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作者:那年夏天      更新:2021-02-19 15:06      字数:4724
  说起来到了昌平,女眷基本就没有任何社交活动了,只除了滕家各房,舅舅家时常走动些,其余原有几家故交,也只是接待过人家的拜祭而已。家里居丧不好出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哪有人有心到处联络。最近的一家亲戚姚家并没有在昌平府内,据他家在昌平府看房子的下人说,前阵子姚达回家时,从这里路过,在宅子里住了一夜,然后就直接回家了。姚家人平时也不在昌平府内居住,这里的宅子只是预备到昌平府有事才住的,他们一家人住在昌平郡南部的的莲花镇,这次犬戎入侵,姚家并没有选择躲进昌平府。
  这可以说是到了昌平后最重要的一次社交活动,眼下昌平府没什么危险,大家的心里也放松了,有心思想这些事了,昌平的当地驻军最高官员来拜访,而且对家里有过恩情的,全家人对这次会面的是相当的认真和重视的。
  到了正日子,滕琰也换上了一身素服女装,头上簪了两件素净的珍珠首饰,揽镜自照,还行,不至于让人笑了去。
  所有的人在堂屋见了面,这就是出妻献子,通家之好了,两家的男主人的情谊到一定的地步才能如此,父亲与邓郡尉的关系已经不止是世交,而且又经历了这些时间战火的考验。
  互相见了礼,女人和们就到了内室。邓夫人是一个笑起来很明丽的美妇人,带着一儿一女,女儿邓钰,今年十三岁,活泼漂亮,有些不谙事故的样子,看起来是被父母保护得非常好。儿子邓铎十岁,浓眉大眼,体格健壮,很是招人喜爱。邓家是世代武将出身,家风严谨,不许纳妾,怕影响练武。家里人口不多,也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事,邓夫人也就养成了直爽的性子,进了门,与大家见了礼,就单拉住滕琰说话。
  “这孩子,看着就是个聪慧的,难为你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才学。”说着,挥手让下人捧过来一个红木匣子,“这是我母亲给我的一套头面,给大小姐做个见面礼。”
  装在盒子里的东西,当着客人的面是没法打开看的,这是古代通行的规矩,但听说了来处,就知道一定是很珍贵的,又有纪念意义,滕琰自然要推辞一下,连王夫人听她这么说,也赶紧开口说:“她一个孩子,哪里当得了夫人如此厚爱。”
  “难道这个面子还不给我!”邓夫人笑着嗔道。
  送过来的礼,哪有真不要的,那是不给人面子,滕琰笑着说谢谢接了过来,然后其他弟弟妹妹们也都收下了邓夫人的礼物,无非是一些小首饰、小物件罢了,就直接拿出来的,不再象给滕琰的那样郑重其事,就是最小的弟弟也没什么特殊,滕琰看出王夫人勉强压住心中的不满,心里也埋怨邓夫人也太直白了,她头脑简单不用多想,可已经给王夫人和她之间制造了矛盾。弟弟虽小,可是开国公府的嫡子,在家里的地位自然远超其余所有兄弟姐妹,尤其是在王夫人的心中,更是她千辛万苦在逃难路上生下的宝贝。
  好在王夫人毕竟出身世家,涵养功夫确实是高,只是一瞬,面上已经笑语盈盈了,让人拿出了事先准备备好的玉镯给了邓钰,玉佩给了邓铎。
  邓夫人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拉着滕琰不放,不停地夸到:“这样好的孩子,要是给我当媳妇多好。”
  滕琰实在是无语,心思简单的人是好,但这样什么也不管不顾的,也真的不好接受,想来邓夫人在昌平,与之来往的都是邓郡尉下属的夫人们,跟着他们有什么说什么习惯了。
  浇冰守城的的主意来自她,这事王夫人并不知道,所以也奇怪邓夫人的热情,可毕竟是来的是客,王夫人还是应酬着邓夫人,拉着邓小姐,一个劲的夸。邓小姐平时一定没少被夸奖,镇静自若,没露出多少娇羞之态。
  如此说上一阵话后,滕玮与邓铎到院子里玩,滕环还小,被下人带回了自己的屋子,这边,滕琰和滕珂带着邓小姐到了滕琰的院子里说话。
  自从搬到了舅舅家,居住环境又有了很大改善。舅舅家的客院前后有三排房子,第一排做了会客厅和书房,滕珙就住在书房的旁边,第二排父亲和王夫人带两位姨娘和几个孩子,滕琰在第三排占了几间屋子。虽然没有认真整理收拾,但住久了,也有了几分模样,何况飞珠本就是有才干的,现在更是一心干活,把避难之所硬是布置出几分闺房的氛围。
  邓小姐一派天真,与邓夫人一脉相传。见了几件好玩的小摆设就一件件拿着看,滕琰还没见过这样坦诚大方的女孩子,心里非常喜欢,就让邓钰捡喜欢的拿走,邓钰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滕琰真心相让,又真的喜欢,最后挑了一条马鞭子,那还是滕琰刚学骑马时,父亲专门给她定做的,象牙的手柄,短而细,适合女孩子的小手,上面雕了精细的亭台楼阁,镶嵌了七色宝石,鞭稍是用金银细丝混着五色丝线编成的,异常漂亮。以前是在自家的东院骑马,从不出门,自然是没机会用,这次逃难,终于出家门骑马了,滕琰又觉得太过显眼,也没用上几次,飞珠收拾屋子,就挂在墙上了。
  邓钰拿了马鞭,兴奋地叽叽喳喳个不停,知道滕琰也会骑马时,恨不得立刻就拉着滕琰去骑上一圈。
  旁边的滕珂忍不住说了一句:“邓小姐是没机会去过我姐姐在开国公府的闺房,那里摆的东西,不是价值连城,就是好玩稀奇的很。你要是看到了眼睛都移不开。”
  滕珂现在也十一岁了,在这里算是个小大人了,模样、针线、言谈还都不错,就是怎么也改不了小家子气,也不能怪她,她的生母周姨娘就是那么个人,她又一直跟着生母,长成现在的样子已经算不错了。这几个月,滕琰亲自教她和滕玮,觉得给她掰过来不少,没想到遇到了事,还是本性难改。
  看了一眼邓钰,还好,邓大小姐跟本没听出来滕珂的话外之音,只是兴致勃勃地思量着怎么能用这根鞭子去骑一回马。
  滕琰就同她谈起了马术,邓钰还真的是行家里手,原来这位小姐不喜读书,不会针线,其它什么琴棋书画都一窍不通,但养马、骑马、驯马甚至对马病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她小时随邓郡尉在九原的马场任职多年,后来才调到昌平郡。滕琰立刻收起了敷衍她的心,认真请教了起来,她这次出门,路上没少骑马,才明白以前在家中的院子里练的骑术只是花架子,但那时形势逼人,哪有时间去练习,现在有这么个现成的师傅,交流下来,颇有心得。
  “明天琰姐姐就去我们家吧,现在昌平府就我们家里还有几匹马了,我们骑一下不要紧的,要不父亲也让人天天骝一骝。”说到这个,邓钰也不禁黯然。
  滕琰也知道,自从出城迎战失败后,战马基本都被杀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养马需要的成本太高,既然一时出不了城,用不上了,就不能再养了,昌平府贮存的粮草是多,但人也多,为了不留着和人争食,只有杀了。城里的大户人家现在基本也没有养马的了,先是捐出一批,后来都是养不起,就是养得起的也不好意思养,围城的时候,还是别太特别了,一不小心被官府还是饥民盯上都不是好事,现在马就是难得一见的奢侈品。当时杀了马,滕家也分到了马肉,虽然马肉真的很难吃,但大家还是都吃了个干净,能吃到肉就不错了,哪里还有挑剔的权利呢。
  “那时候父亲把我最喜欢的一匹马也让人牵去杀了,我哭了三天。家里做了马肉,我一口没吃。”邓钰回想起她的好马了。
  滕琰一眼把滕珂要说的话堵回她的嘴里,要是让她开口,一定会说我们开国公府来的时候带了多少匹好马,都捐了出去有多可惜之类的。自己开口说:“等有了空闲,我去找妹妹一起骑马。”
  没多久的时间,父亲就让人来叫滕琰到外面的书房,他和滕珙在那里陪邓郡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三章
  邓郡尉身材魁梧,相貌端正,身着红色箭袖绣麒麟武官袍,腰系玉带,勇武之气,夺人心神。滕琰一进门,还来不及行礼,邓郡尉就直视着她的眼睛发问:“侄女儿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
  滕琰还是按那天对父亲和大哥的说法讲了一下,邓郡尉并没有多疑,留滕琰和他们一起说了会话,问了滕琰不少军旅的问题,看滕琰真的不懂对排兵布阵,才笑着说:“侄女的妙计救了昌平府,本来应好好嘉奖一番,可世子又说,女子不宜传名。我是个老粗,不知如何才好,只好以后昌平发放物品,按军中最高的份例给你们府上一份。可非常时期,没什么好东西,侄女别瞧不上眼。”
  邓将军来的时候带了几袋白米、两只猪、两只羊,原来是这个原因。
  滕琰盈盈下拜,“要是没有邓郡尉英武不屈,哪有昌平这片净土,我们也早就丧命在犬戎的马蹄下了!如今整个昌平府同舟共济,小女侥幸想到这个主意并不敢居功。邓将军给我们的赏赐好比雪中送炭,正解了家中的困境,我们合家感激不已。”
  没想到邓将军也对着滕琰行了一礼:“我家世居云中郡,百年前,犬戎占了云中,举家被犬戎所杀,独余我曾祖一人。今日我为昌平郡尉,又值犬戎南下,自当尽忠守节,死守报国。自要不是侄女的妙计,现在的昌平已经是犬戎牧马之地了,我等早已埋骨于此,故而侄女应受我一礼。”
  父亲赶紧上前扶住:“她一个孩子怎么当得起你的大礼!”
  滕琰急忙说:“昌平能守住,还得依仗邓郡尉忠勇,郡尉不妨广开言路,鼓励百姓献计,多多制造防守器械,利用冬天何做好备战。明春冰融,恐怕那时局势会更凶险。”
  “正是,侄女所言有理,明日我与郡守商议张榜征询守城之策。”
  邓郡尉一家吃过午饭才走,看邓家的人吃起肉来也是狼吞虎咽的样子,滕琰倒是更佩服邓郡尉品德了,全城的人都知道,邓郡尉从来都是同士兵一样吃住,家里也不搞特殊。
  就这么着,滕琰和邓钰熟识了,也去了邓家几次同邓钰学骑马,确实融会贯通懂了不少马术。邓钰在昌平虽然到哪里都有女眷捧着,但这边的风气与她原来在的九原不同,女孩们都温柔娴雅,她总没个志同道合的。现在遇到了滕琰,觉得终于遇到了知已,邓郡尉和夫人以前对她的朋友总是一脸的嫌弃,这一次与滕琰来往倒还是第一次得到父母的赞许,更恨不得整天跟滕琰粘在一起。
  滕琰也喜欢邓钰毫不做作的风格,只是她不同于邓钰,家里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她安排,最后的结果就是邓钰每天来滕家报到,和滕珂、滕玮一起上课,又跟着滕琰安排家事。邓夫人不但不管,反倒来了几次想让邓钰拜滕琰为师,在滕琰的坚决拒绝下,又改成拜托滕琰帮她教导邓钰,滕琰无可奈何,只有答应了。
  没想到的是,邓钰没见多少进步,滕珂倒改了不少她那小肚鸡肠的坏毛病。她们俩刚刚碰到一起自然不那么和谐,邓钰对滕珂的话外之音,依旧听不大出来,总要滕珂说得再明白不过才理解,不过她理解归理解,大多数不以为然,少数的不能接受的就直接反驳,她要反驳什么事自然是光风霁月地讲出来,反让滕珂下不来台。没几个回合,滕珂的巧嘴居然斗不过邓钰的笨嘴,滕珂哪里见过这样毫无心机的女孩,滕琰再顺势引导,竟把滕珂掰了过来。
  现在滕琰后面总跟着两条小尾巴,她又发挥了过去人力资源部经理的特长,人尽其用,给两个小姑娘安排了适当的工作,减轻了不少自己的负担。
  转眼春节就要到了,纵然外面强兵环绕,但眼下却拿城里的人没办法。所以这个节就象是大家平白得来的一样,气氛居然热烈得出奇,城里几处搭起了戏台,人们自发地组织唱戏,还有就是来往穿梭于城内的秧歌队,伴着锣鼓,连唱带舞,演绎着一段段的故事。到了大年三十,城里到处是火烛,戏台上彻夜不停地唱,秧歌队也舞了一夜,城里几处重要街道人流如织,若不是少了烟花爆竹,街上也没有随处可见的小吃摊子,还真的会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全家人在外面逛了一圈,看足了热闹回来,原来在京城,正月里外面都是热闹的,可这些女眷们哪有机会出门。现在也没几家还守着过去那些规矩了,女孩子独自上街的也不在少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到了家,大开眼界的家人们还在议论刚才看见的秧歌,这是北方地区的一种民间歌舞,来源于农事活动,在京城好象有些上不了台面,但在昌平却是盛极一时,不分男女老少,都可以上去且歌且舞,他们一路行来,就看见有人随时就加入了秧歌队,尽情地歌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