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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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 更新:2021-02-19 15:58 字数:4891
“谢谢您肯照顾我,”丝楠装出十三岁孩子该有的姿态说道,礼貌谦卑的样子果然缓解了些佛罗拉对她的反感。布洛克于是说,“人我给你带到了,答应好的条件可不准反悔。”
“知道知道了,我们家这个月的钱都用来给柯勒请老师,下个月你自己过来拿吧”。
布洛克气恼却无话可说,他不想在丝楠面前跟佛罗拉为钱争吵,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那会让他像被剥了皮的树没脸似的。
“你得说话算数,”布洛克后悔当初没有打欠条。
佛罗拉挥手,赶人,“放心吧。”
布洛克又对丝楠说,“你跟着她好好过,我下个月再来看你。”他心里忽然浮起一丝莫名的后悔。幸好他没有告诉佛罗拉丝楠是米歇尔欧罗斯的养女,否则佛罗拉的态度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米歇尔寄过来的信,只有一个署名米歇尔,布洛克是来了殖民地后,才知道这个米歇尔的来头有多大。
“嗯嗯,我明白的,”丝楠点点头。
布洛克跟着马车离开了,佛罗拉甩下一句,“自己把行李拿进来。”就走回屋里。
那个叫朱蒂的妇女帮她提起行李箱,笑道,“太太是这样的,别介意。”
“谢谢你,我自己来吧,”丝楠要去拿行李。
一声谢谢像暖流划过朱蒂的心头,在霍尔斯图家做了半辈子家仆的她第一次被人感谢。朱蒂和蔼的笑,“没关系,我是家里的保姆,这些本该是我做。”
朱蒂刚把丝楠的行李放在客厅,佛罗拉颐指气使的声音又出现了,“家里没多余的房间,把阁楼整理出来给她住吧。”
佛罗拉说完,丝楠突然感觉到身后的异样,她迅速的闪身,一个黑影失了平衡,扑倒在地毯上,摔得一咚。随即丝楠的耳朵要被噪音炸聋了,先是嚎哭,接着男孩尖叫,“妈妈。”
佛罗拉急忙跑过来,推开挡路的丝楠,抱起男孩,“柯勒,我的柯勒,你哪里伤到了?”
丝楠看这个意图‘袭击’她的男孩,和佛罗拉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比佛罗拉更胖,四肢短肥,两腮的肉是松散的。难怪他故意想推倒丝楠,却自己站都站不稳,他人就是一个小陀螺嘛。
这便是丝楠八岁的表弟,柯勒霍尔斯图。
佛罗拉没有说丝楠重话,抱着死重死哭的孩子回房间了,走前对丝楠说,“屋里的东西不要乱碰,不准随便进其他人的房间。”
朱蒂带着丝楠上最顶层的阁楼,阁楼里堆满了杂物,每样东西上都沾了一层灰尘,玻璃窗也脏得看不到外面的风景。
朱蒂都心里过不去,“太太刚科勒少爷请了家庭教师,那老师得住在家里,房间正好用完了。”
“没关系,这间屋子挺好的,”丝楠环视一周真心的说,如果把这里整理干净,绝对是一方宁静的小天地。
朱蒂对丝楠的印象更好了,她没想到玛格丽特小姐的女儿如此奇特,她的外表算不上多漂亮,可她笑得时候好像能融化你的心似的。可贵的是她不骄不躁,不气不恼,这份涵养实在少见。亏朱蒂之前的想法和佛罗拉一样,在殖民地流浪的孤儿会是好的么?她原以为会见到一个野孩子,就像街边随时等着偷窃别人钱包的孩子。
丝楠和朱蒂一起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把阁楼打扫干净,把不要的东西用布盖起来,留下一张小床和小桌子对丝楠就足够了。
弗罗拉的大女儿珍妮今年十八岁,已经中学毕业,留在家里啃老无意出去工作,平时她都待在屋子里不出门,恰好今天去城里拜访了裴尼诗庄园。藤恩尔县城除了霍尔斯图家族还有一个大户人家,琼斯兰家族。几百年前,两个家族的祖宗是好友,他们一同在战场立功,一同被国王封爵,一同迁到这里,他们曾经的封地都是靠在一起的。裴尼诗庄园就属于琼斯兰家族。
与逐渐衰败的霍尔斯图不同,琼斯兰家族日渐兴旺却越来越低调,近几十年最出风头的消息便是他们家族中有一支迁到巴黎,被另外赐封爵位。
念旧情,霍尔斯图的子弟和琼斯兰家族偶尔还有联系,丝楠的外祖父和琼斯兰现任家主关系很好。那座古宅和小山就是卖给了琼斯兰家族,而且最初米歇尔的信件正是寄到那里,当时房子刚办理完交接手续,谁去注意信箱,等琼斯兰家族的人发现都过了一年了,琼斯兰家族为表歉意,帮布洛克安排了所有去印度支那的事宜,所以才有了他口中的头等舱待遇。
弗罗拉希望她的大女儿能嫁进琼斯兰家族,极力让她多与那边走动。傍晚,丝楠见到了珍妮。
“妈妈,我不想再去了,我坐在那儿像个傻子。几位琼斯兰小姐都不愿搭理我,好像她们高不可攀似的,,,”
珍妮低头扯掉发顶的装饰,再抬头就看见客厅里的陌生女孩,惊得手指被发卡的刺针扎到了,“你是新来老师的女儿?”
“不是,我叫丝楠,应该算你的表妹。”
珍妮不说话了,眼睛却使劲的瞅她,末了嘀咕一句,“玛格丽特姑妈的女儿怎么长成这样。”
按现代的眼光,丝楠长得不差,问题是她的样子和这个时代的审美观格格不入,娇美丰满、皮肤嫩白是美女至少要具备的两点,珍妮就符合标准。所以其他人看见丝楠又黑又瘦就不想再看别的,其实她的五官很完美。
“说了多少遍,忍一忍,嫁给琼斯兰的少爷,我们就不用再挤在这个破房子里过苦兮兮的日子了。”
“妈妈,您难道不知道琼斯兰家的少爷们身边围绕了多少女孩,教区长的千金,大律师的女儿,地主的小姐,我拿什么与他们争。”
珍妮在裴尼诗庄园受了委屈,扔下帽子,咚咚的上了楼。
直到丝楠吃完饭,也没见到珍妮下来。弗罗拉说,“去把碗洗了。”
丝楠愣了半秒才意识到弗罗拉是在跟她说话,她看见柯勒对她嘲笑的吐了吐舌头。
“太太,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朱蒂连忙说。
“我需要你擦地板,今天房子里进了灰,我怕有脏东西。”
丝楠不傻,弗罗拉这句话明摆是针对她。她起身对弗罗拉说,“好的,我现在就去洗。”
“记住要洗干净,柯勒胃不好。”佛罗拉理所当然的发号施令。丝楠心里笑,这个小胖子还胃不好?如果胃好了岂不是要成肥猪。
丝楠不排斥洗碗,她早做好准备了,寄人篱下不就是这样的?吃别人的住别人的,什么都要看人眼色。
接下来的日子,丝楠很忙。
她每天六点就得起床,给园子里的花浇水除杂草,扫地拖地板,所有家务都有她和朱蒂来做。丝楠好笑,她怎么感觉自己有那么点像灰姑娘了?
好在她的姐姐不恶毒。珍妮是宅女,很懒,每天睡到九、十点才起床,而且她起床后第一件事是喂鸡,朱蒂说几只鸡是珍妮养的。珍妮和丝楠几乎没有深入交流,她们有年龄差距,但珍妮也没有指使丝楠做任何事。
有一次珍妮对丝楠说,“玛格丽特姑妈以前对我很好,她真可怜,嫁了那种人,早早死了。”
然后这时佛罗拉说,“这就是遇人不淑的后果,我也是如此。所以我让你找琼斯兰的子弟。”
珍妮立马烦了,“别说了妈妈,难道全天下男人都死绝了,只剩下他们家族的人,难道他们家族只要是个公的,就是完美好男人?”
只要一谈到珍妮的嫁人问题,母女俩就会发生激烈的争吵。丝楠不禁对琼斯兰家族好奇起来,它凭什么让弗罗拉那么执着。
丝楠还有一个表姐,丽贝卡,十四岁,在藤恩尔一所女子教会寄宿中学读书,不在家中住,丝楠至今没见过。
总体来说,丝楠的这个新家还不错,只除了柯勒,这个男孩绝对是被母亲和两个姐姐溺爱过度,无脑又恶毒。丝楠擦窗子的时候,他说,“你没有资格在我们家住。妈妈说,你靠我们养活你,你没有钱,你的穷爸爸什么也没留给你,你应当去讨饭,不该同我们吃一样的饭,穿妈妈掏钱给你买的衣服。”丝楠身上的裙子的确是弗罗拉给她的,弗罗拉无法忍受她穿裤子,翻出珍妮的旧衣服给她。丝楠不理柯勒,男孩就生气了,冲过来拉她,“滚,站到门边去,离窗子远点。”
丝楠轻易的甩开他,冷着脸转身走了。
自此柯勒记了仇,各种层出不穷的报复,譬如丝楠刚拖干净的地板,他会故意用沾满泥的鞋子踩几脚;丝楠洗衣服,他把一堆蚯蚓扔在她手上。
丝楠实在懒得和柯勒计较,她要教训柯勒,一根手指就够了。她只是暂时不想跟弗罗拉撕破脸,她还太小了,独自谋生引来有心人。
值得高兴的是,几天后,柯勒的家庭老师来了。再次见到唐奈和波米琪,丝楠喜出望外,波米琪也是,两个女孩抱在一起。
唐奈原本想应聘学校教师,藤恩尔的学校就所那么几所,唐奈去问了,暂时都不要人。正愁工作时,唐奈碰到在学校看女儿的弗罗拉,弗罗拉正在向校长打听哪里可以聘到家庭教师,唐奈主动上去攀谈。一听包吃包住,他就动了心。唐奈过去的家在藤恩尔,他父母过世,他去印度前把房子给卖了。可是同时解决工作和住房最大的两个问题,唐奈何乐不为?
弗罗拉说,“原来你们是坐一艘船回来的,一个印度,一个印度支那,正好凑上一起,我家什么时候成了收容所,”最后一句话佛罗拉声音很小,只有离她比较近的丝楠和波米琪听见了。
佛罗拉起先不同意老师带孩子一同住进她家,后来听唐奈说是个女孩才勉强点头,女孩好歹可以做家务,她家一个仆人太少了。
于是在唐奈上课时,弗罗拉就要求波米琪和丝楠一同干活。波米琪是父母宠爱的独生女,哪里做过家务事。都是丝楠替她做的,因为丝楠担心唐奈会生气离开。要知道自从唐奈过来,她耳根清静了不少,柯勒终于不烦她了。唐奈毕竟有些威严,老师的头衔又在那里,柯勒不敢放肆。
唐奈同时还在联系学校要把波米琪送去读书,他问弗罗拉,“你不让丝楠上学吗?”
“上什么学,她在印度支那也没读过书,恐怕连字都识不了几个,送她去学校岂不是浪费我的钱。”弗罗拉的确说对了,丝楠文化程度极低,至今停留在小学三年级阶段。
但这番话惹恼了唐奈,他觉得弗罗拉在虐待丝楠,无止境的让孩子干活却不准她学习知识。所以唐奈暗地里也帮丝楠申请学校。
“东西太多了,我们分头去买吧,”丝楠对朱蒂说,她们正站在藤恩尔的街头,刚下马车。
今天佛罗拉又给她布置了任务,让她跟着出门采购生活用品。
朱蒂不放心,“你不熟悉这里,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丝楠笑,“不会的,你要相信我的能力,我们下午四点再回到这里,就这么说好了,”说完,她就拿着购买单往另一条街走去。
丝楠在杂货铺买了两个水盆,前天柯勒刚砸坏了一个。她抱着水盆继续往前走,前面不远就是汤姆逊的饭馆,丝楠眼瞅着招牌,又被水盆挡了些视线,没注意到迎面呼啸而来马车。
第四章 秀色可餐
马夫发现前方的女孩,紧急用力拉马绳,还是有些晚了。丝楠愕然的仰起头,就看见一只马蹄踩向自己的脑袋。
‘哐啷’,两个金属水盆掉落在地上,发出刺耳声响,随后的是受惊马儿的嘘叫,马车停下了,女孩躺在中间,街上的路人以为她昏倒了纷纷围拢来。丝楠茫茫然的望着顶上的蓝天白云,她的左手心撑着石板地,呼着气,使了几次力气都起不来。
一些血从她的脑袋后面渗出来,顺着青石板的缝隙往低洼的地方流,有路人惊呼,“血,她流血了。”
无论何时都有车祸,每天因为被马车撞死的人数不胜数。如果是普通女孩,恐怕此时已经命丧马蹄下。丝楠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把水盆扔向马,自己往一侧闪躲,却仍然来不及,被马蹄刮到肩膀,强大的冲击力把她甩到马路另一边。
车夫慌张的下来跑到丝楠旁边,蹲下要扶起她。但丝楠在他手伸到自己身前时,就已经自己半坐起来。丝楠的脑袋很疼,肩膀也疼,她迟缓的抬手摸摸后脑勺,摸到一手血,真糟糕,她的脑袋破了。
路人站在几米之外的地方,对车祸指指点点,不敢靠近。他们认得马车上琼斯兰家族的族徽,这时绝不是声张正义的时候,得罪琼斯兰家族就别想在南法活下去。相比之下,丝楠就显的寒酸的多,她身上的旧衣服和朴素的装扮跟女佣差不多。
见丝楠伤情不严重,车夫松了口气,频频往马车的方向看,马车里安静的停在原处,没有人出来。
那位尊贵的少爷一定生气了,车夫着急,他对丝楠说,“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