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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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与争疯 更新:2021-02-17 01:02 字数:47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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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动,听我说。”他微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现在开始,你必要摒弃之前的运气方法,按我刚才那道真气的运转方法练功。暂时你的状态并不稳定,最好就在这里行功直到身体完全不疼再出来。”
她听他这般说,迫不及待的开始运转体内仍不十分熟悉的先天真气,恍惚间听他接道,“父亲状况很差,我不能在这里守着你……不过你若有危险,我会即刻赶来……”
之后的话,她就没有听到了,因为她已进入了深度冥想的状态。
现在想来,他说的话很有几分玄机。她有危险,他能即刻知道?难道经过此事,他与她的心灵间,因她灵力丧失而断绝的联系,又重新恢复了?那么她此时感到的情绪波动,应是他的心灵失守造成的?
很玄妙的感觉……和之前的灵觉大有不同,却又某种程度的相类。
她若有所思的盯着手中琉璃盏半晌,一口饮尽盏中的天仙玉露,起身飘入了夜色之中。
初夏温暖的夜里,楚曦清冷依旧,仿佛季节时间早从他为神祗主宰的世界中消失不见,而此刻唯一能证实他仍在凡间的,是那双浅棕色的剔澈眼中,不加掩饰的黯然神伤。
“父亲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对徐思妍的突然现身毫不吃惊,他怅然低语,好似已等了她很久。
她闻言不意外的轻叹。这世上能让他动心的事情已经太少,所以她来之前就隐隐猜到是襄国公快不行了。
想安慰他,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仍只是叹息。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还记得太后姨娘离开的那夜,她和凌筠守在凤仪宫中,听着代表这个帝国最高贵的女人离世的钟声,彻夜相对无言,分享着彼此的寂寞与悲伤,个中滋味,到现在想起,仍会微微心颤……
那只是生离……而楚曦将面对的是死别,这一生一世缘尽的死别。
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都是人生最大的痛苦之一,偏偏每个人,无论富贵还是贫贱,都迟早有一日会面对这种痛苦。
爱好清谈的风雅名士,都喜欢将‘浮生若梦’之类的话语挂在嘴边,可到头来,又有几人能真正堪得破这场大梦?
正自出神,她听到楚曦低声道,“父亲很想见你一面。”
她一愣,想说她又没决定要嫁他,见他父亲做什么,可此时此刻,这种话实在说不出口。楚曦见她面色怪异,猜到她心思的一叹道,“他只是要见见我想娶的女人,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再拒绝就实在不通情理,只得点点头。这时晏重楼一脸沉重的从内院走出,两兄弟交换了一个眼神,楚曦便会意的领着徐思妍进了院,让她在门口等了一下,自己进去不多时便转身出来,低声道,“进去吧。他在等你。”
徐思妍一咬下唇,才想起自己披头散发,实在有些失礼,不过时间似不允许她梳妆打扮后才来,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内室,就见襄国公楚易靠枕闭目半坐在床上,听她走近,勉力睁眼,不待她行礼,便出声道,“公主请坐吧。”
能生出楚曦和晏重楼这样的儿子,楚易本身自然亦出色非凡,而岁月并未在这养尊处优的高贵美男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只有眼角和额头的细纹给他添了几分沧桑之色。
她和襄国公其实有过数面之缘,只是因为立场相左,所以并不熟稔。在她印象里,他是个不太快乐的固执男人,眼中总是含着淡淡的忧郁……也许便是这忧郁过早消磨了他的生命,使他如此年轻,便要撒手而去。
楚易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待她坐定后,温和道,“谢谢你说服重楼回家。”
没想到他开口竟然先说起了这件事,她一愣后,柔声道,“妍只是说了几句公道话。”
楚易点点头,痛快的转到下一个话题道,“曦儿的性子过于淡薄,我之前一直担心他会孤寂终生。他肯带你来见我,我实在安心许多。”
徐思妍眼神一黯,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便听楚易叹口气道,“人生的道路是那样难走,越接近那一刻,便越感到自己这一生是如何的寂寞。我不想曦儿重蹈我的覆辙,公主亦请好自为之,切莫虚掷年华。”
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显是对她和楚曦的状况洞若观火,她愕然抬头,就见楚易容色温然的看了她最后一眼,然后似有些疲惫的闭目道,“公主请便吧。”
一股酸楚之意涌上心头,短短几句话,这位长者面对死亡的坦然从容,已赢得了她的敬重与好感。失魂落魄的退到了中庭,在院中呆望着天空,静立不语许久。
淡薄生死,知易行难。楚曦有父如此,该当以此为傲了。
日将升月已落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她心中一动,还未转头,就被楚曦从背后紧紧的抱住。
“父亲去了。”他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弥漫着淡淡的凄然。
敏感的察觉到楚曦此时心中的哀伤与脆弱,她难得温顺的由他抱着,静静听着两人沉重的心跳逐渐融为一体。
丁忧'VIP'
谢家衰落后,楚家一直都是世族名门之首,家主离世自然也是震撼朝野的大事。
皇帝赐下谥号忠文,罢朝一日以示哀悼,还遣东宫太子代表皇室前往拜祭。楚家所受圣眷之隆,可谓当世无匹了。
就凌筠来讲,虽然和楚家政治上立场不尽相同,和楚曦之间也有心病,但楚易仍是他最敬佩的长辈之一,因此皇帝派他往楚府祭拜,他没有丝毫不情不愿,而且还礼数具足,让心知肚明他和楚家一直明争暗斗的官员们,也不得不叹服他的雅量。
走完了所有的程序,楚氏家人和一众来祭拜的官员皆欲恭送储君,凌筠略一沉吟,看向楚曦道,“世子送孤一程吧。”
楚曦波澜不惊的与凌筠对视一眼,微点头的走上前。
猜到这两个除皇帝外朝中最有权势的男人定是有话要讲,众人也就不再勉强,施礼之后,回灵堂去了。凌筠过轿而不入,显然是打算步行到大门口,东宫随从只得抬着轿子,远远的缀在两人身后。
这日两人皆白衣胜雪,却穿出截然不同的气韵。一个温雅秀逸如美玉,一个清冷淡静如霜月,偏谁都夺不走对方半丝光彩,难分轩至。若是两人走在街上,姑娘家们恐怕会恨自己长少了一对眼,只因不知道该看哪个才好。
然而两人之间看似融洽,实则尴尬,一前一后走了几百步,凌筠才干咳一声打破沉默道,“世子之后如何打算的?”
楚曦想了想道,“京中事了,臣便会扶灵返乡,丁忧守孝。”
凌筠有些出乎意料的侧头看了他一眼。
楚氏为开国元勋,爵位世袭,且家主一向在朝中担任要职。若平常时候,家主离朝三年,仍可以在柘州影响朝廷大势,可如今,世族和寒门之间权力斗争不断,身为世族之首的楚家家主返乡守孝倒是有些意向莫测了。
更何况……凌筠怎也不相信楚曦对徐思妍就会这样放弃。
略一沉吟,凌筠试探道,“扶灵返乡应是没有问题,但丁忧?皇上定会下旨夺情吧?”
楚曦平静道,“百善孝为先。皇上应可谅解的。”
凌筠闻言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逼视楚曦道,“忠文公的理想,世子就这样放弃了吗?还是世子在敷衍孤王?”
楚易一生都在捍卫世族的权力,楚曦就这样轻描淡写的退了一大步,难道是以退为进?
楚曦从容不迫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先父与臣都已尽力,仍无所作为,可见天意在殿下一方。审时度势,激流勇退方是明智之举,殿下不同意吗?”
洛王与二皇子皆在政治斗争中落败,凌筠冠礼之后,地位已稳如泰山,楚家如再硬撼其锋芒,无异自取灭亡,一个不慎,便会落得家毁人亡。
凌筠愣了一下,半晌叹道,“其实孤一直不懂,忠文公并非野心勃勃之人,为何独对世族权势如此在意。要知就算世族特权不再,以楚氏的功勋实力,仍可屹立不倒。”
楚曦出了会儿神,满怀思忆道,“先父认为,自古以来,分权则盛,集权则衰。权力便仿若双刃剑。若世族权力被完全架空,皇权便完全没了制约。这把双刃剑在皇上和殿下这般人物手中,固然可以纵横天下,可是谁又能保证代代君主皆如殿下般呢?若落到庸人手中,这把双刃剑便是一把失控的利器,会影响的,怕是皇朝的千秋万代了。”
凌筠一向厌憎世族权贵盘剥百姓,生活奢华腐败,还动辄有不轨之心,利用各种特权,意图操纵皇室执政。从权力互相制约的角度去看待世族,还是第一次。听了楚曦这番话,他一时间竟乏词以对,垂目许久道,“但世族中人已堕落腐败更甚皇族,如跗骨之蛆蚕食皇朝基业,照世子的想法,难道便要任之纵之吗?
楚曦摇首道,“其实殿下只要摒弃对世族的恶感,不拘出身,量材用人,便足够了。”
一个成功的帝王,必要抛弃个人的喜恶,一切考量,皆从社稷的利益出发。一旦心中有了偏见,便难免失了平衡。
凌筠想了一下,不置可否的转身,继续向门口走去,就快到门口时,突然又停下来,没有回头的低声道,“世子若肯放弃她,孤对楚家可以既往不咎。”
楚曦亦跟着停下脚步,苦笑道,“殿下失了平常心了。殿下难道不知,她最恨受人摆布。若此事给她知道,殿下和臣都将永远失去她。”
凌筠沉默半晌,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若非他是储君他是重臣,若非清楚的知道杀了他,只会让她离他更远,他真会忍不住不择手段的让他消失在世上。
楚曦闻言一愣,然后仍只是苦笑。他心中又何尝不是有根拔不出的刺,痛得很,却仍不愿放弃。
凌筠望着几丈外的楚府中门,气势雄浑又不失古朴典雅,底蕴之深实非寒门中人能比。出了会儿神,他自嘲的一笑道,“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世子本是孤最欣赏的人之一……”却没想到因为一个女人,注定不能为己所用。
顿了顿,似下了什么决心的肃声道,“她若选了你,你最好带她走得远远的,今生今世不要给我找到。”
说罢,再没回头的健步出了中门。
楚曦静立在门前,目送凌筠的马车离去,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转身向回走。
很远的地方吗?
头七最后一天,徐思妍才正式上门拜祭,这也是楚易离世那夜之后,她首次见到楚曦。
忙了几日,楚曦面上也难免现出了几分疲惫,然而披麻戴孝的他,从里到外只让人感到一种平静,一种飘于世外的平静。她见到他的刹那,便恍然明白到,他终于堪破了父子之情,修为又更进了一层。
有时候她不禁在想,也许她的死亡,便是他堪破男女之情进窥天道的契机,而她终究只不过是他在世上最后一段尘缘。
也许,有情也好,无情也罢,都是虚幻的大梦一场,只有愚人才会沉迷不可自拔。
从头到尾,他们也没说上几句话,送她离开时,楚曦轻声道,“明日我便要扶灵返乡,你来十里亭送我可好?”
世事难料,她本以为会是凌筠出征在前,谁知先离开的竟是楚曦。
不过,她一向讨厌送别,随口就要拒绝,怎知抬头看进他暗含期待的眼眸,竟鬼迷心窍的点头答应了。其实马上就有些后悔,但一想着经此一别,以后不知还有没有相见的日子,也便懒得计较了。
不得已起个大早,只带了车夫,到十里亭等楚曦。
“等很久了吗?”楚曦不知如何摆脱了大队人马,上了她外表朴素的马车,坐到了她对面。
她没有转头,仍恍若未觉的望着车窗外满目苍翠,不由的想起,半年前她也曾在这里等过他一次,那次外面好像是飘着雪的。前后两次,心境心情已完全不同,不得不让人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出神半晌,她才看向他,不答反问道,“听说皇上下旨夺情被你回绝了?“
见他点头,她蹙眉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三年时间,朝中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你就那么放心的退守柘州?”
楚曦满眼温柔的望着她道,“你可愿和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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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曦满眼温柔的望着她道,“你可愿和我一起走?”
徐思妍忍不住一愣,神色古怪的看了楚曦半晌,见他神情恬淡平静,没有丝毫讲笑的意思,心不自觉的跳快了几拍……他这是在要她跟他私奔吗?也太仓促突然了些吧?
不经意间,脑中浮现出凌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