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节
作者:尘小春      更新:2021-02-19 14:26      字数:4995
  慢的神色。
  也难怪了,以从前纳兰音的经历,确实也是应该不懂这些的。
  一路上,月娘就说些京城里的各处商事经营。
  她时不时瞧着姚雁儿,心里也是生出了一丝惊叹。
  那女子,容貌显然是极为姣好的,那眉眼五官俱是说不出的好,好看得如画儿描画出来的一般,让人心里就不由得想到了岁月静好这样子的一句话了。
  今日姚雁儿穿着一身石青色衫儿,外罩金丝彩云轻纱比甲,乌鸦鸦的头发上俏生生的别着一枚金凤钗,晶莹流转,彩光剔透。
  那清澄的眸子却也是静静的,仿若清澈无波,又似深不可测。
  这样子一个出色的人儿,真瞧不出是个狠的。可是侯府下边那些个人,私底下都说夫人那就是个厉害的。不然院子里那么几个妾,个个都是被夫人处置了,却一点尘埃也不沾染。就是以前闹着要给大房纳妾的二房,这一次也是消停了,大约也是被大房震慑住了。
  姚雁儿瞧着街上了景致,心里却也是生出了丝丝的异样。
  小时候,自己也来这里逛着,父亲也素来疼爱自个儿,还给她买了糖裹的山楂吃。
  她父母感情是极好的,所以就算亲娘生不出个儿子,父亲也是不乐意纳妾。后来爹死了,娘哭得跟什么似的,谁也都劝不过来。姚雁儿和温文轩成婚没有多久,娘就跟放下了心事一般,就这般就去了。
  最后,姚雁儿目光却是定格在一处绸缎铺子前。
  那牌匾上的金粉字迹却也是有些残了,却也是仍然能分辨得出是飞云绸铺四个字。
  如今已经是上午了,街上的行人亦是多了,大门却也是仍然闭着的。
  那绸铺子开得有些年岁了,谁也都能瞧得出来。
  姚雁儿只记得自己从前,也常来这里的。
  这是二叔家的铺子。
  她每次来,弯弯就像一只清灵的雀鸟儿,笑着就跑过来,扯着自己的手,欢欢喜喜的跟自己说话。这商人家的女儿,原本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且弯弯也是喜爱做事的,就在店铺里帮衬。旁边铺子里的程二郎还挺喜欢弯弯,时常就买些个糖果子送去讨好。只弯弯却不怎么喜爱他,便是拿过去,弯弯也是不肯药的。
  如今这铺子,那门却也是紧紧闭着的,并没有打开。
  这亦是让姚雁儿的内心之中更是添了些许讶然。
  转念一想,二房得了大房的财帛,也许就没有经营以前的铺子了。
  前几日,自己不是也见着了弯弯,她衣衫打扮和从前已经是有些个不同了,好看了许多。
  姚雁儿眼波流转,却亦是若有所思,只内心深处,倒是添了些个困惑处。
  她终究轻轻的抬起头,缓缓说道:“那铺子,如何就关门了?”
  姚雁儿原本也不指望月娘知道,只寻个由头,好让人能去旁近打听一二。
  只没想到,月娘竟然是知道的。
  “那是京中姚二的铺子,说来却也是话长了。”
  月娘倒也并不奇怪姚雁儿会问这个,这姚二家的铺子就在正街上,地势也是极好的。大约是因为姚雁儿见这个时候了铺子仍然是开着,心里添了些个疑惑而已。
  “夫人身居侯府,料来也不知道姚家这商户。原本姚大是京里贩药的,生意极好,甚至和朝廷有些个关系。姚大的夫人容貌极好,却也是个出挑的美人儿。只可惜,却也是不能生育,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取名为雁儿,外头都唤她雁娘。姚大虽没儿子,可喜这雁娘却也是十分聪慧,千灵百巧的,浑然就是个不带巾儿的男人,比寻常男人还要厉害些个。等雁娘年纪渐长,也是出落得花容月貌。姚大因为没有儿子,就替雁娘招赘入夫。雁娘样子好,家里财帛也多,就算是入赘,也是许多人乐意的。姚家还真找到了一个秀才公入赘,成了婚,夫妻两个打理这些个家业。”
  “那入赘的男儿姓温名文轩,样子好,人也儒雅斯文。原本人家都说姚家有福气,虽然是商户却也是招了这样子一位读书人做夫婿,是不知道怎么修来的福分。可后头才知道,温文轩是个没见识的,竟然贩卖私铁,又招惹些个妾,气的雁娘十分之狠。雁娘最后性子决绝,就*而死,且临时前上告朝廷,告发了温家贩卖私铁之死。因雁娘死得惨烈,而且举告有功,故此姚家也是免了罪,并不曾被如何。”
  “只姚大几年前也就死了,雁娘如今死了,大房这边就算绝户了。这些个家私,就落在了姚二家手里。原本姚二家家境平平,也只有夫人眼前所见这绸缎铺,如今亦是算得上时来运转否极泰来,竟也有了这偌大的家私。姚二是出名的老实人,平日里便是有人让他吃亏,他也是宁可委屈自个儿,也不去落别人颜面的。我原本还想着,夫人外头若要个人帮衬搭理,姚二家也是不错。”
  月娘说到了此处,倒是差不多就与姚雁儿所知所想差不多了。
  随即,月娘却也是话锋一转,不由得说道:“只可惜,如今姚二家却也是已经遭祸了。”
  姚雁儿眉毛轻轻一挑,心尖儿也似颤了颤,禁不住沉了沉。
  果真是有些什么的。
  她耳边已经听着月娘絮絮叨叨的说道:“唉,他究竟不会做生意,供给军中药材,什么半夏,什么熟地,看着是好的,可是其实是煮水后没药效的。有些个黑心肝的,就将这些药渣染了色,看着跟好的一般,就这样子送了过去。这药材若贩卖给别人,也还罢了,至多不过是折了些银子。可这些个药材,那是供入军中,如此一来,姚二也招了罪,入了牢狱,便是铺子也封了。”
  姚雁儿想起那日自己瞧着弯弯,少女容色还是有些轻快的。
  那时二房已经出了事?
  姚雁儿并不如何的确定。
  瞧着,也是不像。
  姚雁儿轻轻的哦了一声,侧头对月娘道:“可是近几日的事?”
  月娘倒是有些个哑然,心里也是添了些个狐疑:“夫人倒是早就听说了这个事儿?”
  姚雁儿葱段儿也似的手指一指:“封条还是新的。”
  月娘顿时恍然大悟,暗笑自己竟连这般明了的事情也是瞧不明白。
  “确实便是这般,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情。可见有人天生就没这个福分,姚二家合该没财,真得了大房的钱财,可反而是招惹了天大的祸事了。”
  姚雁儿不置可否,并未言语,她眼里却是透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气儿。
  只这时,街道那头却传来了一阵喧闹,似乎有人在撕咬扯打。
  月娘顿时一阵紧张,这里马车上却也是有位娇贵的侯夫人,且人家据说还是身子骨弱。月娘也担心,便是有些个不晓得事儿的,会冲撞了马车上这位。
  这西城,虽然铺面整齐,到底不似东城。
  若是在东城,往来的可都是达官贵族,自然也不会闹出这么些个不好看的事儿。
  前头打探的奴仆回来了,月娘方才松了口气。
  “夫人放心,前头只是个疯妇,也不算什么。”
  听说,是一个原本要送入疯人塔的女疯子,半途却是开始挣扎起来了。
  不过是个疯女人,自然是能极快被制服,也闹不出什么乱子。
  可是月娘却分明是猜错了。
  那疯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是摆脱了那些个捉她的人,不要命的跑起来,且朝这边跑过来。
  而路人见她过来,竟也是纷纷避让,似乎生怕沾染上一点半点。
  亦是难怪路人会如此。
  那女疯子一身污秽,可谓极狼狈,身上散发出一股酸臭之气,简直令人作呕。
  这也还罢了,这女疯子那面容之上,赫然有那么一道猩红的疤痕,皮肉可谓难看之极。
  别人看她这般样子,衣衫整洁的人,谁都不乐意沾染她一点半点。
  月娘也是慌了。
  夫人这般天仙一般的人物,却也是被这个疯妇冲撞,便是月娘那也是瞧不过去受不了的。她只叫来侍卫,将姚雁儿护着。待月娘触及了姚雁儿的面容,却也是顿时将快到舌尖儿的话轻轻的吞下了肚子里去。
  眼前的女子,容貌清而静,静而宁,一双清澄的眸子恍惚冷月倒影,竟也不见丝毫尘埃。
  姚雁儿哪里有受惊的样子,却也是眼睛也不眨似的瞧着。
  一时间,月娘心口亦是隐隐有些个恍惚。
  眼前的女子,为何竟然是这般情态?
  果真便是个胆大的,不是那等胆小的内宅妇人。
  那疯女跌跌撞撞,却被侯府的侍卫按倒。
  她努力挣扎,无非是身上沾染更多的尘土。
  月娘回过神来,亦是指着那疯妇说道:“好大胆子,竟然敢冲撞我家夫人。”
  众人虽然不知道姚雁儿身份,只看这通身气派,顿时也知道马上的妇人必定是身份不俗的。
  亦是有人幸灾乐祸,这疯妇谁不好冲撞,竟然冲撞了这等贵人。
  疯妇抬起头,脸上那蜈蚣一般的疤痕蜿蜒而上,越发的鲜红狰狞,竟也是说不出的可怖。
  女子肌肉轻轻的颤抖,那蜈蚣也似的伤疤也是轻轻抖动,宛如活物。
  月娘胆子也是大的,此刻内心也是恶心,不由得伸出了手帕掩住了嘴唇,眼中一丝厌憎之色却也是一闪而没。
  只姚雁儿却是神色不动,丝毫没有吓到的样子。
  而那疯妇抬起头,眼里一丝讶然之色顿时也是一闪而没。
  这马车里的贵夫人,身份自然是极为尊贵的,原本也是她望尘莫及。可是她偏生认得这个妇人,那一日,自己前去寺里见张郎。那马车帘子撩开,露出了一张绝美的面容。当时秋儿也说了这个妇人的身份,似乎是,是什么昌平侯夫人。可是却想不到,自己竟然是在此处遇到了她。
  月娘厉声呵斥:“还不快将那疯妇拉开。”
  两个差役亦是上前,赔笑道:“这疯子脑子不清楚,又不懂事,故此方才冲撞了夫人。”
  他们赔笑,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月娘也只冷哼,并无发作。
  差役暗中松了口气,又恼便是这疯子闹出了这么些个事儿,心下平添恼怒,只用铁链锁住了,再发泄似的重重踢了几脚。
  那疯妇喉咙里发出了闷哼,只这时,她眼中禁不住垂泪。
  她哭,喉咙里却没有声音,只那眼泪珠子默默的流,冲刷了面颊上污秽,竟透出了雪白的肌肤。
  月娘原本用手帕掩住了口鼻,厌憎的站在一边,此刻却似又突然发现,眼前的女子虽然面容极丑,却有一双晶莹秀润的双目,如今蕴含了泪水,越发如水晶般莹润透亮。
  差役极粗鲁的扯开了这疯妇,扯着她离开。
  姚雁儿仍然是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瞧着。
  月娘也是吃不透姚雁儿的心思。也许夫人就是生了兴致,所以瞧个热闹罢了。
  大约只是如此而已。
  月娘心里如此想,却瞧着姚雁儿仍然撩起车帘子往外头张望。
  娇蕊轻轻的踮起了脚,向外头张望,不由得说道:“那疯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却见那貌丑的疯子,眼睛里不断有泪珠子垂落出来,嘴里却没有声音。
  那双眼睛就这般空洞的瞧着,也是不知道瞧向了哪里了,在阳光照耀下,却也是有着一股迷离的感觉。
  忽的,那女子空洞眼神似乎添了些许焦距,似乎朝着人群里面往了去。
  “那疯子在瞧谁?”娇蕊亦是好奇。
  姚雁儿却也是瞧得出来,那女子瞧的是人群之中一名公子,对方一身青衣,容貌是极好。
  女子嘴唇动动,却不知为什么,就什么话儿也是不曾说出口。
  只她眼神,也并不似方才那般空洞,其中仿佛流转了些个别的。
  姚雁儿似乎也多了些个兴致,仿佛眼前这一幕,是极为有趣的。
  那青衣公子却也是从人群之中出来,许是因为他官家公子的气度,一旁两个差役亦是不敢十分无礼。
  “这位公子,这女子可是个疯妇,你可也不必理会。”
  只那公子面上却亦是添了浓烈的忿色!
  “尔等实在是可恨,是受了谁人的财帛,竟然将好人家的女子当做疯子给关起来。”
  他容色义愤填膺,眼里却亦是透出了一股怜爱。
  “诸位评个礼,这所谓的疯子其实是姚二家的女儿,亦是我张华的未婚妻。姚二家是犯事了,只这所谓的犯事却也是祸不及妻儿,也不知是谁,觊觎姚家的财帛,如此折磨这好好的女儿家。”
  众人无不哗然,姚二家的事情,他们也是知道的。
  姚家铺子就开在此处,他们一贯与邻里关系不错,人缘也是极好的。
  便是有些个人不知道这桩事,也立刻从旁人口中知晓是怎么回事。
  有认得弯弯的,顿时也是不忍。原本一个好好的女儿家,怎么就变成这般可怕的模样?
  这张公子所言显然是真的,一旁差役顿时面色苍白,神色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