的感觉了。
  好过分……为什么是自己……
  为什么偏偏得绝症的是自己……明明以为接下来的日子都会幸福的。
  和最爱的人在一起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她逐渐将自己抱住。
  果然还是留恋这个世界，不想成佛。
  留恋这个——有你的世界。
  第31章　目标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