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尘小春      更新:2021-02-19 14:25      字数:4873
  没见婆母拿捏儿媳如贺氏这般厉害的,便明目张胆的往儿媳妇房里塞人,只让姚雁儿再次震惊一把。
  罗嬷嬷服侍倒也麻利,除了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平素行事也真说不上有什么错处。
  如今只见罗嬷嬷将姚雁儿头发盘成了圆髻,脸上贴了花黄,挑拣了四五枚红宝石粗金钗插上。她梳头梳得极麻利,一边梳一边道:“先前夫人病不曾好,打扮得随意些倒也无妨,如今要去给老夫人请安,我也偷不得懒了。”
  姚雁儿不得不佩服罗嬷嬷,真真一双巧手啊,原来那样子一个美人,让罗嬷嬷这么一打扮居然就显得老气横秋,极为古板。她瞧了镜子几眼,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就生生毁成样貌尚可却庸俗不堪的样子。
  李竟见到的妻子,不是浑身药味孱弱不堪模样,就是如今这般样子,原主原来不得宠简直是在正常不过了。
  “这头梳得不好,怪老气的,粉黛,你上来替我梳吧。”姚雁儿伸手拔了一根发钗,随手扔在镜子前。
  粉黛胆小,动了动,却拿眼去看罗嬷嬷。夫人本来看重罗嬷嬷的,虽然不知今日为什么要换头型,只是她却担心罗嬷嬷事后气闷,却撒气在自己身上。罗嬷嬷面色变了变,却仍然笑着说道:“夫人原本便该端庄些,不必跟那些小蹄子一样争风斗艳,所以也不必换了。”
  姚雁儿手掌端起一旁茶杯,淡淡的笑了笑,蓦然用力一甩,那茶杯顿时擦着罗嬷嬷耳边飞过,在罗嬷嬷身后落个粉碎。
  ☆、六 教规矩
  姚雁儿细声细气道:“这院子里,什么时候这般没规矩了,没上没下的?”
  罗嬷嬷顿时一呆,夫人便是好性,嫁入李家三年来,便没红过脸动过气,哪里见她为这么个琐碎小事动肝火。她说话是有那么几分逾越,只是夫人原本便是这样子的性子,天长日久,罗嬷嬷早便不讲规矩放在心上。许是纳兰音那软弱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些,罗嬷嬷心惊之余却不是服软,犹自嘴硬:“我原也只想夫人端庄些,不学那些小妖精的样子,夫人不肯听金玉良言,要怪老奴,实也没办法。”
  姚雁儿眼神也似冷了冷,呵道:“跪下。”
  罗嬷嬷一呆,却见姚雁儿再无别的话,只不情不愿跪下。
  “掌嘴!”姚雁儿冷声道。
  平时火气最大的娇蕊也呆住了,反倒是绿绮站出来,扬手打了罗嬷嬷一巴掌。姚雁儿瞧了绿绮一眼,平时绿绮是个闷不吭声的,她也没料着。
  罗嬷嬷眼里似喷火也似:“不知老奴哪里错了,我原在府里也是有体面的,原本也是侍候老夫人,夫人说打就打,我心里实在委屈,老夫人面上也不好看。”
  一张口,罗嬷嬷就将贺氏给抬出来。她也是拿捏住姚雁儿的性子,寻常只要将老夫人这张王牌给打出来,夫人必定服软。谁让夫人要争纯孝的名声?罗嬷嬷心里也肯定,夫人听了,非但不敢再责自己,还要好声好语安慰自己一番。
  “老夫人跟前,你也这般无礼,主子说一句,你便回两句?”姚雁儿似笑非笑。
  罗嬷嬷却也一堵,在老夫人跟前,她如何敢无礼?便是拖出去打板子,罗嬷嬷也不敢多言半句。她敢在姚雁儿面前如此逾越,还不是欺夫人一贯是性子软和的,不肯在下人跟前发脾气。
  “侯府原也是有规矩的,主子说一句是一句,吃喝用度不必服侍的来添一句不是。老夫人自是慈和的,难道我处置院里一个服侍的,她还不许不是?再者如今你在我院子里做事,还分什么老夫人的人。”姚雁儿嗓音微冷,字字都是诛心之语,听得罗嬷嬷透了一身冷汗。
  对付罗嬷嬷,她甚至不必费什么心计,处置了便处置了。对付一个姨娘,尚要交代些,对付自家院子里的家奴,自该随心些个。
  “绿绮,再添十下,留个印儿,让她顶着这个出去。”
  姚雁儿把玩手中的粗粗的红宝石钗,一股宝光流转,流光玉彩。她面上艳色虽然让脂粉给压住了,这一刻竟似透出几丝极耀眼的华光。
  绿绮样子拙拙的,听了就凑上去,伸手就打,打得竟然颇为伶俐,罗嬷嬷也不敢躲。
  粉黛是个胆子小的,此刻早呆住了。耳边却听姚雁儿道:“站着做甚,过来梳头吧。”
  这次粉黛赶紧凑过去,心中却泛起了迷糊,原先夫人在她心中殊无威仪,甚至还不如一个得势的嬷嬷厉害。今日夫人一番发作,倒是让粉黛心里好生惶恐。虽落的是罗嬷嬷的面子,然则粉黛心下自也不安。
  一旁巴掌声好生清脆,姚雁儿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妆也不要了,替我除了妆,你该会画梅花妆吧,倒也清新雅致。”
  粉黛胡乱点了下头,梅花妆本也是常见妆容,她专门学了梳妆打扮的,自然也是会画的。她手指轻轻一颤,替姚雁儿去了盘发,那厢绿绮已经打完了巴掌。罗嬷嬷双颊微微肿起,可见绿绮手下并不留情。
  一番巴掌落下来,罗嬷嬷的气焰倒也消了大半了去。
  姚雁儿散了头发,看着自己镜子里样子,倒添了些说不出的烟尘味儿。
  “罗嬷嬷,你且下去吧,这里不必服侍了。”姚雁儿手指捋过了脸颊一边黑缕缕的头发。
  罗嬷嬷心中惊怒,心忖夫人这番无法无天的话,递到老夫人跟前,看她如何自处。一时又想便是说出去,自己也没甚光彩。只是这屋里小蹄子,必定也是要乱嚼舌头的。只是今日,自己这老脸倒是丢个精光。罗嬷嬷含忿退下去,心中却琢磨着如何在老夫人跟前递话。
  粉黛用香脂去了妆容,定了定神,簪子挑了胭脂化开了,只替姚雁儿额头上点了梅花。
  点好妆容,粉黛也是一呆,夫人原本就出落得极美貌,只是肤色略显清白些,如今衬托鲜艳梅花妆,竟然透出一股子惊艳味道。姚雁儿肌肤本来白净,倒也不必添了什么粉儿了,只轻添了些胭脂,顿时双颊生晕,透出几分可爱。
  “夫人,要梳什么发式。”
  “梳个双环髻。”
  粉黛点点头,将乌发先结了两条辫子,再梳成了双环髻。姚雁儿瞧这丫头胆子小,梳头倒十分利落,手指极为灵巧,梳头化妆,甚至比罗嬷嬷还熟练三分。粉黛老老实实梳了头,又取了两枚点翠的梅花钗插上,乌发更添了几分清新。
  姚雁儿换了一身浅色长袖秋衫,外套浅绿色比甲,额上丹寇更是鲜艳欲滴。
  从前纳兰音过的什么日子,与她并无干系,只是她姚雁儿,那就绝不会活得委屈憋屈。
  京城姚家女,原本就是个艳辣心狠,精于算计的性子。如今到了昌平侯府,心里总离不得谋算两字。
  这些日子里,她冷眼旁观,只觉得原来的纳兰音竟是个愚的。
  纳兰音出身尊贵,耳濡目染,便是根木头,多少也知些内宅之事。她知拿捏身边陪嫁丫头,知讨好婆母,知主动纳妾博取贤惠的名声,却少了几分随机应变,竟自只会依样画葫芦,行事只有照本宣科四个字。
  那官宦家女儿出嫁,自被叮嘱一番为妻之道,无非是讨好婆母、早生子嗣、依附家族。至于丈夫,也不必管他添婢纳妾,更不必拈酸吃醋,只要颜色常好常新就是了,什么恩爱情分也是虚的。纳兰音自是将这些个话当做金科玉律,却分明不知因地制宜的道理。故此她因生不出孩子,便处处短了声气儿。
  李竟既不是能被老夫人拿捏的性子,也不靠家族图前程。她便是将老夫人十二分的讨好,李竟跟前也不见有用。且如今李竟承了爵位,上头的老子又得病死了,他在侯府才是真正做主,说话得力的人,而不是秋凉院的那个老夫人贺氏,更不是二房那个玉氏。且说诛心的,如今李竟虽无休妻之意,但只他有这个念头,贺氏也阻不住她。
  在贺氏跟前得脸自也是好的,却也决不能主次不分,讨好丈夫,得了李竟的心才是第一要紧之事。
  当然纳兰音也是在李竟跟前下了功夫,什么主动纳妾,什么虚怀大度,只顾做出正室的架子,却摸不着李竟的脉门。
  姚雁儿和李竟接触不多,谈不上如何了解,眼见耳闻,倒觉得李竟在女色方面并不如何在意。
  她心里粗粗有个结论,那就是李竟是个讲究实惠的男人。他送人东西,不送些个虚的,知道正房娘子身子骨弱,就送人参补身。兰氏活泼伶俐,又有身孕,李竟也不怜惜,只顺了她的意思将兰氏拘在院子里。这样一个实惠的男人,自然会觉得自家妻子外头名声有贤惠好听都是虚的,最在意的还是她能不能处置住内宅里里外外琐碎之事,能不能让他日子过得舒坦安心。
  其实这种实惠的男人,倒也并不难侍候,至少这种人对家里事是拧得清的。
  可是纳兰音却是本末倒置,她为了贤惠名声,连小妾也压制不住。原本依附侯府过活的二房,却能占了管事之权,堂堂侯府正妻竟然连碗好些的参汤都吃不上。在外李竟要在朝堂上和人争输赢是非,回家还要替娇弱多病的妻子收拾烂摊子,比如前几日那个闹在跟前的兰姨娘。李竟有太多太多的理由,不喜欢纳兰音这个妻子。
  姚雁儿看着镜子中如花容貌,心中暗暗想,她会让李竟喜欢上如今这个妻子。
  ☆、八 妾室
  粉黛弄好妆,她身旁四个丫鬟脸上都透出了惊艳之色。纳兰音原本就有一副绝好的底子,只是平日里不是病恹恹,就是浓妆打扮。因此便是有十分颜色,也只剩五六分。如今粉黛给她画了个淡妆,又用胭脂给她脸颊添了些血色,遮掩住姚雁儿平日里肌肤显得过于苍白的缺点。这种气色显得健康的样子,甚至贴身的丫鬟也不得见。
  粉黛虽然胆子小些,却也是着实会打扮。
  粉黛瞧瞧姚雁儿镜中模样,忽的脸一红:“奴婢忘了替夫人画眉了。”
  若是往日,忘了便忘了,只是今日夫人身上散发一股莫名的味道,竟让她生出几分压迫感。
  “我自己来吧。”姚雁儿纤细素指捏住了黛色的眉笔。
  如今她一双眉,是生得极好的。细长乌黑。姚雁儿手指毫不迟疑的一描,却似手法娴熟的画师,黛色抹聚,翠点神动,深入浅没,好似给一双长眉添了饱满的神骨,边梢没入如雪肌肤之中,竟不见半分滞涩迟疑。
  描完眉,姚雁儿落在身边几个丫鬟眼里,竟自觉得眼前女子似添了一股难描难绘的灵动,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韵味。许是因那双凤目添了几许神光,就如画龙点睛似的,添了几分神采飞扬。
  红绫一时也忘记了罗嬷嬷被发作的事儿,不觉说道:“夫人这般打扮,确实极好看的。”
  “红绫,你且去挑一条搭配的汗巾子。”姚雁儿嘱咐。
  红绫应了声便去了,打开一个小匣子,里面有十多条汗巾子,有浅绿色搭配桃花的,有石青色配金线的。红绫想了想,就自己做主,挑了一条素色打了攒心梅花的汗巾子。姚雁儿也是满意的,让红绫替她打在腰间。
  “镯子配浓绿色如何?”
  “浓了些,套那羊脂色就好。”
  红绫点点头,换上羊脂玉镯子,套在姚雁儿手腕上。
  这镯子本来水头极好,跟羊脂也似,只如今姚雁儿肌肤本来就白,被这镯子一衬,竟自好似分不出什么也似。
  院子红亭里,文姨娘一身暖杏色衫子,眉宇温婉,正自做针线活计。巧姐儿才吃了一碗糊糊,正自在嬷嬷怀里打瞌睡。一岁多的女娃儿,肌肤十分娇嫩,套着浅粉色万字纹路的衣衫,领子口露出一块白玉雕的长命锁,用红绳系在脖子上。丫头水云在一边侍候着,一边低低说道:“听说夫人醒了,如今只将兰姨娘拘住,那又有什么用,要生还是生得出来。”
  文姨娘眉宇温婉,好似观音菩萨似的,眉头也没挑一下,仿若未闻,水云却知道她在听。
  “咱们巧姐儿,虽然没福气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可是毕竟是侯爷第一个孩子。隔上几日,侯爷都会来咱们院子里坐坐,方姨娘兰姨娘恨得跟乌眼鸡一样,那也无可奈何。不过侯爷嘴里没说什么,他心里还是想要孩子的,太太就没这样子的福气。只是要是兰姨娘真生出个儿子出来,谁知道怎样?夫人身子骨弱,巧姐也没养她身边,只恐累着她。要是姨娘身边再添一个小子,那才是儿女双全。”
  水云絮絮叨叨,只要巧姐儿在,侯爷总是会留意文姨娘多些。
  文姨娘轻轻的挺起身子,她如何不想再怀一个,最好是个小子。可是生完巧姐儿后,都快一年多,自己肚子也是没见动静。兰氏性子轻狂,脑子也不过聪明,可是若真让她生下庶出长子,自己心里也不痛快。只是想起夫人,文姨娘又觉得自己要得脸些。每月初一十五,侯爷虽去夫人院子里,那也不过虚应个景儿。外头的人不知道,府里上下谁也不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