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节
作者:
缘圆 更新:2021-02-19 16:25 字数:4849
“哪里……”
许文强刚想说什么,冯敬尧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说话,继续说道。
“贤侄,多余的话就别说了,有什么我们进去谈吧!”
说罢,他扶着冯玉瑶朝冯氏大楼走去,上台阶时,冯玉瑶悄悄回头,正好与许文强的视线相碰,她忙回过头,心里面既是欢喜,又是羞涩。
许文强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进楼之前,他抬头望了眼顶上的天空,头上的天空青白一片,远处,有一片黑云慢慢朝这边移来。
三月八号,夜,八仙桥同孚里,黄公馆。
在后院的一间密室里,黄金荣弥勒佛一般的面容上带着歉意的笑,他端起茶壶,给身前的人小心地把茶水满上。
他放下茶壶,长吁一声,缓缓说道。
“陈老弟,非常不好意思,老哥把你的事情办砸了!”
室内的灯光非常明亮,黄金荣的光头闪闪发光,然而,一身黑衣的陈自立就像一团阴影,让人难以看清他的面容。
他端坐在一张紫檀木椅上,就像没有听见黄金荣的话一样,手指轻轻敲着手下的椅子扶手,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手指轻叩的声音响起。
半晌,黄金荣继续说道。
“没想到那个姓许的能量这么大,竟然只手通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请了冯敬尧出面,由工部局亲自下令,把那些人放了出来!”
黄金荣话音落下后不久,陈自立说话了,他的声音带着很浓的江浙音,轻而细,听在耳里,隐隐有些尖锐,具有一定的压迫感。
“黄兄不用如此,如果这样一件小事情,他都不能解决的话,也不用我这样重视了!”
“说起来,陈老弟和姓许的都是从南方来的,怎么会搞成这样呢?”
陈自立沉默着没有说话,手指也不再敲着椅子扶手。
半晌,当黄金荣觉得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情,内心隐隐不安之时,陈自立说话了。
“其实,我之所以拜托老哥子你做那件事情,只是想试探一下他,如果他对那些人的安危置之不理,那证明他还没有背叛自己的信仰,没有背叛大总统。可惜,他的选择没有出乎我的意外!”
在陈自立看来,真理只有一个,非此即彼,没有中间路线,任何走中间路线,摇摆不定的人都是革命的投机者。大总统虽然有扶持工运小组,帮助他们成立政党的意思,同时,也有派人在帮助他们,然而,负责这件事情的是戴季陶,而且,也只是要他在理论上帮助那些人,没有叫他参加到那些人的实际工作上去。许文强和这件事情毫无关系,他负责的只是情报和暗杀,准确地说,他只是一件工具,工具就是工具,不能有自己的思想。然而,这件工具好象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再甘于只做工具,所以掺和在这件事情里,甚至成为了那个工运团体的实际负责人,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一个有了思想的工具对它原来的主人来说,就会变成一个潜在的危险。
许文强在上海滩所做的事情实在太出格了,隐隐有在上海建立自己独立王国的打算,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在他还没有建立自己的根本时,打掉他。
但是,陈自立也想给他一个机会,如果,许文强能把自己掌握的一切交给他,他还是可以原谅他的所作所为,毕竟,人才难得。
所以,他通过黄金荣给许文强下了一个套,把正在召开全国代表大会的工运团体抓进巡捕房,这是一个试探,同时也是一个警告。
许文强是一个聪明人,肯定知道在身后策划这件事情的人是他,要是,他对那些人不管不问,置之不理,那就表示他向自己低了头,以后,自己就可以慢慢从许文强的手中接管他的基业。如果,许文强把这些人救了出去,那就证明他不甘心再当工具,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也许,在许文强看来,他占有天时,地利,人和,完全不怕自己,所以有信心和自己对抗。然而,自己会让他知道,失败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冯敬尧是大总统的泰山大人,和老弟也应该认识,他为什么会帮姓许的小子呢?”
黄金荣的声音打断了陈自立的思绪,说实话,对这个问题,陈自立也找不到答案。冯敬尧只负责帮南方政府募集资金,不负责具体的事情,所以,对许文强一无所知,对陈自立这次的任务也不闻不问,他之所以到冯府去,只是帮总统夫人带礼物给她的父母,弟妹,并没有谈什么具体的事情。
“好象冯敬尧的两个女儿都在姓许的公司里上班,并且,冯家公子和姓许的还合伙开了一家贸易公司,老弟如果真想对付姓许的,可要把这些情况考虑进去啊!”
黄金荣不愧是地头蛇,对许文强的许多事情都了如指掌,他现在说的这些情况,陈自立就没有掌握到。
现在,许文强的手中掌握着华界第一黑帮斧头帮,手底下有两个公司,又是工会的负责人,掌握着工人护卫队,和冯家的关系也出奇的深,看起来,的确占尽上风。然而,陈自立虽然有些惊讶他的能量,但是丝毫不惧,在他心中有个完美的计划,不愁许文强不上钩,并且,他手里掌握着一个杀手锏,他相信,到时,许文强肯定会大吃一惊!
所以,对黄金荣的话,他报之微笑,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三月十日,上午,外滩码头。
清晨的海风带着冷冷的湿气,迎面而来,码头上的旅客纷纷拉下帽子,裹紧围巾,饶是如此,有些人的鼻头还是红了,何文田就是其中的一个。
在他身边的许文强和潭萧比起他来,就要好得多,两人正小声地说着什么,依依话别。
何文田他们虽然被从巡捕房里放出来了,但被勒令马上离开租界,移交给华界的警察局,不过,在许文强的干扰下,他们一出租界就恢复了自由。
由于风声很紧,代表大会暂时开不成了,小聚一晚之后,大家也就各奔东西,何文田他们是最后离开的一批,他们准备出国去考察,在许文强的帮助下,很快就办好了出国的护照,今天,他们将登上海船,远渡重洋。
“昨天晚上,我吩咐你和东方亮的话,你还记得吗?”
走之前,何文田把手里的工作全部交给了许文强,现在,许文强成了工运小组在上海实际的负责人。
临走之前,何文田还是有些不放心,虽然,上海的局面是许文强一手打下来的,对许文强的能力,他也很放心,但是,他依旧罗嗦了几句,不停地叮嘱许文强。
许文强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叫何文田放心,只是微笑着点头。他知道,比起夸夸其谈来,这样的方式更令何文田安心。
“潭兄,放心,你交给我的那些东西,我一定好好看,如果国内的形势有所好转,我会发电报给你们,那时,你完全有机会实现自己的梦想。”
关于潭萧交给许文强的东西,他已经细细看了一遍,那里面写的东西,许文强并不陌生,正是根据唐国国情来制订的,如何推翻军阀政府奇*shu网收集整理,建立统一国家的方案。虽然,在许文强看来,这个方案也有着太多的局限性,不过,也有一定的用处。
毕竟,许文强只是大局观超强,而在细节上面,缺乏认识,潭萧的这个方案恰好弥补了这一点。
潭萧点点头,双手紧握着许文强的手,使劲摇了摇,随后放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时间差不多了!”
许文强轻声说道。
小火轮发出一声轰鸣,头上冒起一股白烟,开始催促码头上的客人。许文强朝何文田和潭萧挥挥手,那两人随着人群沿着栈桥往轮船那边走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在许文强的心中,其实并没有什么依依惜别之情,不仅毫不沉重,相反的,内心中还觉得一阵轻松。现在,他的身边没有了何文田,就表示在上海,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控制他了,至于东方亮,通过几次接触,已经在他的掌握中。
如果,陈自立知道这个情况,或许会后悔走出这一步棋吧!
许文强暗暗笑道,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如水,他远远地望着海平线,遥想海的那边,心中一片空旷。
现在,到了关键的时候了,如果,过不了这一关,不禁自己的理想不能实现,这个国家最终将陷入苦难之中,自己的生命也不能得到保障。要是过了这一关,前途虽然还会有更多更危险的考验,但是,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走到最后,一定能让这个受尽了苦难的民族得到安宁。
来吧!
他在心里暗暗说道,双手攥紧拳头,眼神坚定地望着远方。
第一百二十八章 饵
第一百二十八章 饵
浦东,徐家桥,一个地道的贫民窟。
这里除了一些低矮的平房外,还搭建着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窝棚,住在这里的人大多做着极其低贱的工作,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三餐温饱。这样的地方,就连上海滩无孔不入的黑帮份子也不会对此多望一眼。
积水,垃圾,黄土,稻草……
几个小孩在泥潭中滚打和吵闹,临近的茅草顶的窝棚内响起了锅碗瓢盆的声音,现在,正是午饭时间。
有几个白相人沿着遍步泥浆的道路走进村来,前面开路的壮汉挥手驱散了在路上嬉闹的小孩,一行人很快走进了村里。
白老三打扮成叫化子的模样卷缩在一间低矮的平房屋檐下,他不知道自己监视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监视他,他得到的命令非常简单,那就是盯着住在对面窝棚里的年轻人,不要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老三!”
他收回了落在对面窝棚上的视线,回过头,自己的顶头上司带着几个人出现在身后。
那几个人站在屋檐下,没有再走过来,只有他的上司疾步来到自己的面前,轻声问道。
“有问题没有?”
白老三摇摇头,随后说道。
“目标一直呆在屋子里,没有出门!”
他的上司点点头,说道。
“任务完成了,你先离开吧,晚上,我再来找你!”
白老三懒洋洋地站起身,手里拄着一根竹竿,一摇一晃地绕过屋檐,从屋后离去了。这时,那群人慢慢走过来。
白老三的上司弯着腰,来到其中一人面前,点头说道。
“老大,目标还在屋里!”
那个带头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着一套灰色的西装,头上戴着的文明帽帽檐压得极低,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貌。
他点点头,声音压得低低的,轻声说道。
“你们就在附近,把那窝棚围起来,我一个人进去就是了!”
“是!”
其他人纷纷点头,随即分散开来,那个领头人低着头,穿过泥泞的小道,朝对面的窝棚走去。
一阵风吹来,那个窝棚顶上的茅草随风飘落,落在了访客的帽檐上,那人站在窝棚前,抬起手,抓住那根稻草,轻轻松开手,那根枯黄的稻草冉冉飘落,那人轻轻扣响窝棚的门板。
里面没有声音,那人轻轻往后退了两步,随后,提高声音说道。
“在下冒昧来访,唐突了,不过在下没有一点恶意,只是有一单生意和仁兄谈谈!”
半晌,屋内还是没有回应,那人转动脑袋,在他的身后,以及左右,十来米处,他的那些跟班一人一把手枪,朝窝棚慢慢逼来。他举起手,摇摇头,那些人停下了脚步。
“请相信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些人,不过,那些人很快就会查清楚你落脚在这里了!所以,你最好还是和我谈谈。”
又过了一会,窝棚的门突然打开,就像一头猛兽张开了它的大嘴。
那人的目光落在门的里面,那里漆黑一片,他微抿着嘴角,目光变得尖锐,冷冷的泛着寒意,随后,他闭上眼,再睁开,移动脚步,跨进屋去。
窝棚的门咿呀地关上。
窝棚内没有电灯,也没有油灯,唯一的光来自屋顶,那里的茅草有些稀疏,因此,窝棚的正中央洒着一片朦胧的光。
过了一阵,进屋那人适应了屋内的光线,他的目光很快落在屋角,那里,铺着一张草席,上面端坐着一个人。由于那人身处在黑暗之中,他看不清他的脸。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刺杀冯敬尧,我也不想知道,我来这里,只是想和你谈一笔生意,这笔生意能救你的命,同时,也能带给我好处!”
进屋那人开门见山,直接提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他一直在派人监视许文强,因此有幸目睹了三月八日发生在冯氏商社前的那一幕,许文强虽然没有盯上那个杀手,但是,他的人跟上了,所以,比许文强和冯敬尧的人要先一步找到那个杀手的落脚处。
“你躲在这里,的确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不过,既然我能找到这里,那个人的手下同样也能找到这里,要知道,只要你还在上海滩,不管你躲得有多隐秘,最后,也会被那人找到,而我,则是唯一能救你的人!”
他其实不想多管闲事,不过,在他和自己的主子制订的计划中,需要这么一个冷血杀手,这样的杀手当然到处都是,只是,时间太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