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天马行空      更新:2021-02-19 15:05      字数:5525
  在阳光下变得更加耀眼,只有影子在低低的地面上瑟缩着淡紫的形状。
  如果说莫非是本尊,那我就是他的影子。
  真正的莫非不在了,我这个影子还能坚持着多久?
  直到太阳落山为止。
  莫靖离就是我的太阳。
  如果他不再照耀,那我便会消失。
  莫靖离。
  “……他那么正经的人……”也不太会解释吧……
  又一次哑然失笑。
  我好像总给他找麻烦。
  放慢脚步,脚下是鹅卵石的触感。
  很隔,很硬。
  灰土的色泽不规则的排列着,大大小小却都是圆润的。
  就像在河水中的石头一样,被激流磨平了棱角。
  而人,在生存的环境里,变得圆滑事故。
  那边,我有着坚定的立场,引以为傲的未来计划,还有想象着我那老爸落魄时来求我的悲惨神态。
  有出息,有能耐,围在你脚下摇尾巴的人就越多。
  这里,一切重来,我甚至连起跑的枪鸣声都不曾听到。
  我并不成熟,到现在我都不确定是否真地对自己的“死亡”给以肯定和释怀。
  家,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重要到其他人永远触及不到的程度。
  我现在就是一个别扭任性的孩子,在无数个混乱的人设里找寻我改扮演的角色。
  不能太过自大。
  只是疼我一点,爱我一点,只是有个当我父亲的人对我好一点而已,竟然会这么高兴……
  有点忘乎所以,所以就有了惩罚。
  “我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啊……”声音哽咽在喉咙里,有些发颤,“怎么会……这么高兴……太不像我了……”
  指甲陷在肉里,却一点都不疼。
  “小非哥哥?”
  “……小月?”我这才觉得,有人拉着我的衣袖。
  “你怎么了?”那孩子扬着头,一脸的担心,“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
  “没事。”我跪在鹅卵石的地面,小月捧过我的脸亲我的额头。
  “小非哥哥不哭,乖。”
  “我哪有哭?”心脏好麻。
  “你和哥哥一样。”小月的声音很轻,“面无表情的时候,是在悲伤。”
  唰——
  风过。
  枯萎的树叶沙沙作响。
  “绍卓,你怎么了?”对面的上铺摇晃了两下。
  “什么怎么了?”翻着日文教材,平假名片假名密密麻麻堆满了每一页,看得我麻蝇。
  “你从刚才接了个电话,就一直这样。”小路儿狠命的按着PSP的按键,里面响着嘀嘀嘟嘟的音乐。
  “没事。”我又翻过一页,刚才看的什么,一个也没记住。
  小路儿不再搭我的碴儿,换了个姿势继续打他的游戏。
  十一放假,老妈出门在外回不来。我回家也没什么事做,决定留住宿舍。
  “跟他们去蓟县玩两天不是很好?”小路儿趴在那儿,两条腿晃来晃去。
  “那你为什么没跟去?”我靠在立在床头的枕头上。
  哥们儿们说放假几天去蓟县玩,有个哥们儿正好回家,大伙儿去他家住还可以省旅店钱。
  我懒得去,没什么心情。
  “因为你不去啊,又不回家,一个人呆在这儿多闷。”
  “以前去过,而且我现在也没钱。”
  刚才接了我亲爸的电话,说什么十一了,去奶奶家过节,别忘了卖点东西别空着手去。
  听了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有让孩子买东西的么?你就算买两盒点心买点水果能花多少钱?
  要是我挣钱了,我买就我买,我不在乎那点钱。
  我一学生,我妈天天外面累得要死,你一有买卖的老板怎么计较这点钱?!
  每个月找你要生活费把你逼得快要死了似的。自己手机车子一辆一辆换。
  我丢了手机,你骂我一通!
  说什么不长脑子?!
  再买别买好的,买个次的凑乎用?!
  我找你要钱了?!我找你要钱买手机了?!
  听他说话的音儿,我就格硬!
  去你妈的!愿意去自己去,老子才不现那眼!
  结果我们俩在电话里就又吵了一通。
  大人怎么这样?!
  我真怀疑我是不是他亲儿子!
  我合上书,狠狠地甩在床上。
  “……绍卓?”
  “是他打来的电话……”
  “又吵架了?”GAMEOVER的音乐嘀嘟嘟的响着,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房间里意外的清脆。
  “又。”
  “绍卓。”
  “我恨他。”
  “别去想就好了。”
  “嗯,我正在努力。”
  “绍卓。”
  “嗯?”
  “多融入我们吧。”
  “我还不是天天和你们在一起。”
  小路儿跳下床,蹲到我跟前。
  “你应该多笑笑。”他歪着头。
  “你没见过我笑?”我咧嘴给他看。
  “你不开心的时候多。”
  “怎会?”
  “因为,你总是没什么表情……”
  门里,我和小路坐在床边,凝视空气中粉尘飘扬。
  门外,翔子靠在门边一颗又一颗的吸烟,烟雾缭绕,迷蒙双眼。
  ……
  树叶干枯,变得很脆。
  踩过后只剩下残碎干裂的叶脉,和叶片化成的尘埃。
  小月的声音很轻,很轻很轻。
  悲伤是什么?
  与高兴相互抵消?
  所以一正一负归结于零?
  那为什么我会因为高兴而倍感悲伤……
  “我们……都病了。”
  “会不会很痛?”
  “……很痛。”
  我把头抵在他的胸前,他伸手抱住我,可是他的手臂太短,只能环在肩膀处。
  “拜托,要我靠一下,就一下。”
  “我会,保护你。”
  “……嗯。”
  十岁的皇月身材幼小纤弱,却认真的说出要保护我的承诺。
  孩子说出的话,既简单又纯真,不会是谎言。
  收敛了情绪,我和皇月进到房间。
  “你哥哥呢?”我倒了杯茶给他。
  “我还想问小非哥哥你呢。”他接过茶壶,又给我倒了一杯。
  “哈?”
  “哈?他没去找你下棋么?”
  “……”
  “他中午就去了。”
  “……”
  “你们不是约好了么?”
  “……”
  啊……我完全忘了,有这事儿么?
  正想着怎么解释掩饰了,突然扫到桌上一个还没编好的红色手绳,上面缀着一枚琥珀色的玉石。
  “这是你做的?”我问小月。
  “嗯,给哥哥的庆生礼物。”他笑。
  “庆生?生日?”
  “嗯!”
  “啊?什么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大大大大~大后天!”
  ……还有七天。
  “那,小月……”
  ……
  既然是生日就好好庆祝一下吧~
  那天我放他了鸽子,被他敲了两个板栗。说以后除非我亲自去找他,否则绝不在我的地方等我。
  ……因为我没信用……
  算了,这样倒好。
  不能让他知道庆生的事儿,我好准备个什么送给他。
  我决定,这东西一定要有新意。
  书房里满地纸团,我正用毛笔勾勒着机械原理的线条。
  当然,大概也只有我把它当作是机械原理……
  继续团纸,线条都洇了。
  “你这是干嘛?字写不好,拿纸出气?”莫靖离走进书房,小惊讶了一番。
  他低腰捡起一张纸,正着看倒着看,然后皱眉。
  “非儿,你画的是什么?”
  “……”拜托,我那是设计图。
  “这圆圈是什么?月亮?”他拿着“图纸”坐到我身边。
  “不懂了吧,这叫自行车。”我举起一张还比较凑乎的图在他眼前晃,有点小得意。
  “字形车?”莫帅哥一脸不解。
  “……我画得不好,爹,你能按着这个重画一个没?”我实在不会用毛笔。
  “你确定要画的是这团黑乎乎的东西?”
  “……我确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我真觉得,我们俩的合作比二万五千里长征还艰辛。
  后来,莫靖离找来一块碳条按照我的说辞和之前那个草图的参照,画出了一个很清晰的设计图。
  看他绞尽脑汁努力的样子,我非常的伤感。
  爹,其实你一点都不明白自己画的是什么东西吧……
  “这个送给濯逸?”他挑眉。
  “挑眉也没用,这个多有新意。”我举着图纸晃来晃去。
  “……”他伸手把我抱过来,放到腿上,“可这是我画的。”
  这个动作,已成习惯。
  “我知道这是你……画……的……”我转过头看他,“你不会以为,我是要送他这张纸吧?”
  “……”他一脸“不是么”的表情。
  “爹,这东西用铁打出来,可以吧。”
  “……可以是可以。”
  “车轮用木头吧,坏了可以换。”
  “这到底是什么啊?”
  “说了是自行车啊。”解释讲不通啦,做出来你就明白了。
  “是种田用的么?好像犁车。”
  “……啊!爹,有没有铁匠木匠可以把这个做出来?”我看着他,满眼期待。
  “你确定要做这个?”
  “当然。”
  “好……”
  后来的几天,我们分配的得当。
  有时候,我就去找濯逸下棋。给小月多制造时间把手环编完。
  然后就是,小月陪着濯逸。
  我和莫靖离去木匠铁匠师傅那监工。
  其实我们的图纸没有太大问题,但有些零件什么的还必须由我再讲解一遍才行。
  还好铁匠木匠大人脾气好,人又和善;然后就是莫靖离的面子大,人人见了点头哈腰,恭恭敬敬,要是换做别人估计早就周桌不干。
  莫靖离,因为我的事,带着我跑来跑去毫无怨言。
  终于在濯逸生日的前一天,莫靖离带着我去拿成品自行车。
  本来说找个下人来就好了,结果我还是想亲自来验货比较好。
  除了木头的大轮子,其它都是铁打的,让我想起过去人们骑的二八大车。
  觉得丢脸,我们选择林荫小道回家。
  莫靖离推着这辆限量版自行车,表情很不自在。
  我跟在他身边,边走边看。
  车轮碾过地上堆积的落叶,印出深色的车辙。
  莫靖离一身蓝灰色便装,依然风度翩翩,乌黑的长发在背后一飘一飘的。
  怎么看都觉得这种搭配很绝。
  “爹。”
  “嗯?”
  “想不想试一试?”
  “什么?”
  “咱们的成品。”
  “……”
  “试试吧。”看他一脸不想的表情,我更想看他骑在这车上的样子。
  “我不会。”
  “这样,就这样……”
  被我半推半就拱上了车,莫靖离双手扶着把,坐在座椅上一脸尴尬。
  我一屁股坐在后面的座椅上,两手抓着他的腰。
  “爹,要有勇气!勇气勇气!”我指着前方一个小陡坡,从这里滑下去就能看见河流。
  见我没有妥协让步的意思,莫靖离硬着头皮一副大义凛然将赴前线的慷慨。
  “抓紧了。”
  “GO!”
  一个停顿,然后向下滑去。
  风夹着草叶残香扑面而来,呼啸而过。
  野草干干的,沙沙鸣响。
  “非儿,这个怎么停?”他黑色长发随风飞甩。
  “啊!没闸!没安闸啊!”开什么玩笑,要坠河啊!“爹!弃车!弃车!”
  “啊?”
  “跳下去!跳!”还啊什么啊!?人贵有随机应变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开心得大叫。
  一个力道,我被他抱在怀里,两个人抱成一团滚落在后半段斜坡上。
  眼前转啊转的,他脑后的颜色一会儿是蔚蓝蓝的天,一会儿是金灿灿的草,身下的触感是干干软软的草地。
  “哈哈哈哈……”
  滑到平地时,我们终于停下来。我枕在他的手臂上看天,他躺在我身边喘着大气。
  “哈哈哈哈……好刺激……哈哈哈……”
  “真乱来。”他笑。
  “你。”我也笑。
  “是我们。”
  “对,我们,哈哈哈……”好像滑草,好有趣。
  “我从来都没有这样过。”他拨开挡在额前的长发,美丽的眼睛映着天空白云。
  “你是说躺在这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