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
缘圆 更新:2021-02-19 16:24 字数:4948
不对!
怎么感觉黏乎乎的,头发好象也短了,那皮肤带来的手感也格外地粗糙。
他勉力睁开眼睛,还有些清淡的晨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进来,伴随着冷冷的雾气,将整间屋子照得朦朦胧胧。
在他的右侧,空空荡荡,没有熟悉的女人的身影,到是旁边的那个枕头上,此刻自己的手下,有个圆圆的东西。
他猛地把手伸回来,那东西好象?
他看不清楚,那东西在眼中显得非常恍惚。
钱千里伸手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终于,看清了,那一瞬间,他就像被电击一般,全身麻痹,然后,从床上高高跳起,他惨叫一声,感到一阵恶心,“哇”地一声,吐了个天翻地覆,食物的残渣,飞得到处都是,撒满了红木地板。
枕头上,一个人头睁着一对大眼,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睛布满血丝,死气沉沉。钱千里在那双眼睛的逼视下,被一种本能的恐惧所包围,吓得面无人色,他在这种恐惧的驱使下,在地板上大跳大叫,语无伦次,歇斯底里。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佣人在门外高声问道。
“老爷,您怎么啦?我能进来吗?”
那声音令他暂时恢复了平静,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常态,不过,他还是知道,眼前的情况,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看见。
“我没事,没叫你们,你们不要上楼来!”
他坐在地板上,高声叫嚷,不一会,外面传来了下楼的脚步声,这时,他才开始思考,这件事情会是谁干的?同时,他这才想起自己那个年轻的床伴,她在哪儿呢?
终于,他在床的另一边地板上,发现了她,刚才,他闹得那么厉害,简直吵翻了天,她却仍闭着眼躺在地上。钱千里小心地挪了过去,现在,他的双腿非常软,没有一点力气,他无法行走,只好在手的帮助下,慢慢挪了过去。
他手不停颤抖着,凑近女人的鼻间,还好,还有呼吸,他一颗心落了下来。
他轻轻打着女人的脸,不停地摇着她的身子,在她耳边轻声地交叫着她的名字,所有的方法都用尽了,那女人仍然昏睡不醒。
他长出了一口气,放弃了努力,目光落在那女人的腹部,那里,折着一只小纸鹤,用白色的打印纸折就的纸鹤。
钱千里哆嗦着拿起那只纸鹤,花了一定的时间,方才打开它,他使劲地把那些折叠抹平,举起来,就着台灯的灯光,读着那张纸条。
一张纸上,只写了一行字,他很快就瞧完了。
“局长大人,现在,是不是该考虑把那扇门打开了!”
什么意思?
现在,他的脑袋乱糟糟的,根本没有精神思考,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停留在床上的那个死人头上,许久,才察觉,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忙移开了目光。
突然,一个人微笑的脸浮现在他脑海里。
许文强!
对!一定是他,这个小瘪三!
钱千里愤怒起来,从来,就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至少在闸北这个烂地方。
在愤怒的驱动下,他周身似乎充满了力量,内心就像有一堆火在熊熊燃烧一样,他腾地站起身,大步走到电话前,拔响了闸北警察分局的电话。
“喂!”
电话里传来了懒洋洋的声音,随之而来的,似乎还有哗哗的牌九声。
“你是哪个?”
钱千里厉声问道,左手紧握,手指甲刺进了肉里。
“你管老子是哪个?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电话那头的人不耐烦了,好象随时要挂断电话。
“我是钱千里!”
“钱千里?哦!是!钱局长,有什么事情,请吩咐!”
电话那头传来了板凳倒地的声音,那人的声音变得精神起来,干练有力。
“你去给我叫古汉云,叫他把兄弟们集合起来!”
“是!”
钱千里刚要放下电话,电话里又传来了那人的声音。
“报告局长大人,没见到古探长,他今天不值班,没来上班。”
妈的!钱千里暗骂一声,没好气地说。
“不管你是谁,你先把兄弟们召集起来,一会,我有命令宣布。”
说罢,他猛地挂上话筒。
古汉云!
不对,他的心一个激灵,强逼着自己的视线落在床上的那个死人头上,那张脸的轮廓好象有点熟悉,他仔细辨认着,目光在那布满干涸的血污的脸上来回几次,终于,有了结果。
这个人头是古汉云的,至少也是曾经属于古汉云的。
钱千里全身一软,贴着墙壁滑了下来,靠墙坐着。
许文强冷冷的眼神似乎就在他眼前闪耀,他的心不禁一寒,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冷静了下来,开始考虑整件事情,主宰他行为的不再是恐惧或愤怒的情绪。
古汉云是他的走狗,他的死对钱千里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走狗这东西,到处都有,死了一条,再找一条来养就是,他只是被古汉云的死法感到震动而已!
好歹古汉云也是堂堂的探长,有枪有权,然而,同样被人毫不留情地砍掉了脑袋,证明警察这身制服,对那帮人毫无威慑力,既然,他们可以砍掉古汉云的脑袋,那么,同样可以冷血无情地砍掉自己的脑袋,这一点,是无需置疑的。
那帮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古汉云的脑袋放在自己床边,同样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的脑袋搬下来,对这帮神通广大的人,自己刚才的决定是不是仓促了一些。
加上地上躺着的女人,他一共有四个老婆,如果,不出大的意外,这个数字还有可能增加,自己在洋人银行的存款,这两年一直在涨,租界的房子也有好几套,这样的自己,真的要和那些亡命徒拼个鱼死网破吗?
钱千里沉入了沉思中,怎么想,也感觉不划算。
不过,自己答应了老金的,他的视线落在了墙那边的立柜上,那里,摆放着一个两三斤重的金佛,正是小刀门门主老金送给他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钱千里咬咬牙,心里有了决断。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那声音突然响起,惊得他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他站起声,抓起话筒,手一滑,话筒掉了下来,悬在地板上,他忙弯下腰,把它放在耳边。
“喂!”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清朗之中,微微带着金石之音。
“钱局长,钱大人,我是许文强,收到我送给你的礼物吗?还满意吗?”
说完之后,电话那头的许文强呵呵笑了起来,笑声非常亲切,真的就像给老朋友送了一件完美的礼物一样。
钱千里听见许文强的笑声,全身不由哆嗦起来,他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方才把话筒牢牢抓在手里。
“很好,谢谢许先生!”
好半天,他才干巴巴地挤出了这句话,他强逼自己相信床上的那东西是由黄金制成的。
“那天,在红荷书寓我拜托局长大人办的事情,可有回音?”
“我知道了,那件事情会很快办妥的!”
钱千里就像被许文强牵着线的木偶一样,麻木地应着。
“兄弟的生意,每个月还是上缴一成给局座,不知可否?”
“当然,当然,许先生,就算你一分钱也不缴,也没什么啊!”
钱千里咬牙切齿地说道,手紧紧握住话筒,像要把它捏碎一般。
“不!不!哪能如此,大家都要发财,这才是合作之道啊!局长大人不是我许文强的敌人,我们是合作伙伴,只要局长大人明白事理,闸北分局这个地方对局长大人来说,还是小了一点啊!”
钱千里深吸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只有如此了!
“许先生,小刀门的老金那里,你也应该去拜访一下,你知道的,他曾经是我的合作伙伴嘛,闸北这地方,容不下两只老虎!”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方传来声音。
“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局长大人提醒,到时候,希望警察兄弟们能给个方便。”
“好的,好的,兄弟识做的!”
然后,电话那头的许文强又笑了起来,钱千里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赔笑着。
“对了,嫂夫人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再过两三个小时就会自然醒的,局长大人不要担心,这段时间,局长大人可以整理一下。”
“不担心,我不担心。”
钱千里忙不迭地点头,说道。
“许先生,不用叫我局长大人,既然我们是合作伙伴,叫我老钱就是了!”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您比我年长,我就叫您钱兄,可否?”
“那我就不客气地叫你许兄弟了!”
“当然,当然!”
随后,两人又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挂上了电话。
妈拉个巴子!
钱千里骂出声来,似乎想把满腔的郁闷全部发泄出来。
他重新拔动电话,叫通了闸北分局的电话。
“局长大人,我已经按您吩咐,把所有的兄弟都召集起来了,您有什么命令,请指示!”
“算了,没什么事情了,你叫他们解散吧!”
“这?”
“这个屁,妈的!叫你们解散,听不懂吗?”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没有料到局长大人会发雷霆之怒,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你是梁坤吧?”
“是的,局长大人!”
“你马上到我静安寺的家来,我有事要你办!”
“是!”
钱千里挂上电话,厌烦地看了床上那个死人头一眼,他走到床边,把被子掀起,扔在上面,盖住它,随后,来到窗边,把窗子大开,把新鲜空气放进来,趋散室内呕吐物那酸酸的气味。他望着阴冷的冬日早晨的天空,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第二十三章 出击(一)
第二十三章 出击(一)
有闲茶馆,二楼,马永贞办公室。
门窗紧闭,连窗帘布也拉上了,屋梁上的电灯亮着,沙发上坐着斧头帮的所有骨干,谢四,艾老二,老鬼头,黑豹,唐河,他们各自按着自己习惯的姿势坐着,侧耳聆听马永贞的讲话。
马永贞坐在写字台后的龙头椅上,在他身后,站着铁头。
许文强不在这里,这次行动,由马永贞负责,整个计划也是他制定的,只是在某些细节问题上,许文强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有所修正。
兄弟,总有一天,你需要独当一面,早一天这样做,只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当他问许文强该怎样做时,许文强说这话时的神情,似乎还在他面前浮现,挥散不去。
是的!他不可能一辈子都靠大哥出主意,自己沦落为一个只有一身蛮力的武夫。所以,他绞尽脑汁,制定了这个对付小刀门的计划。许文强看了过后,只在小地方提了一些建议,对其他的地方,则大表赞赏。
兄弟啊!你不是没有想法,只是没把脑袋开动起来而已!只要,你在做任何事情前,先仔细思虑,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他望着面前的这几个人,他们正在思考他提出的计划,同时在想自己领受的任务,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失败的可能性又有多少,究竟合不合理。
想了一会后,他们开始互相张望,看有没有人提出意见,半晌,都没有人说话,看来,对这个计划,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于是,他们望着马永贞,等待着他发话。
马永贞站起身,走出写字台,艾老二他们马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如果没有问题,大家就按照刚才我说的去做吧!其他的,我没什么可说的啦,希望你们小心点!”
“是!”
众人一起向他点了点头,然后,鱼贯而出。
待走在最后的谢四把门关上后,马永贞长出了一口气,倒在沙发上,铁头走过来,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铁头,你说,我是不是变了很多!”
铁头摸了摸自己光光的脑袋,可能不明白马永贞为什么这样问,好半天,才瓮声瓮气地说。
“没有啊!小马哥还是小马哥,没有变啊!”
“是吗?”
马永贞不说话了,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仿佛那上面的图案是一幅藏宝地图。
“哦!还是有一点不一样!”
铁头像想起了什么,恍然说道。
“哪儿不一样?”
“这个,这个……”
铁头急红了眼,找不到合适的句子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弄得面红耳赤的。然后,像突然想通了,他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光头,发出响亮的清脆声响。
“我知道了,有时候,小马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身上冷得很,让人不敢靠拢来!”
“那,那个时候,你怕我吗?”
马永贞坐起身来,直盯着铁头。
“怕?怎么会呢?”
铁头咧开嘴笑了起来,说:“我怎么会怕小马哥呢?只是,感觉有点不舒服,就这样,其他,就没什么啦!”
马永贞笑了笑,重新躺下,嘴里说道。
“铁头,把窗帘布拉开,把窗户打开,屋里太闷了!”
“是,小马哥!”
刷地一声,房间顿时亮了起来,接着,随着窗户推开的声音,冬季的上海特有的冷而干的空气迅疾地填满了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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