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老山文学      更新:2021-02-19 15:10      字数:5093
  也因此,不过只上两次实验课,班上的同学对他已经没有陌生感了。
  「今天要使用腐蚀性较强的溶液,请各位同学要小心。」
  江破阵望见郭近善穿着过大的实验白袍,一组一组地小心提醒。在男人走到他们这组的时候,他并没有抬头看向对方。
  旁边的同学倒是说了句:
  「助教,你的实验衣是不是太大了啊?」
  「啊……因为原本那件我拿去洗了,这是跟别人借的。」温良的嗓音不好意思地说道。
  「助教,你的身材太弱鸡了啦!」
  几个同学有趣地取笑着。郭近善脸皮淡红。江破阵始终做着自己的事,并未加入起哄,直到那个低柔的声音结束短暂交谈,唤着他:
  「你们做实验要小心,江同学也是。」
  因为担心他在旁边没听见,所以郭近善才特别喊他。江破阵知道,却没有回答,只是点头表示听到了,男人随即走向别组。
  「你是不是讨厌助教啊?」同学不禁小声地问道。
  江破阵并非讨厌郭近善,只是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热络而已。也许是由于之前种种的影响,只要想到自己在对方眼中大概是个只会作弊又没礼貌的人,他就不大有想要接触的欲望,即便那男人也许是个不错的家伙。基本上而言,会和这个人继续牵连,根本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没有。」江破阵将烧杯递给同学,说道:「这个实验要做比较久,我晚上还得打工,手脚快点。」
  同学想起自己今天也有约会,于是很快地拿着器材去装药品了。
  江破阵使用定量管吸取溶液,混合实验所需要的药剂。在等待同学将最后一项药品拿回来的空档,他不经意睇见有人正指着课本请教郭近善问题,另外一个站在郭近善身后的同学,手里持有药品,却分心和女生笑闹。
  桌上的本生灯是开着的,蜡烛般大小的火光微微摇晃,那同学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已经斜了,江破阵正觉得不妙,下一刻,量筒里的化学药液倒出滴到火焰,仅是眨眼,红黄色的火柱骤然迅速往上冲窜。
  「哇啊!」那同学吓一大跳,急忙闪开。动作慌乱过大,扯到瓦斯管线。
  连接的本生灯就要被拉倒,背对的郭近善却没在后脑勺长眼睛。
  所有的事情都只在瞬间发生。
  在同学的惊声尖叫当中,郭近善慢一拍地转过脸,江破阵两个大跨步接近,一手推开就要陷入危险的男人,一手挡住燃烧的本生灯以防翻倒在桌面烧到其它东西。
  「江破阵!」郭近善看到他徒手扶住高温的本生灯,不觉惊讶地叫出他的全名。
  江破阵虽然立刻放开手,但掌心的皮层仍是被烫伤了。
  「哇!对不起!对不起!」同学惊慌失措地道歉。
  「你有没有事?你的手……」郭近善焦急地抓住江破阵的臂膀,想要察看他的伤势。
  江破阵垂眸睇着他忧虑的脸庞,握拳抽回自己的手,只道:
  「没怎样。」是有点刺痛,但应该没什么大不了。
  「怎么会没怎样!?你确实是被烫到了啊!」郭近善仰首直视他,眼里尽是着急。
  「只是小事。」班上的人都停住动作往这里看,江破阵皱眉道:「助教,我还要做实验。」
  「不行!」郭近善再次抓住他的手臂。「你跟我来!」
  那句严厉的「不行」令江破阵微怔。态度总是温和有礼的男人随即强硬地拉着他往实验室外面走。
  明明身材和气力有很大的差别,以郭近善那种瘦弱的体格而言,自己其实只要手一挥就可以轻易挣脱这种束缚,但江破阵却因为对他焦心的侧脸感觉讶异,而意外失去主导地位,只能跟随对方的脚步。
  郭近善拉着他到洗手台,扭开水龙头冲冷水。
  五分钟后,江破阵开始瞪着他的头顶。
  「好了吧?」
  郭近善不发一语,拿出自己的手帕整个弄湿,铺在他烫伤的手掌上,接着很快地把他带到保健中心去。
  「……伤口的水泡不可以弄破,不然会细菌感染喔。」医师在看过之后,便用优碘消毒,「这两天伤口会有点不适,一个礼拜后会脱皮,自己能够痊愈。」
  受伤的左手掌随即被绷带包扎起来。
  「大惊小怪。」在走出保健中心时,江破阵的低语只针对郭近善一人。「我可以回去做实验了吧?」也不等男人说话,他就自己走回实验室。
  「破阵,你有没有事?」
  一踏进实验室,造成意外的同学满脸愧疚,连忙上前关心。
  「没什么。」江破阵平淡说道,步向自己的组别。
  「可是你包成那样……」
  「防止我碰到伤口而已。」江破阵抬眼,刚好看到郭近善也进入实验室,朝着自己走来;他的脖子还是那样习惯性地往左微歪,怪模怪样的。「我晚上还要去打工,现在只想快点做完实验。」
  「……不好意思。」同学本来还想说什么,见他的动作真的没有太大异常,又道了次歉。转身瞧见郭近善站在旁边,他也歉疚道:「对不起,助教。」
  「不……」郭近善楞了楞,半晌,表情好像醒悟过来,忙说:「不要紧,以后小心注意就好。」
  那同学回到自己的组别后,郭近善像是沉思住,犹豫地望了江破阵一眼,但没有再多说,缓缓地走开了。
  江破阵做着自己分内的工作,同组的人看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就相信他根本没事。
  因为必须等待两个小时来产生化学作用,所以这一次的实验每组都差不多时间结束。好不容易在五点多的时候终于取得全部数据,将器材清洗收拾干净,江破阵拿起背包就要走人。
  「江同学……江破阵,你等一下。」
  江破阵一回头,就见郭近善穿着白袍快步走向自己。
  「我刚才听到你说的话……你现在要去打工吗?」郭近善开口道。
  「对。」
  「那……我陪你去吧。」
  「什么?」江破阵还以为自己听错,不禁反问。
  「你受伤不方便,我陪你去打工的地方说明一下。」郭近善的表情相当正经。
  江破阵睇着他。心想:为什么自己刚才不干脆当作没听到这男人喊自己?
  「不必了。」他忍耐地说。
  「可是……」
  「你太夸张了。」江破阵一时脱口,却也觉得说出来让对方知道没什么不好。
  郭近善望着他一会儿,随即低下头。
  「你在我带实验的时候出意外,而且……是因为救我才受的伤,」他轻轻地说:「我真的觉得很抱歉啊。」
  「这没什么大不了,我只是凑巧把手伸出去而已。」
  「……你真是一个好孩子。」
  对于男人不知所云的话,江破阵的反应是错愕地瞪大眼睛。
  「什么?!」绝对没有一个十九岁的大学男生在被那三个字「称赞」后会立刻快乐地笑开来。
  「你不想让同学担心,所以尽量表现出没事的样子。我带你去保健中心的时候,你不大高兴,后来立刻回实验室,都是因为不愿让同学太内疚。」郭近善微微叹息,轻声道:「我就没有想得那么周到……」
  因为那原本就没什么!江破阵并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哪里算得上是「好孩子」,倒是觉得郭近善对任何事都太过认真。他翻白眼道:「我要走了。」打工的时间要到了。
  他背身跨出步伐之际,郭近善启唇道:「谢谢你。」
  江破阵不曾停下,这次真的当作没听见,仍旧往前走。
  身后那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却又更细微传递而来:「我好像……老是受到你的帮助。」
  也不过才今天这次而已吧?
  江破阵已经忘了上回把男人从书堆里救出来的事了,他只希望现在路上不要塞车,自己才能够准时顺利地去打工。
  3
  被开除了。
  只因为他左手不便就叫他明天不必再去上班。在这间距离家里最近的便利商店打工两个月,他虽然可以感觉店长为人有点小气,却没想到他竟会势利到这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江破阵不满到极点。这种烂店,就算勉强待下去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庆幸的是,店长并没敢借口扣住薪水不给。
  他想,自己以后永远不会光顾这家便利商店了。
  在学校的公告栏上找寻适合自己的打工机会。他是不想再去便利商店打工了,钱少事情又多。最好有附餐,但是速食店的投资报酬率跟便利商店差不多,况且时间也很难配合;轻松的,要不家教好了,但没有认识的,实在不大容易找到机会。
  烦恼着找工作的事走进系馆,一个男人也刚好步下楼梯。
  视线相遇的那一刻,江破阵看到郭近善表情微怔,随即很快地朝自己走来。
  「你好。」他轻声打着招呼。
  江破阵虽然很希望对方对自己视而不见,但那大概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只认识几个礼拜,但他已经清楚郭近善并非不会察言观色,昨天去保健中心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他的不悦,只是,看到人就要问好,也许是男人从小的家训。他嘲讽地想。
  「你的手还好吗?昨天打工……有没有影响?」郭近善关心道。
  那张真心忧虑的文弱脸孔,让江破阵突生一种莫名的恶劣念头。
  「还好,不过反正以后也不用去了。」他没有讲得很明白,是引诱式的说法。
  「咦?」郭近善果然急忙问:「难道你……你离职了?」
  江破阵夸张地叹口气。
  「只是暂时不能搬重物罢了,虽然是打工性质,但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只能认了。」这倒是真心话。店长大概认为同样的工资可以找到更强壮的人比较不浪费。「不过这下子,连今天的饭钱都没有了。」昨天走人前才拿到薪水,事实上是还可以撑两个星期,不过负债却无法减少。
  「你……缺钱?」郭近善又楞楞地顺着他的话尾问道。
  「不缺就不用那么辛苦打工了。」他斜瞥男人,语气像是在责怪对方迟钝。
  「啊……对不起。」郭近善只能道歉,偏着头道:「你……」
  「你老是歪着脖子说话,看了真的很怪。」江破阵批评道,纯粹只是在对他迁怒而已。
  「啊?」郭近善一呆,低下脸之后不再抬起。「对不起。」
  好像只有那三个字可以说似的。钟声这时恰巧响起,江破阵耸耸肩,道:「我要上课了。」随即越过男人走离。
  进到教室里找到位子坐下,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言行似乎不够成熟。
  以前念书的时候,班上都会有那种容易遭排挤的同学,虽然他曾经很疑惑那样去欺负一个人究竟有什么意义,不过在认识郭近善之后,他想自己明白了。
  即便没有任何理由,那只是一种发泄,以及微妙的快感。
  郭近善替自己捡回遗失的证件并且归还,知道自己作弊也不曾处罚,态度和语气总是那么温善……虽然知晓他并不是故意惹到自己,但就是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很糟糕。
  下午上完课后,因为已经不必打工,江破阵绕了路去女友的学校。原本是打算接她放学,也用手机联络好了,不料到达的时候女友同学却说她有事先走了。
  婉玲对他的不满,他并不是不清楚,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困难;有事情就干脆摊开来讲,像这样带有耍手段意味的抗议行为,只会让彼此都不高兴。
  扑了个空,带着不怎么愉快的情绪回到家里,在自己房间整理实验结果报告。看着那繁复非常的数据,因为新组装的电脑设备没有像以前那台那么完善,所以用电脑绘制图表的时候有些不顺。
  他想要跑得更快的处理器。虽然这么想,自己却没钱还欠债。
  忆起还得找打工的事,他的心情就更加恶劣了。
  一直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倒楣?怀抱这样低潮的心思,隔天早上第一堂又是大刀王的课,他已经在学期初跷过一次课,那表示接下来每堂都得准时出现,否则就会被当掉。
  起了个大早冲去学校点名;上大刀王的课非常累人,不仅是由于上午第一节的缘故,大刀王所教的是内容复杂的化学数学,说话又有浓重的口音,推测是山东还是哪里的乡音,总之有时会听不懂在讲什么。大刀王的板书还非常凌乱,甚至会三行粉笔字叠写在一起,然后问学生们「懂不懂?」而且习惯中间不休息拉长讲课时间,连上两节课以后,好不容易才从痛苦当中解脱。
  所幸化学数学是江破阵拿手的强项,对于数字和计算之类的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