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节
作者:那年夏天      更新:2021-02-19 15:07      字数:4762
  与姚达在开国公府相处的日子,也是极其开心的,滕琰不知不觉又有些那时的感觉。
  在燕王的提醒下,滕琰发现了姚达的小心思,她再仔细观察一番,姚达讨好自己可以确定无疑了。姚达到底想做什么呢?滕琰左思右想,还是没有想出来。他一天有空闲除了在自己这里说笑外,就是看随行的姬人们练习歌舞,实在没什么异常。
  就在滕琰悄悄观察姚达的过程中,她已经收拾出来好几个大包袱的东西了。姚达几乎每天都要送她点什么小玩意,但没这么夸张,几个包袱的东西主要是燕王差人买的。燕王一定是派了人跟着姚达,姚达买什么,这人就买什么。
  滕琰不能理解燕王,阻止无效后,与姚达开玩笑的心思也渐渐少了。本来看着姚达目空一切的脸变成向她讨好的样子,滕琰是要多开心有多开心的,不过,现在她却在想,是不是直接问一问姚达,他想干什么?能帮的就帮一把好了。
  滕琰还没来得及问,陆伯甫也送了她一份礼物,一本字贴。是那天陆伯甫在道观里拓下的碑文,经整理后写出来的。
  陆伯甫还说:“表妹的字秀丽端庄,不失风骨,如能在神韵上在有所突破,则能更上一层楼。这几张字贴,表妹无事时多看看,领会其中的三味,就是不能日日临贴,也能对书法大有进益。”
  陆伯甫的话实实在在,诚诚恳恳,只要是换一个人,都会感激不尽。能得到陆伯甫指点书法,再荣幸不过了。滕琰其实也很领情,她的字看起来还说得过去,但就像陆伯甫说的,总是缺了点神韵,离陆伯甫这样的大师级别的差那么一步,却一直突破不了。
  收下字贴也算不了什么,滕琰是绝对能分清友情与爱情的。不过陆伯甫可不一定能,滕琰无论是言语上还是行动上,都对陆伯甫做出明确地暗示,他们现在只是工作关系,但她有时还能感到陆伯甫有意无意的目光。
  但不收下,在大家都在场的情况下,陆伯甫的行为没有一点失礼之处,也是不合适的。
  就连皇上在宴会上也让燕王妃陪在男客这边,朝廷上议事她也参加过了,滕琰不只在燕地,就是在京城也把自己与普通的女眷区分开,她基本上与男人一样,出门骑马,参与国事,要是连收个字贴还扭扭捏捏的,太不符合自己的原则了。
  不过,也不能就这样简单地收下了。
  到了晚上,滕琰就让晨风把她在京城收到的礼单拿出来。挑了一副配檀木棋盘的黑白玉石棋子的围棋,准备明天送给陆伯甫,滕琰知道他很喜欢下棋。
  燕王一直看着她的目光缓和了些,“王妃当时就该拒绝他。”
  “其实,陆御史也没做错什么。当时正是战乱的时候,他又不知道我还活着,成亲也很正常,更何况我们并没有正式地订亲。记得在王爷选王妃时,郑先生和我父亲都对我说过,我可以嫁给王爷,那么陆御史另娶也是可以理解的。”
  滕琰平静地说,事情过得越久,她也就越冷静,当初陆伯甫还没有消息时,郑先生还力劝她嫁给燕王,从另一角度说明陆伯甫的所为也是可以接受的。说到底,燕王也好,父亲也好,大哥也好,对陆伯甫不满是因为自己一直坚持等他。
  从标准的本时代人的角度,陆伯甫的错误主要是他没有守信,但他也努力弥补了,弄出个兼祧并嫡来,如果遇到的是别人,大约人人都会说他重情重义吧。
  就是从滕琰的角度,她追求的是感情,而感情这东西,更是没有道理的,更不要说用信用来保证了。放在现代社会,订婚了又如何,就是结婚了,还有离婚的呢,这样想来,滕琰实在没有抱怨陆伯甫的必要了。
  所以这一路上的来往,滕琰慢慢地心止如水了。
  “郑先生要你嫁我,是在北上的时候?”燕王问。
  燕王原来不知道郑先生曾劝滕琰嫁他的事,滕琰三言两语地说了那时的情况,并笑着打趣燕王“那时候我要是答应了,你一定会讨厌极了我吧。”
  燕王的脸晦暗不明,迟疑了一下说:“不会的,你是这样好的人。”
  滕琰笑了,“你不要往我脸上贴金了,那时候你要是知道我是女子,一定会把我送回燕都,哪有现在我们这样推心置腹的关系!”
  燕王只得默认。
  十几天的行程过去,燕王一行人已经到了齐郡境内,这原来是吴国最北的一个郡,与燕地隔河相望。当初燕王在进燕地前,在这里驻军练兵了几个月,吴郡守为军队划出营地,运送粮草,勤勉周到,与燕王有几分交情。
  燕王说了这些事后,滕琰就知道肯定得与齐郡的郡守打交道了。一路上,他们一行,每到一处,都有当地的大大小小的官员来问候、请客,而燕王自然全推了。他不喜欢交际是一方面,更有一点避嫌的意思。蕃王和外臣还是少来往的好。
  齐郡的吴太守当然不同,他虽然不好亲自来迎接,却派了身边的人侯在路上,燕王一进了齐郡,就有人过来请安,引路,热情非常。
  滕琰坐在车里,今天早上,她来了月事,不用两位随行的御医发话,滕琰主动地放弃了骑马,还多喝了一大碗不知是什么的补药,把她苦得直咧嘴。
  滕琰坐的这辆车是从内务府专为皇室人员出行打造的,比一般的车要大上一些,车里的正座又宽又大,上面铺着皮褥子,又暖和又舒服,就是一进车门的倒座上也盖着锦绣座垫,加了熏香的炭炉在马车的一角升起淡淡地香气,使车内暖和又温馨。
  “嗒、嗒”有人在敲车壁,滕琰掀开了车窗上的帘子,见姚达骑在马上,与车并行,“表妹今天怎么不骑马了?”
  滕琰找借口说:“有些累了,就休息休息。”
  “昨天你还精精神神地骑马跃过一条小溪,今天就累了?”姚达有些不信。
  “真就是累了。”
  “那我陪你聊聊天吧,坐在车里也很无聊的。”姚达说着打开了车门,灵巧地从马背上跳了上来。
  一进来他就不客气地与滕琰并排坐在正座上,一面捡了攒盒里的点心扔到嘴里,一面向倒座上的晨风自然地说:“给我煮一杯茶。”
  晨风被姚达的名士派头惊呆了,过了会才合上张开的嘴,将一把小银壶放在炭炉子上烧水。
  姚达本来就不是一个讲礼教的人,出门在外一年,更加倜傥风流,任诞不羁了,颇有昔日竹林七贤的风范。阮籍的那句“礼岂为我辈设耶?”更是整天挂在他的嘴边。
  他可一点也不觉得与滕琰共坐一辆马车有什么不妥的。甚至,还是他觉得滕琰够算得上是他看得起的人之一,有见识、有才学,不同于那些庸脂俗粉。
  “这是什么茶?”炉火上的茶水散发出了浓郁的香气,姚达吸了吸鼻子问。
  滕琰也不知道,她经常是喝白水的,还是姚达要喝茶晨风才煮的,她看向晨风。晨风也不知道,“好像是宫里赏出来的,临行前拿了一包放在车里,还是第一次煮呢。”
  姚达一付这茶让你们喝了就是浪费的表情,闭了眼睛用心地嗅了嗅,坐直了身子说:“应该是御贡的大红袍,,还是那三株老树上摘的,一年也没几两。”接着问:“剩下的茶呢?”
  晨风拿出来一只红色小匣,里面是双层黄罗锦缎包裹的小盒,小盒子封口处还有着红色官印,确实是御贡的东西。
  滕琰飞快地把匣子抢到手里,对着姚达晃了晃,但笑不语。
  姚达没抢到匣子,倒没失了风度,接过晨风递过来的茶杯,慢慢地品了起来。
  滕琰想姚达这是欲擒故纵,也不接晨风煮好的茶,说:“姚表哥这些天表现这样好,一定是想要算计我的茶吧。我可得想想要什么条件才能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六十七章
  姚达不紧不慢地说:“这茶我已经喝到了,以后想喝就去找你,还能不给我喝?我是想要表妹帮个忙,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滕琰细看姚达的表情,并不似作伪,也奇怪姚达想要自己帮什么忙,“不知是什么麻烦事?”
  姚达认真地说:“表妹记着就行,到时候一定帮我说话。”
  姚达能有什么事,还弄得这样郑重?滕琰正想着怎样从姚达口中把话套出来,车门被打开了,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随着冷风一起进来的是燕王,车里一下子拥挤起来,姚达只好坐到了燕王对面,晨风给燕王也倒了茶后溜下了车。
  本来正说得热闹,燕王一进来反倒冷了场。滕琰见燕王不出声,就开口问:“王爷,表哥说这茶是极好的大红袍,你也品一品。”
  燕王依言喝了两口,但也没像姚达那样露出沉醉的表情来,他对茶也不大在意,“嗯,不错。”
  只要谈到了茶,姚达就有无穷的话,“这茶采自半山腰上的三株老树,这三株树,长在一小块平台上,有云雾常年缭绕其间,得天独厚,味道特别醇香。”
  滕琰也端起了自己的茶,品了品说:“是很香。”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姚达,“这茶我们喝就是牛嚼牡丹,还不如都给你这个识货的人。”
  姚达拿在手里说:“这茶这样煮不是最好的,我还藏着些虎跑泉的水,再用青花瓷的茶具盛放,香气宜人,汤色清晰,到时候我请你们再品。”
  “算了,不就是喝茶嘛,弄得那么麻烦干什么?还是你留着找同道中人一起细品吧。”滕琰可没什么兴趣。
  “俗不可耐!”姚达不屑地说:“上次你给我的那套茶具,我与朋友们说,是我用几样小东西从表妹那里换到了,大家都不信呢。孰不知遇到了你这样的俗人,宁可要一个酱肘子,也不要一套好茶具。”
  “我就是俗人。我知道挨饿的时候,一套价值千金的茶具都换不来一块饼。你呀,就是没饿着,饿你几顿,看你是吃饭还是喝茶?”
  “这你就不懂了,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
  “食无肉不等于没饭吃,要是没饭吃,你看他还不可居无竹了?”大约是习惯了,滕琰和姚达在一起总是要斗斗嘴。
  姚达突然笑了,“你知道你的那个红木茶匙,让人看上了,死活缠着我换了匹骏马?”
  滕琰知道姚达要让她心痛,就不当一回事地说:“那马呢?”
  “我又拿着换了个歌姬。”姚达脸上一滞。
  滕琰就知道还有别的事,“歌姬呢?快说,不许说谎!”
  “跟别人跑了。”姚达期期艾艾。
  滕琰放声大笑。
  燕王也微微一笑,给姚达解围,“姚探花喜欢茶?”
  “是有这么点爱好。”姚达发窘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跑了个歌姬,算得了什么,他要是死活去追回来才是丢人的事呢。
  “本王有不少好茶,哪天给姚探花送去。”燕王竟然不讨厌姚达了,和气地与姚达说话。
  “那多谢了!”姚达高兴地在车里一揖,有一丝犹豫一闪而过。
  滕琰觉得姚达有什么想说的没有说出来。想到燕王在一旁就没有再问。
  下午到了驿站,郡守和夫人就提前迎在那里。滕琰陪着燕王见了吴郡守夫妇。吴郡守五十岁上下,三缕长须,温和有礼,吴夫人略胖,面带微笑。
  吴郡守笑着给燕王和滕琰行礼,“王爷去京城时,在下未来得及送行,还在遗憾。自燕王渡河北上后,已近三年未见王爷风采。”
  燕王也很客气地说:“当年还多得郡守相助,本王一直记在心里。”
  郡守夫人对于燕王和滕琰这样在一起接待他们夫妇有些不适应,但也笑着说:“齐郡与燕地只隔一河,早听说王妃巾帼不让须眉,今日得见,真是英资飒爽。”
  滕琰也笑着打招呼,“那些不过是谬传,夫人不必相信。”
  大家寒喧了一通,吴郡守夫妇邀请燕王和滕琰明日去郡守府里赏梅,燕王答应后,郡守夫妇就客气地请他们先休息,明日参加宴会。
  当晚滕琰早早就躺下了,她的肚子很疼。算算已经吃了御医们半个多月的苦药了,可是痛经并没有好,两位御医都说不可能这样快就有效,总得过两三个月。
  滕琰抱着手炉痛得睡不着,越是睡不着,越觉得要去卫生间,折腾了几趟,更觉得床太窄。燕王虽然一动不动,但肯定是没睡着。只有一个屋子,没办法,只能不停打扰燕王了。
  要不自己住地上?滕琰看了看地面,已经是驿站最好的屋子了,但与皇宫,不用说皇宫,就是王府都差远了。地面上光溜溜的,整齐的青砖在冬夜更显得冷硬,让滕琰马上打消了住在地上的主意。
  手炉也不那么热了,被窝里也折腾凉了。如果飞珠在身边,她能在半夜细心地给她换手炉,晨风她们还是小,又突然接过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