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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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 更新:2021-02-19 15:59 字数:4882
尤利安腼腆笑起来,写道,“你们可以把彩色设计图纸一起印刷在画册上。”
丝楠眼睛一亮,“对呀,这是个好办法。”
大概因为听不到声音说不了话,尤利安有一双对色彩对光线犀利的眼睛,这件工作室看似盖尔在主要经营,实际上盖尔也要听尤利安的指挥。
尤利安体谅丝楠来回跑的辛苦,主动提出愿意到市区帮助她。丝楠当然很高兴,盖尔说尤利安窝在偏僻的郊区,已经好几年没去过繁华的地方,也不和人交往,只有他一个朋友。丝楠明白这是一种心理问题,尤利安对人群和吵杂有本能的恐惧,他还年轻不应该就过起隐居的生活。
丝楠欢迎尤利安走出去,却有人不同意。
时隔多年,尤利安的父母再度请她去家中做客。爱丽丝老态很明显,头发花白了,尤利安让这位娴淑的母亲操碎了心。她没有对丝楠冷言相对,还让亲自下厨做了午餐,一切都很平和,当着尤利安的面,爱丽丝握住丝楠的手说,忧愁又语重心长的说,“你不懂世上的人们对残疾人怀有怎样的恶意,他们的目光和笑,足以给尤利安第二次伤害。”
尤利安就像被圈养在家里的鸟儿,父母和兄长给予他足够的爱、保护和富裕的生活,所以他单纯、安静、自卑、孤独。
“夫人,您看窗外,天空总是蓝色的。所有的压力都来自于自己的内心,当你坦然的接受,认真的生活,你会发现世界依然是美好的。人最伟大的地方就是,不像动物依靠自身条件,而是可以靠思想和精神闪光,我想您恐怕不知道尤利安有多么出色。”
一席话让家里每个人都静下来,端水果的女佣更加轻手轻脚,坐在摇椅上吸烟的保罗双眼放空了些,在思索着什么。而爱丽丝望着丝楠,眼眶泛红。唯一不为所动的是听不见的尤利安,他带着一抹浅笑,家人和朋友都在身边,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呢。
“让尤利安跟着她去吧,”一直沉默的保罗重重的叹息,“我们的孩子不是弱者。”
就这样,丝楠又多了一位帮手,尤利安住进丝楠空旷的家,在这里他将排版照片和设计图颜色和样式。丝楠还是担心尤利安的安全,把普尔曼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护卫,分了两个去保护尤利安。这件事普尔曼肯定知道,他没有来找她也就是默认了。
尤利安工作起来是废寝忘食的,一完成他就想马上给丝楠看,像考试获得第一的孩子,急不可耐的期待得到亲人的赞赏。
他第一次来到市中心,坐在马车里光看外面来往的人群和马车就已经有些忐忑不安,他紧握手里的图纸,心里默背着圣经,以求安宁。
今天很不凑巧,街口刚发生一起车祸,整条街都禁止马车通行。护卫之一向尤利安表达这个意思后,他不得不下马车步行。
自从那场毒害后,尤利安再没有置身于这样的闹市,喧嚣热闹,他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只有一阵阵嗡嗡的耳鸣伴随着他。他的神情有些许恍惚茫然,也没看前面的路。
就碎不及防的撞上一个壮实的青年,手里的图纸洒落一地,他急的赶忙蹲下捡。
那青年一脸不端正的脸有些凶狠,“臭小子,走路没长眼睛吗?”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揪尤利安的后领。
普尔曼的护卫速度更快的上前,捏住他的手腕,“滚开。”
青年吓得脖子一缩,“撞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边嘀咕边揉着手腕走远了些。
尤利安这时也整理好图纸,深舒了一口气,对刚才的纠纷毫不知情,跟着两位护卫朝丝楠的办公楼走去。
而刚才那名青年还站在一家杂货店的屋檐下,贼眉鼠眼的盯着三人的背影。
印刷公司效率很高,图稿到了一周之后,第一批画册就被刊印出来。丝楠把这些画册派送到自己的老客户手中,勒马夫人、丽兹夫人都收到了一份。精美的装帧、付插页的美人美衣、还有丝楠亲笔写下的理念,在这时都是创先河的,而且一看就用了心花了时间和金钱。后来许多服装公司纷纷效仿,而这一批画册也成为不少女士们独一无二的珍藏。
为了感谢尤利安和盖尔的付出,丝楠允诺给他们买一部新相机。‘相机专卖店’全巴黎只有一家,在塞纳河南岸的大学区,离服装学院也很近。丝楠选了一个晴朗的日子,带尤利安来到这间店铺,盖尔本来说好也要来,结果临时接了一单大生意出外景了。
现在的相机店相当于高档奢侈品商店,装修高级,地板是光滑的大理石,可以反射人影,偌大的店铺里稀稀散散的摆了十来架笨重的黑色相机,有几架用玻璃罩着,显然价格不菲,连导购都是俊男美女。
丝楠和尤利安进去的时候,没人理他们,两位导购都拥在一个带着黑色高帽的中年绅士身边,为他介绍某款相机。
丝楠让尤利安自己看,想要那一架跟她指就行。作为狂热的爱好者,尤利安看见这么相机早就心动了,脸上浮起一抹久违的兴奋笑容,和小时候他兴冲冲的拉着丝楠去看马戏时一模一样。
他站在每一架相机前,驻足仔仔细细的观看,从细节配件到使用说明,一架相机看过来就是十几二十分钟。丝楠也耐心,也不打扰静静等着他。
某架昂贵的相机深得尤利安欢心,他已经看了几遍,伸出手想摸一摸。
早就注意到他的导购终于忍不住出声,“先生,这架相机禁止触摸。”
尤利安当然听不到,也看不到导购的表情,他全神贯注在相机上。
导购不耐烦了,每天总有那么一两个穷小子跑进来,像土包子东瞧瞧西看看,导购以为尤利安也是这样的人。的确,在这个以貌取人的时代,尤利安太朴素了,即使他父亲是富商。
眼看尤利安的手要搭在相机上,导购几个快步过来,推了他一下,“这个不能碰,您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尤利安瘦小,导购的力气很大,而大理石地面太滑,他没站稳摔倒了,险些带倒旁边的相机。那导购看着、凉起一身冷汗,指着尤利安就要骂。被丝楠狠狠的从后捏住肩膀,“你在干什么。”
丝楠的眼光凌厉而刺人,有股子淡淡的威严,导购的腿发软,而他的肩快被她捏碎了。
这时尤利安已经扶着墙站起来,他垂着头看不到表情。丝楠还准备教训导购员。尤利安却突然绕过两人往外跑。
丝楠惊的大叫,“尤利安,”可是有什么用呢。
尤利安过于敏感,他没有忽略刚才导购员轻蔑的眼神,就算听不到他的话,尤利安也能猜到不是令人高兴的内容。他想起自己刚回巴黎,住的第一栋宅子,邻居的孩子如何取笑他是一个没用的聋子。就算哥哥替他出了气,父母立马搬了家,他也无法忘怀。
丝楠几乎立刻追上去,外面都种植着繁茂的梧桐树,菊菊郁郁,却也挡住了丝楠的视线。一声枪声就在此时响起,惊起树林和湖面所有的飞鸟,子弹是擦着丝楠的头发过去的,险些打中她的脑袋。前面的尤利安像是有感觉般停了下来,转过头。
丝楠清楚的看见站在树干后面的人,不止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普尔曼派来的护卫不是吃软饭的,同一时刻举枪朝他们射击。
一名护卫拉住她的胳臂,把她护住。
这次来的人远比上回郊区暗杀多,显然做了充足的准备,丝楠数不过来 她眼前是混乱的,她突然看见一个人提着枪向尤利安跑去。
她奋力朝他大喊,“尤利安,快跑,快跑啊。”
丝楠此时真恨苍天无眼,让歹人夺去他的听力。丝楠拉住身旁护卫的衣服,“你们快去救他。”
“我们奉命只保护您。”士兵以服从军令为天职,无情而刻板。
丝楠不能眼睁睁看着,尤利安已经因为她受到一次酷刑,她绝不可以再让他因为自己失去生命。她推开护卫,用尽全力朝前方奔跑。
就在这时,又响起一声令人、凉恐的枪响,举枪的正是那个朝向尤利安的男人,一个人影在树影斑驳下,颤巍的倒在草地上,无声无息的。丝楠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
第五十七章 丝楠被激怒
克洛艾的尖叫声几乎刺穿丝楠的耳膜,她才恍过神自己没有眼花没有看错,更多的路人往这边过来,袭击者明白不可能再有机会杀死丝楠,便一个一个往四面八方撤退。
丝楠死死盯着那个开枪男人的后背,从捡起地上的一根粗树枝,拼命奔向那个人,快的像风一样,护卫根本来不及阻止。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一个年轻‘裁缝’会有如此爆发力,而且这些袭击者更不会想到本应是‘弱者’的女孩居然反过来追击他们。她的速度连普尔曼手下的士兵都自叹不如,他们绝对跑不过她。毕竟他们都没有在热带雨林生存体会过与野兽争分夺秒,拼死拼活的生活。
在即将到达人潮繁盛的街边,丝楠赶上了那个落单的男人,男人还以为自己顺利逃离,准备挤进人群和同伴汇合。
一阵闷声,他的后背在这时被刺穿,笑容凝结,嘴巴微张,就在眨眼间,连痛和叫的机会都没有。丝楠就贴着在身后,右手的树枝基本完全没入他的后腰。树枝不是刀,粗糙又很钝,可以想象丝楠用了多狠的力气。
随后赶来的护卫们都惊呆了。男人轰然倒地,全身抽搐,没有死。却吓到了街上的行人,场面乱成一团,人们四散跑开,尖叫声不绝于耳。丝楠不管自己造成怎样轰动,转身就往来处跑。
克洛艾跪在地上大哭,尤利安站在她旁边不知所措。昂慕斯躺在地上,静静的,血从他的腹部不断往外涌,染红了他华贵的衣服,愈发衬得他的脸惨白。
“昂慕斯,昂慕斯,”丝楠、凉惶的用手捂住他的伤口,血是温热的,他的身体却是冰凉的,“睁开眼睛看看我,昂慕斯。”
回应丝楠的是一片可怕的静谧。
一阵马蹄声来到她身边,“快让他上车,马上去医院。”刚才相机店里的中年绅士从马车上下来。中年绅士是局外人,比当局几人更冷静,他帮丝楠把昂慕斯抬上马车,合力把昂慕斯送往医院。
丝楠万万想不到,这场针对自己的谋杀最终的受害者却变得是无辜的昂慕斯。当时克洛艾有事约昂慕斯在河边见面,两人刚碰头,就听见了枪声。
昂慕斯有不祥的直觉,硬要往这边走。结果就看见了指向尤利安的枪口。克洛艾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眼看着昂慕斯替尤利安挡了枪。
在医院里面对闻讯赶来的邓格拉斯,丝楠无力的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心急如焚的父亲。
昂慕斯的手术从下午一直进行到天黑,枪伤并不致命,关键是他的身体本就有从娘胎里带来的病,医生让他们有心理准备,昂慕斯可能挺不过来就算这次幸运之神眷恋他,以后他恐怕只能卧病在床了。丝楠顿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若不是尤利安扶着她,她险些跪倒在邓格拉斯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丝楠不敢看邓格拉斯,不住的重复着。
邓格拉斯手搭在她肩上,“从他出生起,我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我们这样的人绑架、仇杀是家常便饭,可惜上帝没有给他一副能抵挡一切的好身体。作为父亲,只能尽全力补偿他,给予他最好的。”丝楠怔怔的听着,她难以想象如果邓格拉斯知道昂慕斯并非自己的亲生儿子,会有怎样的后果。
邓格拉斯让几个年轻人先回去休息,说他们也受到惊吓,守在医院要承受更大的压力。
丝楠和尤利安走到医院门口,克洛艾一步三回头在他们后头,肿起来的眼睛一看就是哭过的。
“你为了什么事把他约在那里?”丝楠轻声问她。
克洛艾看着她,眼神带着股怨气,“和你无关。我后悔了,我不该约他。可是他第一次答应与我单独出来。”
克洛艾说着大步从丝楠身边走过,不再理会她,登上外面等候的公共马车走了。
丝楠站在原地,像失了神,她望向尤利安喃喃的说,握住他的手,“幸好你没有事。可是昂慕斯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尤利安仿佛听懂丝楠的话,安慰的拥抱住她。
丝楠都不知道自己如何度过这难熬的夜晚,她满脑子想的不是谁要杀她,而是昂慕斯会不会死。第二天天还未亮,她就赶到医院。得知昂慕斯的命保住了,她的双脚才有真正踩在地面上的感觉。
手术后昂慕斯醒来过一次,又因为药性昏睡过去,丝楠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血色的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在病房里,丝楠第一次见到昂慕斯的继母索菲,曾经低调的小三。她不像有心计的女人,很温柔的帮昂慕斯擦脸,而且长得有点神似奥利维亚。
丝楠不知道昂慕斯平时如何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