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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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 更新:2021-02-19 15:59 字数:4889
经足够许多人眼红了。
而就算到了拉玛耶赖,普尔曼还是说不上话。眼看河堤已经筑起了三分之一,波顿教授和摩尔比长官起了分歧。波顿教授主张弯曲航道,稳定河道,挖出部分沙洲。而这个方案务必会使整个河道扩宽,淹没不少农田,恰好摩尔卡长官家族所有的土地就在这一片,所以他肯定不同意,硬要普尔曼将堤坝加宽加高。
“单单一面防洪堤是无法抵挡洪水冲击的,只要有一处缺口,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波顿教授苦口婆心的说。
摩尔卡长官不以为意,“过去几十年不都这么挺过来了么。”
他敷衍的态度让波顿教授气不打一处来,“我是奉总统之命过来你们的,在水利上,还有谁比我更精通。”
“最初的设计图是由总统批准的,临时修改是你个人的意愿,出了问题你我都担当不起,你说是吧,欧罗斯少校。”
摩尔卡长官忽的叫上在一边旁观的普尔曼,普尔曼却若有所思的说,我认为教授说的有道理,总统先生和议会的那群官员大概没到这里实地走过,河岸南高北低,理应凹面向北,这样南面的堤坝也不必修那么高。”
“谬理,如果北边被淹了呢?北边的人口更多。”
“北岸不会淹没,印度支那的泥公河也是南高北低,由于河道曲折,即使在降雨量最丰沛的雨季也很少发生大规模洪水,反而是一些小支流容易涨潮,一涨淹没的就是一大片。”
意外的女声打断他们的争执。
“这里怎么会有女人?”摩尔卡看着丝楠,口气不太好,眼神却有点轻佻。
见到丝楠,普尔曼一直板着的脸有了些许笑意,“什么时候醒的?赶路辛苦,应该多睡一会儿。”
“都快中午了,”丝楠好笑,“我过来看看你们在做什么。”
“欧罗斯少校,这位小姐是你的??”
普尔曼还没开口,丝楠就先说,“妹妹。我是他的妹妹。”普尔曼的脸黑了半截。
摩尔卡的态度马上就变了,“噢,素闻欧罗斯家族的小姐各个美若天仙,终于见到了一位,果然不同凡响。”
他的眼神让丝楠感到很不舒服,她是不知道自己浑身有多吸引异性,一身淡玫瑰色的绝纺连衣裙,轻柔的描绘出身体的曲线美,一路走来,士兵们都在偷偷看她。
“你刚才说泥公河也是这样的?”波顿教授一大把年纪可不爱看美女,只有他认真思考刚才丝楠所说的话,丝楠点头,“是的,也许另外开辟一条引河是个好办法,至少可以把损失降低到最小。”她其实一点都不懂水利的东西,只不过在河边生活久了,自然而然有了经验。
“哎,来不及了,汛期马上就要到来。”波顿教授无可奈何,“如果政府提前做好计划,不要事到临头才想起来就好了。”
丝楠的话肯定不作数,这里没有她插足的余地。一切还是得听长官摩尔卡的,他说按照原本的图纸就只能照做。
而且摩尔卡这个人和邦尼特家族有渊源,他母亲是邦尼特家族的远支,他提拔得这么快,和家族关系很大,其中费奈斯将军功不可没,摩尔卡属于费奈斯亲信,可想而知,别说好态度,他不给普尔曼穿小鞋就不错了。
摩尔卡说吹不得冷风,再岸边没站多久就回去了,临走前还向丝楠提出邀请,请她有时间去他的府邸做客。波顿教授可能有点气愤也有点憋屈,谢绝了普尔曼共享午餐的邀请,守在堤坝上,沉默不语。
“南面都是穷人,他当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丝楠问,“那你在乎吗?”
普尔曼怔了一下,没有说话。但丝楠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他已经站在穷人的角度考虑问题了。如果在从军前,普尔曼和摩尔卡应该算一类人,他们都是生活在上层的贵族阶级,自私自利,对底层人漠不关心。从军后,普尔曼就慢慢有了变化,而且这种变化非常明显,他和平民甚至是贫民出身的士兵同吃同住,体会过饥饿、严寒,他没有一般贵族子弟娇贵劲儿,比他们坚毅、果敢得多。
修坝的除了士兵还有一些城里讨生活的工人,虽然现在天气万里无云,晴朗明媚,保不准明天大暴雨就来了。大家从早晨五点开始干活,一直到晚上十点,这还是普尔曼要求的,否则摩尔卡可以叫他们干到十二点。
对这种危险又责任大的任务,普尔曼着实是新手,保险起见,丝楠让普尔曼向邻近城市县村收集尽可能多的沙袋,他照做了。
时间越接近,工程越繁忙,丝楠经常跟着普尔曼在河堤上来来走走。普尔曼还笑话她虚惊一场,被伊莱海默骗了?
但丝楠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她觉得伊莱海默不屑玩这种低档骗局。
河堤快建好时,河水水位明显涨高了很多,摩尔卡领着自己的几个亲信随从来堤上巡视过一次。那天,天气有点阴,下着细细碎碎的雨。摩尔卡等人都穿着带帽的橡胶雨披,从头到脚都盖得严严实实。
摩尔卡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淋雨的丝楠,笑着说,“欧罗斯少校,你对妹妹也太不怜香惜玉了,至少给她打把雨伞吧。”
丝楠的衣服贴在身上,有点透,有种别样的诱惑。普尔曼真想把摩尔卡那双不安分的眼睛剜出来。
“是我自己不想打伞,毕竟士兵和工人们都侵在河水里辛苦的工作,我和普尔曼没必要搞特殊主义。”丝楠正儿八经的说,夏天这一点小毛毛雨正好解暑,又不是下刀子,也只有这些贵族老爷们会担惊受怕。
“欧罗斯小姐果然与众不同,”摩尔卡大笑,丝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她觉得摩尔卡在欧罗斯这个姓氏上加重了语气。她抬头看向摩尔卡,却发现摩尔卡身后一个男人正盯着她,丝楠一看过来,他立马低下头。
短短几秒钟,丝楠没看清楚他的模样,雨帽把他大半张脸都遮住了,丝楠只依稀看到他的脸上有几道交错的深疤。
“等工程结束,我会为欧罗斯少校,还有,你美丽的妹妹举办一场感谢宴,我想全拉玛耶赖的居民们都会感谢你们的付出。”
摩尔卡挥挥手,几个提着花篮的侍女把篮子里的玫瑰花瓣全洒进流淌的河水里,河水翻滚几下,无数片花瓣转瞬没了踪影。丝楠看在眼里,感觉怪怪的,摩尔卡的举动怎么像祭奠死人?也许是她多心了吧。
摩尔卡一行人走了,最后的封筑工作还在继续。三百来米长的从伫立在利勒河和塞纳河之间,士兵和工人加班加点赶在洪峰到来前加固完善。望着天空翻滚的乌云,丝楠心里隐约有一丝不安。
一道、凉雷响彻云端,丝楠从睡眠中被猛然惊醒,看看时间已经早上七点,然而窗外暗得犹如深夜,天沉得仿佛像一块巨大的铅要塌下来,黄豆大的雨打在窗玻璃上,嚼里啪啦直响。
丝楠匆忙的穿上衣服,在门口拿了一把伞就冲出去,这么大的雨,伞没有一点用,顷刻间,丝楠就被浇得透心。
“夫人,大人让您呆在屋里。”乔迎着大雨向丝楠跑来,焦急的冲她大喊,乔对丝楠的称谓的非常得普尔曼的欢心,普尔曼派来他贴身保护丝楠。
雨水打在丝楠脸上,沉重的连眼皮子都睁不开,她也只能喊着说,“其他人呢?”
“河水涨了,涨得比去年还高,大人和波顿教授在想办法。”
“我得过去看看。”
“不行,太危险了,您好好留在这里,”乔拦住丝楠。可他哪里拗得过丝楠,大雨瓢泼丝楠也比他跑得快。
丝楠一路跑到河岸,看见原先已经成型的堤坝被大水冲掉了一个大缺口,从利勒河和上游而来的河水不断灌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涨,健壮的汉子们一个接一个的把沙袋往缺口的位置堵,可是根本没有用,缺口只在慢慢变大,南岸的麦田已经渐渐被水淹没了。
“早该听我的,早该听我的,这个方案根本不可行,”老教授气得捶胸顿足,他狼狈的眼镜被雨水冲没,大胡须成了一缕。
普尔曼相当冷静沉着,他让一个手下先带波顿教授离开。望着波涛汹涌,像发怒的水鬼般的河流,满脸凝重。
上面交代他的任务是修建河堤,河堤修好,他的任务也完成了。至于这条河堤是否好用按理说应该与他无关,他更没义务‘抗洪抢险’。可是眼看着河水淹没良田屋舍,为什么他的良心这么不好受呢。
普尔曼叫来罗切斯特,对他说,“让大家量力而行,尽力而为,实在没办法,我们立马撤退。”
罗切斯特重重点头。
“兄弟们,沙袋用完,咱们就上岸。”
应和此起彼伏。
此时雨更大了,转眼间,雷雨交加,大树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整耳欲聋的雷声仿佛就在耳边。
风吹得丝楠站都站不稳,脚底下的土地好像在晃动,雨简直像箭头一样,一发接着一发没完没了。整个天地都在雨水里。
她好不容易离普尔曼更近了,普尔曼也发现了她。丝楠刚感到一丝欣慰庆幸,就看见他表情突然大变,朝她用力挥手驱赶,大声说着什么。雨太大了,丝楠听不清,她也察觉到不对,顺着普尔曼的视线回头,瞳孔赫然放大,只见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再次指向自己,而拿枪的居然刚才还担心自己安危的乔。是雨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认错了人吗?
普尔曼尽全力朝她飞奔过来,就在这短短的刹那间,枪口忽然移了方向,指向了普尔曼。
没有丝毫停歇砰的一声枪响,很快被震天的惊雷盖住。中枪的普尔曼一头栽进翻滚的河水里。而就在同一时刻,一个黑影紧跟着他跳了下去。
无论在河里工作的还是在河岸驻守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了。罗切斯特目毗尽裂的冲上去,可是一切都晚了,两个人完全没了下去,一点影子都看不到。“抓住他,给我抓住他。”
乔想跑,被群涌上来士兵团团围住。
普尔曼掉进河里那一刻,意识很清醒,他想起十五岁那年在柬埔寨,他父亲硬要带着他和迪斐进原始森林找佛像,好不容易找到了,神佛发怒,把他和迪斐都卷进河水里,那窒息的感觉和现在真像啊。花娘说是丝楠救了他,他却害她险些被火烧死。这次丝楠不会再管他了吧,他知道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他。也好,这样他们就扯平了,他把欠她的都还给她。
普尔曼合上眼睛时,嘴唇是有笑容的,只不过这个笑容很苦。呼啸的河水浑浊又沉重,他完全没感觉到丝楠在他的脑袋被淹没时,抓住了他的手臂,牢牢抱住了他,然后和他一起被河水越卷越远。
这场大暴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夜,河岸以南方圆二十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受到了严重涝灾,好在堤坝和沙包给人们逃跑的缓冲时间,基本没有大的人员伤亡。
大雨过后,晴空万里,夏日的太阳很灼人,丝楠就是被烤醒的。她发现自己挂在一棵河岸边的枯树上。脑袋涨疼的好像不是自己的,她只迷茫了半秒,记忆就全部回笼了。
普尔曼,普尔曼呢。
她一个激灵,身体猛的一动,衣服背部的布料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裂开了一些。她连忙背过双手,抓住树干,缓缓的爬下来。双脚一落地,麻木的完全没有知觉,她只能靠在树干上,等血液回流。
这时她看见在自己不远处躺了一个人,她一瘸一拐的走过去,谢天谢地,是普尔曼。她蹲下马上试他的鼻息,呼吸轻微的几乎像没有了。他的军装上有一个弹孔,在腰侧,周围是血溶浅的颜色。他的口腔和鼻子里全是积水。中枪加溺水,那些人是真的要把他置于死地。
丝楠仰起他的头,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覆住他的嘴唇,往里面吹气,一次两次三次,,,,,,普尔曼静静的躺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丝楠力气也耗尽了,她心很慌,拍打普尔曼的脸,“普尔曼,普尔曼,你别开玩笑,别装死。”
普尔曼还是没反应。
丝楠坐倒在地,难道,他真的死了。
一股子难言的酸楚和悲痛涌上来,她怔怔望着普尔曼发青的脸,眼睛越来越红,那些积蓄在她体内的河水仿佛有了知觉,从她的心口到她的眼眶慢慢淌下来,一滴一滴。
丝楠哭了。
她完全记不得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幼时父母离婚她没有哭,穿越到乱世她没有哭,被大火灼烧痛不欲生她没有哭,被绑架险些被强奸她也没有哭,被小琼斯兰甩了也没有哭。她讨厌哭泣,那是懦弱无能的表现,无论她以为无论生活多艰辛痛苦,她总可能微笑着挺过去。
可是这次,她忍不住,真的忍不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总和自己作对的人死了难道不应该感到高兴吗,为什么心里的悲伤比淹没她的水流更难以承受。
“再试一次,我要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