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那年夏天      更新:2021-02-19 14:50      字数:4870
  在她送王老爷出府的期间,是谁伤了公子爷!?是少爷么!?少爷竟然伤得公子爷如此重!
  「安儿……」冷清靠近她,突地拥著她,脸埋进那温暖的颈窝。他抖著声音,呜咽地道:「求你…让我…靠一下……」
  语毕,他逐渐哭出声,哭声是恁地凄楚可怜;他的泪水沾湿安儿的肩膊,同时亦像是滴进安儿的心,把她的心淹没在他的泪水中。
  「公子爷……」她怜惜地两手抱著冷清的头颅,轻抚那柔顺的黑发。
  「呜…安儿…好痛啊……真的好痛啊……」
  是侧面好痛,或是心在痛……冷清没有说,但安儿却明白。
  「奴婢知道……」她默默地为他落泪,「不管公子爷多累、多痛、多伤心……奴婢都会陪著公子爷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公子爷……」
  月下,倒映著一对男女相互拥抱的身影,笼罩著凄楚悲伤的气息。
  待续
  第九章
  楼日呆坐著,神色是无奈也是惘然。他的手仍然逗留著略微的剌痛与麻,提醒著他造成的伤害。
  他的心何尝不痛、何尝不难过?
  但…又能如何?
  他要走,他不甘自个儿的一生仅仅能曾经的男妻的男宠,他要重拾当年离他而去的东西!然而清是不会让他离开……至少不会在他坦诚相对后还能笑著让他离开。
  对於一个要周旋於各家交涉磋商的商人,是很容易便惹来祸端,因此权力是必要的。就像是方才他和王老爷磋商,若非他确实认识三王爷,清被王老爷穷追猛打下,会落得如何的下场?若非三王爷有权有势,而自个儿如清口中所讲的「攀附权贵」,王老爷岂会因为忌讳三王爷而如此轻易放弃对清的执著?
  权而生财,财而生势,生生不息,大业方成。他很早以前,便已经看透权力带给一个商人的影响。清是侥幸的,他经商数年,却不曾遇到拥有权力才能解决得到的问题,但并不代表他的侥幸能一直保议他下去。
  也罢,一个不曾经历过风浪的人,又岂会明了个中道理?
  「少爷,你错了!」此时,燕儿隐含著责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楼日循声望去,只见那双美眸好似把他的灵魂看得一清二楚,「少爷定是在想公子爷从小到大都生活安稳是不?那就大错特错了!」
  ※ ※ ※
  冷清并没有父母,他是个乞丐儿,也许在他出生后,他的父母遗弃了他;也许,他的父母早已死去。不管如何,自从他有了思想,他便只有自个儿一个。
  乞丐儿又能怎么生活?白天哀求他人施舍他几个钱,吃秽物,偷他人吃剩的饭肴;夜里他以天为被,以地为枕,不管日子多冷多热,穿在身上的烂布亦不会增多减少,冷与热,对他来说一样难受。
  如斯生活,直到他八岁那年(又是八岁??) ,才有所转变。
  当时,他现在的养父养母在街边把他捡回府中,把他改名为「冷清」 。他以为他会有新的开始,但原来他的养父养母当他是个不用银两便可买回来的仆役。他不但依然吃饱肚、穿不暖身,甚至还要伺候俩老。这些也不要紧,即使他们对他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他们终究是「养育」他的人,他一直把他们的「恩情」谨记心中。
  直到他十三岁,他出落得清秀,唇红齿白,已是令人一见难忘的美少年。当他看清养父母眼中的算计,那一刻他一直眷恋仅有的亲情才真正粉碎。他们要把他高价卖给好男色的人,他在恩情与寻觅幸福之间挣扎著,而在那一段时期,他遇到楼日。
  他与楼日一见钟情,楼日极力挽留他,而他却放不下他的养父母——恩情,还是要还。然而,当他的养父母知道楼日那时有权有势,便逼不及待把他推进楼府。他们面对著楼日的时候,一副爱子心切的模样,却又因为「重病」在身,不得不让爱儿卖身治爹娘重病。
  当时楼日年届十七,虽早已经背上楼府的担子,但时日尚短、记验尚浅,他并未能看穿冷清的养父母那张贪婪的嘴脸,亦并未深思当中因由。因此楼日才一直以为冷清虽然家境清贫,却有著爱他的父母,日子亦算过得安稳。
  成为楼日的男妻的四年,即使得到楼日的疼爱,背后却终究承受著楼府里的下人指指点点,以及府外的人的蜚短流长,后来更落得被楼日遗弃的下场。
  与楼日分袂,他一无所有,身上就连一文钱也没有。他的养父母收到消息,赶来找他。他以为他们对他还有点情羌,却岂料他们又把他卖给另一个人——一个年纪老迈,滕下无子的商人。
  老迈商人只求一个有天资的儿子,继承他不能带进棺材的财产;冷清煞是讨他欢喜,相处的日子不久,便在他逝去前把财产留给冷清。当想然尔,他的养父母又再找上门,恃著他们对他的「恩情」,住进府中,用他辛苦赚来的银两,并要他当个忘恩负义的人,把老迈商人的产业全改成「冷」氏所拥有……
  「公子爷的一生不断遭人遗弃、利用,但公子爷并没有半句怨言;饶是一无所有,生活多艰难,亦不曾自我放逐。少爷你说公子爷过的是安稳日子,不了解少爷你的苦况,少爷你这次真的错了……」
  燕儿的说话却被楼日一手挥断,「你可知道为何清对他的过去只字不提?纵使我骂他不会明白我的痛苦,他亦不曾说起他的过去?」
  「那是因为公子爷不想让少爷知道他不堪的过去……」
  「咱们初相识直到情根深种,他自然说不出口他的过去是如此不堪。但如今,我比他更加不堪,再者,我道他子非鱼,我的苦处他不明白,他理应说出自个儿的过去表明他亦同样有苦处,可他只字不提……因为他知道他与我的过去并不能相提并论。」楼日背负著手,看著窗外,窗的位置,正巧看到在夜色里相互拥抱的一对人儿,眼神又再沉了几分,嗓音又再吵哑多几分,「他过的是不受父母疼爱、贫穷的日子;我过的是从天堕下来的日子,被同是男子的嫖客蹂躏身躯,昔日的尊严、昔日的风采,只得沦落为被嫖客嘲笑的话柄……咱们过的是截然不同的生活。我不能体谅他曾是乞丐儿的感受,他亦不能体谅我曾是男妓的感受,因此他才没有向我提起他的过去……」
  表面的说话是恁地冠冕堂皇,但心里却也为自个儿对冷清说过的话而愧疚,为冷清那不欲他知的过去而心疼。他们相爱的时候,他没有好好的去了解清的一切,现在他们的关系弄致如斯田地,他方知自个儿所谓的「疼爱」对清而言,只不过是一种近乎情人之间敷衍的行为——该怎么对待情人,他便怎么对待他,宛如商务上的帐目要清清楚楚,他便分得清清楚楚,不去了解情人多一分,亦不会关怀他少一分。
  回想起过往的一切,他自个儿总是不去理会清作何感想,不需解释就毋须解释,不需说明就毋须说明,以自个儿的想法去判断什么是清应该体谅,什么是清不会明白……
  如果他们的关系会碎裂,那么这个错也是他铸成的。
  「这句道歉…我耽误得实在太久了……」
  他喃喃自语道。
  ※ ※ ※
  只可惜,世间事往往不如人意。
  上一次,他想道歉,他没有说出口;这一次,他想道歉,却没有机会让他说出口。
  冷清自从和楼日翻脸的那一夜起,便不再出现在楼日面前,就连冷清的贴身侍婢安儿,亦消失得无影无纵,冷府就好像已经没有那俩人的气息。
  本来想离开冷府的楼日,为了等待冷清……为了跟他道歉而一再耽误下来。奇怪的是,就在他仍在冷府的日子,燕儿竟然让他管理帐目,让他涉足商务之余,还让他打点冷府里的一切,宛如要让他接管冷府的一切。
  这真是吓著他,他赶忙问燕儿这算什么意思,燕儿说这是公子爷的吩咐,想让他重新习惯成为一个商人。
  当楼日审视冷府过往的帐目,只见帐目井井有条,记载冷府每年的盈利有增无减,数目之大,就连楼日亦不禁瞠大双眼。
  他手汗淋漓,看见这样的帐目,一股诡异的感觉涌上楼日的心头。
  饶是当年的他,亦造不出这样的帐目……不!只要是他想造,他岂会做不到!只不过清背后无权无势,竟也能把生意越做越大……令他觉得……自个儿…像个蠢才!
  他突地一手把书案上的帐目全扫在地上,呼吸沉重且急促。他捏紧成拳的双手猛地揍在书案上,发出「砰」的巨响,然而心里那股几乎让他窒息的感觉却始终不能渲泄。
  ※ ※ ※
  京城
  「公子爷,你已躲避了少爷多天了……」
  此时,冷清主仆二人在京城的凰来楼中品尝佳肴……说是品尝,也不尽然,冷清只是看著手中的荼盏走神;而安儿自然亦没有坐下和主子共享佳肴的道理。
  「公子爷,咱们来京城办事,现在事情亦已辨完甚久,咱们也是时候回江南……」其实安儿深知自个儿的身份,自然不该出言「教」主子辨事,但是她知道楼日早有离开之意,冷清却迟迟不赶回江南……
  「安儿……」冷清发出微弱声音,「你认为我应该回去?」
  闻言,安儿一怔,一向温驯如无波的美眸翻起了浪涛。她忆起了那万籁俱寂的夜里,那一个拥抱、那一颗心的倚靠,他们二人是前所未有的相近……她始终是人,人始终有私心。
  她知道冷清问的是他应不应该回去见楼日,回去,他俩的问题才有可能解决;不回去,他俩不会再引起争执,他俩的情亦不会再受伤,但问题依然不能够解决。
  但安儿实在很想说「不」,至少冷清不走,那么…仍然是只有他们二人……
  她的内心挣扎著,而冷清也好像不在乎她的答案,不再吭一声地看著手中荼盏,好似那是个稀有的宝物。
  主仆二人间的沉默已不是第一次,可这一次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是一个消息——
  「喂!你可知道昨夜二更天皇上急病驾崩?」
  「当然知道!听说三王爷继位为皇啊!」
  三王爷继位!?
  冷清手中的茶盏无声滑落,在地上粉碎成一片。
  第十章
  「少爷,出面来了几个官差。」
  「你说什么?」本来还在处理案上的帐目的楼日,听见侍婢的话,眉头一皱。
  在另一厢,冷清和安儿正马不停蹄从京城赶回江南。
  可不知为何,也许是长途跋涉的绿故,当初听见三王爷继位而焦躁的心情,在赶路的途中已逐渐冷却平息,转瞬间又再回到一片死寂。
  为何他要急著回去?回去了又如何?他留得住楼日么?楼日需要的并非是他,饶是他勉强把心不在的人留在身边,不管是对谁,亦徒令双方辛苦,何必?
  与其这样继续这段脆弱的关系,何不就此来个了断……他有点讶异自个儿此刻竟然能心平气和地作出此决定,或许他的感情真的累了、淡了;在与楼日分开的日子里,他亦想得明白。
  他已经记不起爱一个人的心情——兴奋、思念、爱慕……爱恋时那种非他不可的强烈感情是怎么样的滋味,他早已淡忘,他甚至对当初与楼日重逢时执著於他而感到莫名其妙。
  就像他越发冷静的感情,他骑著的马匹亦逐渐从奔跑的速度缓慢下来。
  「公子爷?」紧跟随在冷清身后的安儿突见主子不如先前的匆促,亦随即缓下来。
  「罢了……」他喃喃自语,然后转头对身后的侍婢道:「咱们在此歇憩一下吧。」
  安儿登时一愕,不明白主子的想法。他们赶回江南的目的,就是要防患於未然,在少爷得悉三王爷继位之前先一步封锁消息,以免撩揆他欲争权势之心。可是公子爷却……
  明了安儿的疑惑,冷清摇摇头,不胜唏嘘,「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咱们的感情裂痕亦非一朝一夕便能造成。咱们之间有著的鸿沟,若然能够跨过,那么三王爷早已经不是个问题。只可惜……」
  「但是……」她还有但书,却被冷清再次截断。
  「楼日要走要留,区区一个在他心里无足轻重的冷清如何阻止、又如何阻止得来?」语气是说不出的疲惫,「楼日要的是荣华富贵、坐拥权势;而我却想与在乎的人平淡地渡过此生,於愿足矣。他给不了我想要的,我亦给不了他想要的,咱们谁也不迁就谁,有此冲突,又如何能相安无事地一起生活?」
  「公子爷……」安儿也深知他说的是事实,从旁看著他们的她也感到难过,更甭说他们本人。
  冷清忽然一笑,彷佛要把一切恼人的前尘往事在这一笑后消失怠尽,「此事甭再提了,你看你——」
  说著,他骑著马匹来到安儿身旁,安儿不解地望著他,只见他抓著他的衣袂——「累了吧?女儿家满头大汗,有失仪态啊。」他用衣袂为安儿擦拭汗珠,其轻柔且小心翼翼的动作,就好似安儿是脆弱娃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