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作者:
缘圆 更新:2021-02-19 16:24 字数:4843
许文强无奈地笑笑,举起手中的酒杯,一声清脆的鸣响,两只蓝花白瓷酒杯在空中相撞,然后,他向坐在一旁一副看好戏模样的陆光庭举了举杯。
“陆先生,请!”
任何时候,他都不会冷落陆光庭,同时,也不会显得过于热忱,状似卑躬屈膝的奴才一般。那是庸人才有的作为,对陆光庭这样的人没有用,只会徒增反感。
“定言兄弟,你又见外了,难道叫我一声光庭兄很困难吗?罚酒,罚酒,如玉,快给他满上。”
“是!是!光庭兄,小弟有错,自罚一杯!”
许文强苦笑着,将如玉满上的酒一饮而尽。他的酒量其实说不上好,只是他的意志力惊人,能够控制自己,不在人前出丑。
“好了,如玉,你出去看一下,能不能弄点银耳汤来醒酒,不然,今天,定言兄弟就要在你这里睡了!正好一偿你的夙愿!哈哈!”
陆光庭哈哈大笑,仿佛开玩笑一般说道。
“陆爷,你真讨厌!”
如玉白了他一眼,然后极其幽怨地在许文强脸上瞄了一眼,轻扭腰肢走出屋去。什么银耳汤,只是借口而已,她知道他们要商量正经事,这才把她打发出去,这样的情况,她早已司空见惯。
“文强,你的事情办得怎样了?”
和那个皖军师长卢天佑的接触任务,已经被陆光庭的人接了过去,毕竟,他们是本地人,对卢天佑本人的情况比许文强要清楚许多。
现在,许文强负责的是制定计划。如果起事,怎样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上海。警察局,市政厅,制造局,这些地方该如何运用兵力才能既迅速地占领而又不浪费兵力。
同样的计划有好几个人在做,可能到时会集众家之长,选择一个完美的计划来执行。
“还不是很好,漏洞比较多,情报资料虽然少,但,最主要的是我对这些东西比较陌生,弄出来的东西自然说不上优秀。”
许文强摇头说道,他这并不是自谦,的确,自己弄的那个不完整的计划毛病多多,毕竟,那并不是他擅长的,一切都要从头学起。
“没关系,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是从完全陌生到渐渐熟悉的!不过,那件事你可以暂时放下了,事情有变,也许我们并不需要武装起义。”
陆光庭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一口,然后微笑着看着许文强,许文强脸上流露出的不解和疑惑让他有一种极其难得的成就感。
对眼前这人,他是很看重的,是个人才,同时也很聪明,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成为一号人物。就像他第一眼看见陈自立(奇。书。网整。理。提。供),就知道这家伙不错,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眼光,如今的陈自立在党内的资历虽然浅,却也有了一定的影响力。
这个叫许文强的年轻人,既然是陈自立的下属,作为盟兄,他把他要过来,自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以后,就看自己这个伯乐如何把这匹千里马训练出来了。
“我们除了和卢天佑有所接触外,和他的上司,第三军军长张尔雍也联系上了!”
张尔雍?
对北方的情况,许文强虽然不是很熟悉,但也下了不少的功夫,基本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作为皖系实权人物孙长林,他对他的一切都有很深的认识,包括他的家庭,性格,爱好,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要去行刺这个人。所以,连带对孙长林的那些左膀右臂,得力助手也多少有些认识。
张尔雍,在后金新军成立之初,就跟着孙长林,那时,孙长林是排长,他是那个排里的普通一兵。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历史大事,变法,弹压,王朝崩溃,民国成立,护法战争,北洋分裂,直皖奉三方大战,在这些事件中,张尔雍都紧跟着孙长林,这样的一个旧式军阀,许文强很难相信他会背叛孙长林,投奔民国。
“有什么疑问?就问吧!”
陆光庭摆摆手,许文强轻轻抚摩自己的前额,屋内的挂钟钟摆滴答地摇动着,敲打着暂时的静默。
半晌,许文强还是把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他相信,陆光庭那里关于张尔雍的情报一定比自己详细,他之所以对策反张尔雍这么有信心,一定有什么情况是自己不清楚的。
“本来这个人物,我们最初和你的想法一样是不予考虑的!不过,后来通过一个内线,我们晓得了一个绝密情报,这才有了通过中间人和他接触的行动,事实证明,我们这个险冒得值,张尔雍提出了一些条件,如果我们能达到这些条件,他就反水。”
许文强皱了皱眉,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在直皖五月的战争中,因为张尔雍的第三军延误战机,迟迟没有投入战场,害得孙长林的嫡系,第一军被直军主力击溃,皖系政府因此下台。并且,孙长林的小舅子在这次战斗中被直军的炮火炸死了。所以,对暗中保存实力的张尔雍,孙长林是非常气愤的,只是因为本部受创过重,暂时腾不出手来收拾他而已!张尔雍也深知这一点,上海虽然是富饶之地,但却攻易守难,身处在孙长林部的三面包围之中,对他来说,如果不与外界结盟,他终究逃脱不了溃散的命运。”
听陆光庭这样一说,好象也说得过去,只是,许文强的心中仍然残留着莫名的阴影,没有任何理由,他始终觉得此事不正常,其中蕴藏着熟悉的阴谋气息。
“再说,我们这次的接触将在租界进行,并且,进行谈判的地方是我一个生死之交的地盘,姓张的就算想搞鬼也没有办法。”
早就知道陆光庭和上海的青红帮有交情,果然如此,只不过,他是不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陆先生,不如第一次就让我去吧!”
许文强知道陆光庭一定不会同意这个要求,他仍然提了出来,或许,正因为陆光庭不会同意,他才提出来的吧!
“不!我必须亲自出席,要有诚意嘛!对方也会亲自出席,我不能留话给对方说。不过,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八五八书房,暂时做我的秘书,做做会议记录,怎么样?”
他后面的话明显让许文强始料不及,虽然,他也想被陆光庭看重,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被他委以重任,却不是他想要的。
不过,没可能拒绝!
所以,许文强答应得很干脆,并且脸上适时地掠过一些受宠若惊的神情,然而,他的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计算这件事的好处和坏处。
“如玉,快把银耳汤端进来,你的许先生快醉了!”
陆光庭朝着屋外高声喊叫,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一会,从外间传来了如玉黄莺般婉妙的声音。
“知道了,我的陆大爷,马上就来!”
许文强再次望向穿衣镜,他并不想在镜中的人身上发现什么奇异的东西,他只是下意识地一望而已!在那一刻,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他的心间一闪而过。
屋外,隐隐传来了丝竹声,柔弱的歌声,醉汉们的调笑声。
第十一章 夜幕
第十一章 夜幕
沿着马路往前走,偶尔透过狭窄的天空看头顶的夜,深色的天幕上撒着几点微弱的星光,别有几许寂寥。
许文强从红荷书寓出来后,就这样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闲诳,腰间的怀表,显示此时已然是夜晚十点多了。
街上行人渐少,偶尔有一辆汽车从马路上急驰而过,车前灯的灯光将昏暗的长街照得一片雪白。
黄包车到是还有,经常有些空车在许文强面前稍做停留,看他是否有雇车的打算,有些胆大的甚至出声询问。
许文强不想这么快回旅馆去,到上海这么多天了,一直在紧张和算计中度过,脑子多少有些疲了。就这样,什么也不想,迎着夜晚的凉风随便走走,也是难得的享受啊!
走啊走,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心情在一种极其放松的状态下,隐隐有些愉悦。
不过,许文强的这种好心情没有保持多久,在一条街的拐角,他遇上了一件事。
一辆黄包车在街心打着转儿,上面坐着一人,几个身着黑色绸衫,歪戴宽沿毡帽的壮汉围着那辆车。当那辆黄包车旋转的速度放慢时,立刻有人在车上加一把力,使那车子又飞快地旋转起来。车上的人在哭喊着求饶,车下的人在肆意地大笑。
起初,许文强以为这是一件普通的街头暴力事件,所以,准备置之不理。当他正挪动步子,从那些人身边经过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车上那人的面容映入了他的眼帘,那人是马永贞的兄弟黄包车车夫铁头。他双手紧抓住车子,面色青白,神情惊惶,胸前的对襟汗衫上满是污渍,嘴角挂着一些呕吐物。
那些黑衫人的腰间都别着斧头,这样,许文强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可能视若无睹,就这样走过去。
许文强取下头上的礼帽,解下颈上的白色围巾,接着,再脱下那件深褐色大衣,把它们仔细叠好后,放在一处看上去还干净的地面上,然后,往那群人慢慢走去。
“说吧!只要你说出马永贞在哪里,就不用受这个折磨了!另外,还有十块大洋的奖赏,想想,十块大洋啊!你要拉多少天车才挣得了这么多钱啊!”
一个看上去像头目的家伙,双手抱胸,正口沫横飞地对着车上依旧晕头转向不停旋转的铁头说道。
“干什么!走开!不要管闲事!”
一个小喽罗看见了走上前来的许文强,忙抽出斧头,向许文强吓唬似的挥舞着。
许文强笑着向他摊开双手,继续靠拢过去。
“我说,看你是个文明人,怎么听不懂人话!”
那家伙往前踏了几步,伸出手来,想要把许文强推开。
许文强仍然微笑着,不待他的手触及自己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原地一记弹腿,正中那人的大腿,那人凭空向后退去,上身依然向前,双腿不由自主地在空中弯曲,落地时,正好是一个标准的下跪姿势,一记清脆的喀嚓声响起后,他紧紧搂着自己的膝盖,在地上翻滚着嚎叫。
其余的人明显感觉意外,失神地望着许文强,黄包车慢慢打着旋儿停了下来。许文强仍然微笑着看着那群人,就像他们是好久未见的朋友一般,然而,在那群人眼中,他的微笑不但不会让人觉得温暖,反倒令人不寒而栗。
“我想,你们和这位兄弟可能有点误会,是不是看见这东西的份上,今天就算了!”
许文强把他的手扬起,这样,所有人的眼睛都看清楚了他手里的那把勃朗宁,在昏黄的马路电灯灯光下,它散发着淡蓝的幽光,那黑漆漆的枪口在那些人的眼中,犹如死神的眼睛。
虽然,就算是徒手,许文强也有信心把这些家伙赶跑,只是,何必如此费力呢?能用简单的法子解决问题,就无须考虑复杂的方法,这是许文强处理事情的一向原则。
那群人如落潮,很快散去,街上又恢复了固有的宁静。
“怎么回事?”
许文强蹲下身,朝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弯着腰不停干呕的铁头问道。
然而,现在的铁头却无法把话说得清楚。
“走吧!我们要离开这里。”
虽然,并不怕那些家伙,不过,也没必要和人死拼,最主要的是应该先了解情况,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好,铁头身体很好,嘴巴很快就可以吐出完整的字眼了,走路也不像在打醉拳,待他能走直线之后,他从许文强手中抢过了黄包车的控制权,带着许文强在大街小巷穿行。时而回过头,小心地打量身后,或者是害怕跟踪吧!
其实,他完全用不着这样,因为,许文强同样也在小心地留意身后,干了一段时间的秘密工作,一般的跟踪瞒不过他。
事情就在与铁头的边走边谈之间,在许文强的脑海里变得清楚起来。
马永贞干掉了下山虎徐明,为那次长街厮杀中死去的小四报了仇,同时也捅了马蜂窝。斧头帮出了巨额悬赏,下了格杀令,务必要取马永贞人头。同时,警察局也在通缉他,铁头从来没有看见过警察有这么高的办事效率。三个小时前,马永贞刚刚在有闲茶馆杀死了徐明,如今,警察就已经发下了布告,在邓脱路马永贞的住所一带,贴得到处都是,并且,与马永贞相熟的人家,都没有逃脱被搜查的结局。被那群黑衣蝗虫搜查过后,那场景可想而知。
警察过后,斧头帮又来了,殴打,谩骂,各种手段,无所不用,邓脱路一带的人家,就像被飓风袭击过一般,损失惨重。并且,那些家伙放下话来,马永贞一日不现身,这种搜查就一日不停歇。
铁头是马永贞的好兄弟,这一点,那一带的人都知道,所以,他遇上刚才那样的事情就很自然了,不仅是他,还有许多与马永贞交好的兄弟都受到了威胁和毒打,即便如此,依然没有一个人出卖他们的小马哥。
“你知道马兄弟在哪里吗?”
从一条狭窄的弄堂钻出来后,许文强问明显松了一口气的铁头。
“他虽然没对我们说他在哪里,但我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