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节
作者:猜火车      更新:2021-02-19 16:41      字数:4876
  九流。边城的娼馆里多是没有什么才情,纯粹陪男人睡觉的明娼暗妓。最好的娼馆也就是几个小院子相互套着,点上粗制的烈酒和大块的肉饼。
  傅好穿了一身灰白色短打葛衣,腰上系着马鞭,手持木棍站在门面和普通人家无异的门前,果然进不得门就被一个在门前负责迎来送往的,抹着浓艳的胭脂,带着两朵粉红色大花,年近五十的老鸨拦住,捏着帕子调戏道:“小娘子,我们家里,只接待男客,不接待女客,你要是找人呢,就远远的站外面等着,客官们那什么完事了就出来了,你再逮,你要是……呵呵,以你的模样是玷污了,妈妈我,好好给你留几个财大气粗,年轻力壮的情哥……”
  虽然傅好穿着像个男人,却是没有掩饰女儿身,梳着妇人头呢。老鸨做皮肉生意的,什么官司没见过,一看,就知道是丈夫背着小娘子出来偷腥了,眼前的这位小娘子是漂亮,自己手里的女儿们没一个比得上的,不过,家花没有野花香,男人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有几个钱,就要尝尝新意儿,房里放着如花似玉的婆娘,就喜欢在外面勾搭,尝回野味的的男人多得是。娼馆门前隔三差五的,就要上演一出抓奸讨债的闹剧,基本都是家里婆娘知道汉子贪嘴了,为了野花满手撒银子肉疼呢,有娘家强势的,邀了娘家人来闹,只是,这么一个年轻娇美的小娘子,一个人不知险恶的敢往这地方闯,也不怕有来无回。老鸨还是片好心着,放荡的,恐吓了几句,把不懂事的小媳妇吓退了,就算积德了。
  不过,这次老鸨五十年的人生阅历看走眼了,傅好一鞭子卷住那老鸨的脖子,拉近身来,冷冷道:“开门做生意的,怎么惯得你们挑三练四起来。老娘今天就走一个给你看看。”
  傅好的父亲从小被祖父扔在军中,养得一口粗话,傅好小时候,就听了不少父亲爆出的粗口,再近年里耳闻目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给话,什么字眼都能说出口,毫无转换压力。别人犯浑,你得比他更犯浑,才压得了阵仗。
  开娼馆的,最容易打架闹事,所以,娼馆里,是常年雇佣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打手,防备着,外面的人进来砸场子,也要教训有些爷们儿,吃霸王餐,穿上了裤子不给钱,所以,一听老鸨话说一半,被人卡住了脖子,就知道砸场子的来了,立马从蹲着的门房出来,一个小娘子而已,专业的,一丝怜香惜玉也没有,抡起拳头就上。
  “呼……”,只听得一声强劲干脆的棍风,打手的拳头还没有擦在傅好的身上,一根粗木棍子如夹着万钧之力,堪堪停在自己的喉结上,接着对上一双凛冽的眼睛,三月,微凉的春风里,愣是一下逼出了一身冷汗。
  打人不打死。娼馆里那些男人下半身引发的斗殴,只捡痛的地方下手,却是不会往死穴里招呼,这是行规。会不会打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这位姑娘手太狠,心太黑,又不管道上规矩,一出手就玩命,还有玩死别人命的劲力。打手都是欺软怕硬,赚点钱养家糊口的,犯不着玩命,自知拼不过就认怂了。
  傅好用鞭柄拍拍老鸨的肩膀道:“你是要我挨个找,把你的生意全搅黄了,还是你给带个路呢,周王府铁骑营卫队的人在哪里?”说到后半句话,傅好不自觉的,就加重了威势。
  军营里还有营妓呢,当兵的招妓不犯军法,只是,军里的营妓是人多肉少,摊不过来,所以,当兵的,放出来,爱那事的,没婆娘的,就野路子凑合了,边地的娼馆,大头都指着当兵的赚钱呢,这个娼馆的姑娘们,在延安府还算有名气,才能拉到周王府铁骑营这单生意。
  老鸨是最有眼里劲的,爪牙都拔了,顶什么顶,立马认栽,乖觉的,陪笑道歉,被傅好提着后领走前头带路,沿途看好戏的恩客姑娘们也不知道怕,也不知道躲,娼馆里闹剧见多了,一个和老鸨相熟的恩客还远远打趣道:“老妈妈夜里走多,绊脚了,哪来的,那么标致又凶悍的小娘子呀。”
  老鸨早有把握,看傅好穿戴就知道,她有几分本事,没什么来历,有来历的,谁会抛头露面的来这种腌臜地方,因此贱兮兮的吆喝起来:“来找我的女儿,也不会把后面的脚印抹干净,这不,寻着印儿来了,谁家的河东狮呀,打上门来了。”
  周围一圈看热闹的,全都是一场哄笑,也不知,哪个男人,有福气,收服了,这么个标致凶悍的娘子,却又没本事,吃了一半,消受不了,跑娼馆河东狮吼来了,哈哈哈!
  眼睛嘴巴,长人家身上,傅好管不着,也犯不上生气,一路上,冷着脸到了铁骑营包下的院子,放开老鸨,抬腿一脚把门踢开。
  房间里,男男女女歪七倒八,三三两两搂着快活,空气里弥散着,酒味,肉香,就地交欢纵情,散发出来的,腥膻味和口水声。傅好面无表情的掠过一群半裸的男女,把视线停在一个被女人骑着,二十多岁,面庞硬朗,身形魁梧的男人身上。
  骑在穆九百身上的女人,并没有和他真正交合在一起,只是一手伸到他的裤裆里挑逗,一手揉着自己的胸脯,半醉微醺的媚样儿,看见外面踢进来的女人,见了这样声色的场面,没有惊慌,没有撒泼打滚,冷傲的盯着自己手下的男人,眼睛深邃,不知深浅,不怒而威,不知觉的,就把手从裤裆里拿出来,又从穆九百的身上滚下去,往外爬了几步。
  傅好随手抄起一壶满满的热酒,稳稳的抬手,缓缓的,从穆九百的头顶浇下,穆九百浑浊的双眸渐渐清明,在认出了眼前一双绝美的眼睛后,没有意外,没有懊悔,却是痛苦的,手颤抖着抹了一把脸,合上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和那双眼睛对视。
  傅好俯□来,逼到穆九百的脸前,沉重的问道:“你悔了,不敢娶我了,是不是?”
  穆九百满脸的酒渍,或许还掺了泪水,口吐酒气,脑袋却是清醒,哽咽的道:“爱慕九娘的,是将军,穆某凭着一身血勇……将来也能做上将军,就是没有这个命,死在了半路上,也是无愧于九娘……可是,爱慕九娘的,是……是天家,上天之子,穆某自知草贱,一辈子,都是趴在地上的人……家中尚有父母……的确是……不敢了!”
  “还你的聘礼!”傅好从衣袖里掏出五两的银锭子,又从头上拔下桃花钗,拍在桌案上。
  死要死得明白。
  只差一天,还是没能逃出去。
  世上所有的人,都活着强权之下,又怎么能,苛求,一个男人,仅仅是为了一个女人,压上全家的性命,去抵抗强权。
  穆九百摸着钗头两朵并蒂的桃花,这个桃花样,还是傅好自己画的,年前辗转送到甘州来,让自己找人打出来,现在花在人非。穆九百手一用劲,就把钗头的花样抹了,想对转身而去的傅好伸手,手却是有万斤,抬不起来,只好这么着道:“九娘,穆某到底还是无能懦弱的男人,辜负了九娘的深情,九娘你……不是寻常的女子,是我穆某无福,无缘,配不上你。”
  傅好扭过头来,无怒无泪,平静的面容有勾魂夺魄般的魅力,是因为……绝决:“你因为顾念了自己的性命,不敢娶我了,其实,傅好爱惜自己的性命,也胜于旁人,你我,是一样的人,没什么配不配得上,是我们这一辈子,缘分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网络断了48个小时对不住了
  发现没傅好的特点是两手能同时用不同的兵器出手攻其不备一般男人是打不过的
  其实我一直觉得古代**文化比现代开放和自由呢
  因为古代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呀还不如盖被子干那种事
  还有古代红灯区是合理合法的存在聚众**上至宫廷,下至民间都有呀
  你们别觉得傅好在娼馆言行不符合一个大家闺秀的羞涩羞耻什么的
  傅好早已经不是大家闺秀了
  她待过几个月比娼馆更龌蹉和淫邪的地方——监狱又在最贫贱的庶民中混了几年
  那种用**交换权,钱,一口饭,一块布,甚至是,多一天活下去的日子
  过见过这些了傅好没有换可是她早听所以我才说,她能拥有现在的生活是“滋润“了
  第153章 攻身(番外六)
  傅好在恩客和姑娘们指指点点的围观中;一步一步的走出娼馆;立在萧疏的街道,只觉周围如此压抑和黯淡,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在自我隔绝的黑暗中,傅好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一个个熟悉的笑貌音容走来,极温柔呵护的,抱住孤独的自己;渐渐的;急促的呼吸轻缓下来。待眼中所有的人远去;无边无际的空寂再度包围,盘横在每一滴血液里,寂寞入骨。
  再睁开眼,傅好已经恢复了最常见的,没有一丝情绪的表情,默默的,走过以前路过的馆子。今儿早上,只在脚店里吃了两个馒头,中间一直没觉得饿,现在倒是饿坏了似的,不想走了,傅好索性停了下来,叫了一碗酒,一盘酱牛肉,一盘油炒花生,一口酒一口菜的吃个干干净净,再退了脚店的房钱,收拾好东西,驾马车回安塞县,沿途,接了三个搭车的,赚了六个铜板。
  两天前踏月而去,两天后踏月而归。一样的夜深人静,一样的,土房子里,站着一个不请自来的贵人。
  傅好知道眼前的人,赶是赶不走的,干脆省了口舌,视若无睹,就着昏暗的月色,该干吗干吗,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来回两趟,就搬完了,粮食,依着原来的样子,小黄米放米缸,红薯埋到谷壳堆,肉干挂在通风口。把被褥铺在床上,衣服就放在炕尾,还有一袋杂物,天亮了,再整理。原来,屋子就空的和雪洞一般,加了这些东西,也没有看出多少人烟。
  驾了一回马车,多少染了风尘,傅好撇下赵祁泽,去外面打了一桶水来烧,在厨房里洗了脸和脚,剩下的开水灌到葫芦壶里,准备明天放羊的时候带着喝,既然不能去甘州了,回到了安塞卫所,原来的日子,以前怎么过的,将来,还怎么过。
  傅好分配到的土房子,其实就一个大间,厨房和睡的炕一隔,堂屋都没有的那种,所以,依着那些操得慌的规矩,赵祁泽,随随便便就登堂入室的,站在人家姑娘的闺房,要是稍微有个讲究的人家,这样子,孤男寡女的待在一个姑娘的闺房,充满象征的占有,不言而喻。可是,穷人家过日子,谁计较那么多,有些人家,闺女出嫁前,都没有单独的房间,不过是全家人,无论男女老幼,挤一个炕头睡,傅好是地地道道的穷人了,这一折腾,带回来,不足二两银子,显然没有那么拘泥,处理完了所有事情,平静的坐在炕上不言不语,就等着赵祁泽离开,好睡觉。
  平静是最可怕的情绪,那是深不可测的漠然。
  一个人,真的漠然到目空一切,财富,权利,人情皆不可撼动,那么,她将完全脱离掌控,王侯草民,全然没有区别,赵祁泽第一次感到空前的无力和彻骨的不安,更加坚定了之前的信念。
  “这张是你的和离文书,你和那个人的婚契,已经不存在了。”赵祁泽还是自动了,略过了,名义上,做过几天傅好丈夫的那男人名字,把新出炉的文书,递给了傅好,“我知道委屈你了,你耐心等几年,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这种东西拒绝不掉,傅好接过,看也不用看,随手压在炕上,至于后面一半话,傅好一丝动容也没有,恢复回平静。像佛像般的盘坐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不言自明。
  赵祁泽不得不再次打破僵局道:“傅姑娘,我们才是最相配的。那个男人,根本就配不上你,你看得起他,愿意和他同生共死,他却做了缩头乌龟,在傅姑娘的眼里,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郡王,可是,我这样无权无势的郡王,在其他人眼里,依然有不可抵挡的威势,我一表露身份,他便怕了,缩了,放弃了,你们的婚约。”
  “殿下在延安府待了有三天了,加上来回的路程,殿下还不启程吗?也不怕京城里,捅了篓子。”傅好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赵祁泽,盘坐在炕头,平直看着前方道:“殿下,确定穆九百配不上我,你就能配得上,还是最相配?”
  赵祁泽疑惑的挑挑眉毛。
  傅好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媚笑,用平缓的语调道:“可笑,五十步笑百步!哦,不,用错了,殿下是站在一百步之外的人,却不知羞耻的,在嘲笑,比你少退了五十步的人。”
  赵祁泽楞了好一会儿,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慢慢的道:“你什么意思……”
  傅好偏过脸去,给了赵祁泽一个冰冷的侧脸,簇簇的睫毛刷刷而下:“不说,你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