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节
作者:
猜火车 更新:2021-02-19 16:41 字数:4810
姚氏近四十的年纪;从不记事的时候,就被卖到豪门大户做奴婢;当了十几年丫鬟;长到十七八岁;主人家好心,配了人,放了身契;赏了一笔银子出来,夫妻二人本来就是浮萍之人,一个亲人也没有,捏着自己的良籍和银子,就在城南买了两间屋子落了脚。好景不长,安家落户不满两年,丈夫便得急症身过了,丈夫去后,姚氏一直没改嫁,前面又没有留下孩子,二十年独居,所以,称姚寡妇。
至于姚先生的由来嘛。姚氏自丈夫去后,总要谋出生路,赚钱过日子。姚氏,早年在旧主家的时候,是在主子跟前得脸的奴婢,这样的奴婢,在豪门大户之中,亦是娇生惯养,副小姐一般的长大。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姚氏作为大家婢,自有小家女,少有的气质和才华,不仅,行动间的仪姿,有不输一般大家小姐的风范,在幼时,还德蒙家主恩典,识得字又专攻音律一道。因此,在坊间,口耳相传,给那些不识字的人代读书信,代写书信为业,收费比字摊要便宜,找姚氏看字,一般也是妇道人家。又兼着,时常有一些小官小吏之家来请,教导家中女孩子功课,收费比正经豪门大户熬成嬷嬷出来的,便宜许多。现在公侯之家的教养嬷嬷出去,在雇主家的一天三餐饮食,四季孝敬另算,一年的供奉就是五十两,大多数的小官小吏是请不起的,又不想耽误女孩子前程,就请姚氏这样的来,实惠又比教养嬷嬷差不了多少。因着这两宗谋生的手段,姚氏得了姚先生的敬称。
姚氏首次进信国公府,小驴车停在公府后门的小角门,姚氏挎了一个包袱下车,去二门处的角房登记随身物件,中间几波婆子丫鬟交接,才引到苍擎院来。姚氏从容的站在静雅清隽的主屋中,着了一件镶藏青边的暗青无纹绸缎夹袄,下面一条杏黄色的筒裙,一张丰润的面孔,望之如三十出头的妇人,单手一支成色一般的翡翠镯子,梳着一个斜斜到右耳后的圆髻,留了三分之一的斜刘海掺如发髻,戴了一支如意纹的银质扁方,再别了三株纱堆的绢花,打扮比公府里的二等婆子还有一两分不如,仪姿却比一等嬷嬷也不差,面带三分笑,双手叠拳放在腰出,裙裾文丝未动,缓缓拜福,好功夫!
妇女是不留额发的,姚氏的发型这么怪异,是因为右额有一块伤疤。姚氏面容有疵,也是她只能走穴般的教导小户人家的女孩子读书识礼,上不了高门大户的原因之一。至于伤疤的由来,思伽见了姚氏明丽的容颜,也只余一声叹息。
姚氏二十岁丧夫,无亲去眷,有房有钱,兼之模样俏丽,才情不俗,就算洁身自好,立志为夫守节,寡妇,年轻漂亮的寡妇,年轻漂亮又无依无靠的寡妇,年轻漂亮无依无靠又做出一派端庄贞洁样子来的寡妇,在男人眼里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如同一块新鲜出炉的香饽饽,正是应了那句老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正经请人说媒的有,未婚的,已婚的,前仆后继的上来勾搭,欲结一场露水姻缘的,更是躲都躲不过,姚氏不得已,才毁了自己的容貌明志。
天生丽质难自弃,独身的女人,想要平静的生活,就要毁了丽质,才有可能独善其身。
思伽从韩昭旭口中听了姚氏的来历和经历,虽然没有明说,以思伽领悟,也知道姚氏是从那个府上放出来的,再加上一道自毁的伤疤,若是能用,思伽自然会留下姚氏,而不会去忌讳她的仪容和过往。
姚氏最善用二十四弦琴,不过,乐器,好像兵器一样,是一通百通的,使剑的,刀也能耍两下,弹琴的,笛子摸了一个时辰,也能吹出曲子来,虽然在内行人看来,技艺多有不熟,放在思伽这样的门外汉身上,听着节奏都一样,而且,二十四弦琴的音调,也是别又一番意味。因此,姚氏,便留下来了,并且开了先例,不收她的身契,只是一般的雇佣关系,月俸,一日三餐的待遇,四时八节的添头,比照莫,于两位嬷嬷开,至于上下的称呼,嬷嬷是大户人家对主子跟前一两位上了年纪媳妇的敬称,有严格的规矩,不是谁都能熬上‘嬷嬷’的资格,姚氏空降而来,也没有这个资格;姚婆子,和姚氏本人保养得宜的年轻样貌太不匹配;姚妈子,地位又太下了,因此,借了市井的名声,大伙儿称一声姚先生。亦算是思伽对姚氏出身的敬重。
姚氏作为妇女,是住前头的倒坐房,单独的一间,一天没有别的差事,只思伽想听曲子的时候去上房,进来的时候,秀儿还没有出嫁,毫无意外的,两人兴趣相投,成为了莫逆之交,因着年龄差距摆着,姚氏不嫌秀儿是官奴,秀儿不弃姚氏是寡妇,逐秀儿认了姚氏当干妈,姚氏是真心立志终身再不嫁男人的,受了秀儿当干女儿,也算老有所依。
皇上游幸宣府,迟迟不归,直到太子连名徐老大人上了三道奏疏,才请得皇上回了乾清宫。多少人私下议论,韩昭旭这次没有随驾是失了圣心,这样捕风捉影的传闻在皇上回宫后就被打破,韩昭旭原来的官职是从四品腾骧卫镇抚使,升了一级,擢正四品腾骧卫指挥佥事,京卫军的品级一向压得低,一军指挥使也只是正三品,韩昭旭还有往上升的潜力,加上家族的支持,将来独掌一支京卫军,是大有可能,再看好点,接了信国公的官位,坐上五军营提督武臣的位子,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信国公世子在六科做给事中了,注定掌不了军权。
外头的一番来回品度,思伽没有计较在心头,前面韩昭旭放大假回来,嘱咐了思伽无需担忧,思伽深信丈夫,果然不担忧,现在重新办差,只是品级变了,韩昭旭依旧是回乾清宫当统领侍卫,干的活是一样的,展望太远,纯粹伤脑筋而已。
夫妻俩一个炕上坐,韩昭旭看近期新出刊的地理志,思伽裁着韩昭旭的中衣,韩昭旭历年的中衣,都是最上等的雪绫缎和白绢棉做的,透气,柔软,保暖,吸水,完全符合了给孩子做尿布的要求,思伽记得,在以后一次性尿布盛行的时候,用旧的细棉布料做的尿布还被大家推崇,泛着韩昭旭穿过的旧衣服都是压箱底,思伽就翻出来二次利用,贡献给孩子。虽然家里不差几匹雪绫缎和白绢棉,但是思伽就是要磋磨韩昭旭的旧衣服,一则,新布多少硬砸,做成尿布还得过水做旧,才能更加舒适贴身,有旧的不用何必多费功夫,二来,用父亲贴身用过的东西,带着父亲的味道,来包裹孩子的屁屁,也算是另类父爱的表达吧。
所以,思伽饶有兴趣边把韩昭旭的中衣改做成尿布,边在韩昭旭问思伽在家呆着是否如意的时候,把最近外面气氛又开始浮回来的情况说了,最后把‘纯碎伤脑筋’几个字调侃出口给韩昭旭听。世事变化无常,有时候,单纯的,一码事归一码事的来看,活得会比较轻松一点吧。反正,防患于未然的事情是不能不顾及,那么,不可预见和期望太高的事情,就别展望太远,想得太多心累惶惶的。
韩昭旭笑了一场,忽然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在灵魂深处,自己都不甚明了,是怀着多少忐忑的心情,问了思伽对自己前程有何展望。毕竟,几乎所有的女子,都希望夫君荣耀,继而夫荣妻贵。
思伽听到韩昭旭认真的口吻,放下手中的布条,想了好一会儿,摇摇头的道:“要是我将来成了一品诰命夫人,再来念‘悔教夫婿觅封侯’,也太矫情了,可是历来大将镇边,除了甘州府的周王,昆明城的黔国公,汴京的魏国公,皇上信重,一家团聚,未有分离。多数人,是没这样的例外,是要把家小,或是父母,或是妻子,或是子女留在京城,我二哥不就是这样留下的嘛,男子滞留,能进天子近卫军是最好的,还是有很多,武将夫妻,在最美好的青春岁月,是夫妻别居,一别几年十几年的,几十年一晃,就来去匆匆的过了,待到丈夫卸甲归来,已经人老心灰了。”怀孕的人,常常会莫名的多思,无来由的伤感,思伽躲在韩昭旭怀里,让他抱着,踏实了才道:“我想你去哪里,都别忘了带上我才好。那样,我就是拿二品诰命夫人,换一品诰命夫人,也是愿意的。”
文臣武将,特别是武将,一辈子安逸在京城而功成名就的,是凤毛麟角,要想混得高,就要去外面转转,而多数人,转转就转一辈子了,还是老话,功名难挣!
韩昭旭轻轻亲着思伽的脸颊,搂着怀里的小女人安慰道:“我自小亲浅缘薄,难得夫妻情重,将来真有那样的机缘,我也舍不得,我来想办法,总要带上你去,才能快活。”
思伽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故意望着韩昭旭,满目笑意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韩昭旭把思伽压在身下,当然是虚压着,没有挨到思伽的肚子,暧昧的道:“你要不要试试,我的‘气’到底短不短。”
思伽连忙封住韩昭旭的嘴,嫣红着脸躲开道:“孩子还小呢。”
韩昭旭吐纳了几口气,还是抓住思伽亲了一通,再去净房解决了一遍才安置睡觉。
或许呀,凡什么事,都不经念叨,就是玩笑也不行,思伽才豪言壮志的憧憬诰命,诰命就毫无预兆的上门来了,之所以,毫无预兆,是韩昭旭升了官后,还无意为思伽请封,不请而来,也不知道,是惊是喜呢!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懂吧姚氏是怎么来的
第144章 太后
诰命;对内廷有贡献的另算;是依附官职之上,延伸出来的一种荣耀;是领终身俸禄的,可以推恩到他的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或妻子,是对官员极高的嘉奖,并不是每一个官员有生之年都能受到这种嘉奖;为家人挣到诰命。所以,诰命不仅给受诰者带来了无上的社会荣誉,还是对官员政绩,德行的肯定。社会标准如此,小两口不想是不可能的,韩昭旭升了四品后,出于对思伽的尊重,还问了她,想不想要,毕竟,风头正好,请封容易些,关键是不打眼,最后,两人一致决定:暂时不要。
君不见臣妻,诰命虽然是朝廷的颁奖,却和后宫相连,受了诰命要去后宫谢恩,受了诰命后,可能接踵而来的,是听着体面,暗中遭罪的宴会。宫里的人是谁,是她们的亲人呀,思伽一直觉得,大义灭亲是违反伦常的高尚情操,偶尔表现一次是要痛侧心扉的,护短,才是人的本能。怀阳那头都削俸,换人,青史留名了,自己毫发未损,还要杵进宫去,不是戳人眼窝子嘛。
韩昭旭现在是四品,能请到的诰命是四品恭人,四品恭人在地方上,全身披挂起来,当地知府,县令都要派人来慰问,在京城,什么东西多了就显不出金贵,诰命也一样,四品进到后宫里和这个(小拇指)差不多,谁都比自己腰杆子粗,有什么意思。万一再见到个公主或是郡主,脸都撕破了,还要糊回去,装个没事人的样来,内不内伤呀。
打不过别人就跑,一掌打不死别人,最好也躲着点,谁知道人家伤好了是痛改前非,还是变本加厉的报复呢。后宫可是她们长大的地方。
思伽当然喜欢荣誉,可是,在严重怀疑过皇家人品之后,对于皇家出产的荣誉,也没有那么想要了。
哎!想不想是一码事,诰命来了,还是要欢天喜地的领受,为此,韩昭旭告了一天假。
前一天晚上,春晖堂叫人从库房抬出一张紫檀木的香案来,纹理细腻,触手光润,乌腾腾泛着暗紫的亮光,擦洗之后放着穿堂吹风晾着,第二天卯时,思伽就开始焚香沐浴,怀孕后暂时忌掉的脂粉重新用上来,早餐汤水全免,沾着醋吃了二十只水晶虾绞和一个清淡的羊肉夹馍就闭目养神的等着。
韩昭旭穿的是一身朱红豹头刺绣袍服,正三品昭武将军的礼服,端坐在正房上首,面无表情想着什么,最后嘴角带笑,冷笑。
辰时初刻,太监宫卫打伞敲锣的出宫,前头一会儿就有人到苍擎院报信道宣旨队伍走到哪哪了,韩昭旭算是踩着点携思伽去春晖堂,虽然是思伽受封,魏氏,徐氏也是有份陪跪接旨。信国公府门大开,一群人直入春晖堂,宣旨的太监姓钱,上四十的年纪,面圆眉直,态度和善,和韩昭旭像是交情不浅,见了韩昭旭还低头哈了一下腰,才开始宣旨。
旨意都是四个字的,表达了皇上对韩昭旭的重视,特别的是,加了几句太后对韩昭旭的恩典,再说思伽是侯伯之女,公辅之门,表扬其静容淑婉,柔明自远,最后宣布敕封四品恭人,钦此!
思伽双手接过锦绣瑞荷纹面犀牛角抹金轴的诰命敕封文书,和一套珠冠,后面还有一大箱子诰命夫人的四季礼服,吉服,接手后赶紧抬去苍擎院,把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