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节
作者:不言败      更新:2021-02-17 00:54      字数:4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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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迎初唇边泛起一抹笑意,道:“有劳周嫂子跑这一趟了,既然大太太身子不适,那我今日便不再派人前去叨扰。但有些话还烦请周嫂子带给大太太:当日如何定的规矩,今日也该如何遵守,家中产业需要费神之处颇多,娘身体欠佳,我这个做媳妇的原该替娘分忧,事关重大,请娘三思。”
  周元家的闻言脸色愈发难看,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草草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外头崔妈妈进来问亦绿可要给主子送来晚膳,容迎初听到堂前她们的声音,着实没有心思进食,便扬声道:“你们都先下去吧,现下我还不饿,待我想吃了再唤你们。”
  秦妈妈担心地看着她道:“奶奶,你午时就没吃什么,这也是时候用晚膳了。”
  亦绿也劝道:“今日特地吩咐小厨房里做得清淡些,再没有那些油腻腻的东西让奶奶倒胃口。”
  容迎初正想说什么,却听门外传来一个清清柔柔的声音:“大嫂不爱吃那些,可以尝尝别的!”
  容迎初闻声一喜,忙站起身来道:“芷儿来了?”
  果见一身锦茜红如意锦纹对襟长衣的柯菱芷从门外进来,她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眼内难掩殷切之色,三步两步地来到容迎初跟前道:“大嫂,韦将军果然约了哥哥到韦府去,相公已经前去接应了。娘和我都生怕你这边不知怎样,所以我回来看看你。”边说边扶着嫂子坐了起来。
  容迎初不由蹙紧了眉头,道:“相公到韦府去有多久了?”
  柯菱芷握住她发凉的手,温声道:“大嫂不要担心,我相公是将近酉时的时候接到大哥的信的,该也没有多长辰光。我相公是和兵部员外郎吴大人一起过去的,想来那韦将军也不敢对大哥怎么样。”她看嫂子并没有半分展颜,便也不在这上头多说,只微笑道,“我今儿陪大嫂一块用晚膳吧?娘可是深知你此时没有胃口进食,便教了我一道糯米山药粥的做法,我这就跟他们说去,让他们马上做了让你尝尝?”
  容迎初不忍拂她一片好意,遂强笑着点了点头。
  如此姑嫂二人便相伴着说说话,一起度过焦灼难耐的等待时光。
  夜色渐深沉,容迎初坐在灯下心乱如麻,总不见有相公回来的动静,暗自焦急得无以复加,已然没有了与柯菱芷言笑的心绪。左右无事,便胡乱拿起那绷架来刺绣,拈针的手指止不住微微颤抖,一不留神,只觉左手指尖一阵刺痛,她惊得扔下针线,但见那指尖已渗出了殷红的血珠。
  柯菱芷见状,急忙上前去检视嫂子的伤处。容迎初心下只觉不祥,敛一敛神,自行将那血珠抹去,道:“不打紧。”
  过不多时,亦绿匆匆进来道:“奶奶、四姑娘,大爷和四姑爷一起回来了!”
  容迎初心下一松,忙与柯菱芷一同迎出了门外,只见柯弘安和冯淮二人并肩从廊上走来,一边在说着什么。容迎初站定在原处,凝神注视着他,昏黄的灯笼光影下,他的面容仍如出门前那般泰然自若,似乎这一日中并没有发生任何事,也没有经过骇然的风浪,他始终是他,是她心心念念、只愿他平安归来的夫君。
  柯菱芷快步来到冯淮跟前,冯淮看到妻子,目光益发柔和起来,一手拉住了她。她语气温柔中又带着急切:“那韦将军可有为难你们?”冯淮替她拢了拢大裘斗篷,道:“有惊无险。”
  柯弘安看到门前的容迎初,面上泛起了一丝宁和的微笑,缓步走向她,只平平常常地道了一声:“我回来了。”
  容迎初眼眶一阵发热,鼻子酸得要紧,喉中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晓得倒在了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他也拥紧了她,一手抚着她的额发,柔声道:“不要害怕,我不会有事。”
  她在他怀中拭去眼泪,方站直身子,不好意思地看了冯淮夫妇一眼,平下意绪道:“瞧我这是怎么了,怪失礼的。咱们快进屋里去吧。”
  于是他们四人一同进入了内堂中,屏退一众下人,掩闭门窗后,容迎初方问柯弘安道:“韦将军究竟想怎样?”
  柯弘安喝了一口浓茶,道:“皇上已经准了他退守青州边境的奏请,他今日找我,就是想让我履行当日的承诺,和宛秋一起跟随他前往青州。”
  容迎初虽然心知有此一节,但亲耳听闻时仍旧禁不住一惊,面上兀自僵冷一片。
  柯弘安带着安抚意味地轻拍她的手背,轻声道:“他虽步步进逼,可是我也明确告知他,我决不会跟随他离去。”
  决意在眉,在韦府中的那场会晤,如同是不见刀光的一战。
  韦英冷峻道:“旁人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你那兵部主事之衔究竟是怎么得来的!当真是两府公侯之殁使皇上感念往昔辅助的功臣吗?若不是我以往日的交情让辅国公上疏,借着宁瑞公和定国公仙逝一事,提起尚有柯家平原侯与二公并列为开国功臣之后,皇上又如何会赐你官职?你在兵部习学已有一段时日,也是时候跟随我退守边关了。”
  柯弘安面色平静如水,不温不火道:“依着咱们当日的约定,我本该对将军感恩戴德、俯首听命才是。可是,将军也不要忘记,我当日之所以答应你的条件,也是因为你答应我的事,你说过不仅帮我设法把贺逸大人调返京城,还要助我查出真相。但事实上呢?据我所知,贺大人能回京,并非你从中斡旋的结果,而是他费尽心思求王提督大人相助,方得以回京。”他停了一停,冷笑道,“至于助我查出真相,你家千金若不给我添乱,已算万幸!”
  韦英目光冷冽如要噬人一般:“你胡说!贺逸是通过王提督的关系回京没错,可是若没有我替他从中牵线,他又如何能见到王提督?”他逼视着柯弘安,“你口口声声喊我将军,连一声岳父也不屑提起了吗?你心里根本就没有秋儿,从一开始,你就想好了要利用我达到你的目的,然后翻脸不认账!”
  第六章 欺人不自欺
  柯弘安提着八角风灯,
  与容迎初牵手往庭院外走去。
  容迎初心头止不住一阵阵发紧,
  她挨近相公身侧,
  低低道:『当真是前有毒蛇,
  后有猛虎。』
  韦英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僵持的死静。时近初春,天仍旧寒冷,并已入夜,隐约听得窗外风声呼呼,掀得紧闭的窗板亦微微颤动。柯弘安望着堂门外那阴沉的天色,嘴角一牵,似笑非笑道:“论说强词夺理,我是半点也及不上将军父女。而且我今日过来,并非要与将军商讨是否该跟你退守青州,而是要告知将军,我势必只能留在京城,不仅因为主事之衔乃皇上所赐,更因为我已获上峰准许,参考开春的会试!”
  韦英眉头一跳,诧异道:“什么参考开春的会试?”
  “如今我有官职在身,不必再经过乡试,直接便可以考进士。”柯弘安语气四平八稳。
  韦英面上怒意骤现:“原来你当初恳求我为你打通关节入仕,只是为了要考进士!你可别忘了,你进入兵部,只是为日后要调至青州铺路,并非真的让你坐享其成!”
  柯弘安喝了一口热茶,气定神闲道:“考进士之举,对弘安而言也是有风险的,我若能考中了,自然是不赐科第,止令迁官,可若然我没有考中,那不中者则停现任。”他放下茶盏,悠悠然道,“我若能蒙皇恩眷顾考中进士,届时升迁官位,不管是不是仍留在兵部,都该竭力报效朝廷,自然是不能远赴青州;若弘安才疏学浅,落了榜,那也就是连现任的官职也丢了。既然没有了兵部的差事,弘安只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又如何能伴随将军左右,戍守边疆要塞?”
  韦英怒不可遏,拍案而起:“竖子!你处心积虑欺骗我和宛秋,我绝不能轻易饶过你!你给我听清了,从你娶了宛秋那天开始,你便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什么考进士不考进士,我一概管不着!”他恶狠狠地瞪着柯弘安,“我明日便会向皇上请旨,言明我韦家兵誓死保卫边境的决心,你身为我韦家女婿,责无旁贷,亦必身先士卒,与我一同保家卫国!皇上必定会感念咱们一门忠烈,下旨让你跟随我同赴青州!”
  柯弘安不慌不忙,站起身来道:“将军非得强人所难,弘安也无话可说,只不过有些事,恐怕也不如将军所想的那般理所当然。”他作势请辞,“我要告知将军的话已经全无遗漏,将军的打算我亦清楚知悉,时候不早,弘安先行告辞。”
  韦英目内幽幽闪过一抹杀气,冷声道:“慢着,我早已让人收拾好了西苑的客房,预备让你住下来,咱们翁婿二人可好好商议远赴青州之事!”
  柯弘安才走了两步,冷不丁从堂门外闪身进来数名持刀从役,凶神恶煞地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眼见此状,转首冷眼看向韦英,道:“难不成将军是想把弘安强行关押在将军府里吗?”
  韦英正想说话,便见大管家徐正疾步奔了进来,禀报道:“将军,兵部员外郎吴大人和翰林院修撰冯大人正在府门外,说有要事访见将军。”
  韦英一愕,疑忌地看了柯弘安一眼,思虑片刻方道:“请他们进来。”
  冯淮和吴钟麟二人进来,一眼瞥见了廊外守着的几位腰间悬刀的从役,冯淮定一定神,一边与吴钟麟一同向韦英行了见礼。
  那吴钟麟与韦英素有往来,一番寒暄过后便说起要与其到外面把酒谈风月去,韦英面色僵冷道:“吴老弟,今夜我尚有要事,恕不能奉陪了,改日吧!”
  “什么要紧的事?能比咱们搜罗宝器更要紧吗?”吴钟麟笑嘻嘻道,“将军月前跟我提起甚是喜欢瑞郡王府中收藏的那把豹尾枪,正巧今夜瑞郡王便在集贤斋中设宴,特命我等过来请将军过去,一同欣赏他新搜罗来的宝器呢!将军同我走这一趟,说不定能想个法子让瑞郡王割爱?”
  柯弘安心思敏捷,即刻向韦英作揖道:“既然岳丈有要事,那小婿便先行告辞了!”
  韦英当着外客的面也不好着意阻拦,只得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容迎初细细听了柯弘安和冯淮二人的讲述,额上渗出涔涔冷汗。她面色青白交加,指尖冰凉,一手反握住相公的手,颤声道:“险些,相公今夜便不能回来了……”
  柯弘安当即命人为妻子送来人参热汤,又为她披上了大裘,方道:“我们早就得了消息他会今日寻我,所以也就早有准备,请得妹夫来相助。所以既然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冯淮道:“本来我是打算和爹一起到将军府去,可是在签押处时正好碰到吴大人,听他说起瑞郡王今夜在集贤斋设宴,我顺势就问他瑞郡王可是与韦将军一般,极爱搜罗传世宝器。那吴大人便想起了韦将军曾提过瑞郡王府中的豹尾枪,我说正好我有要事寻姻兄柯主事,他此时便在将军府中,横竖我要过去一趟,不如咱们一同到将军府,你也顺道把韦将军请到集贤斋去。如此方可顺理成章。”
  柯弘安感激道:“今夜之事,着实是有劳妹夫了。”容迎初亦道:“若不是妹夫及时赶到将军府接应相公,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冯淮忙朝兄嫂二人摆了摆手,柯菱芷殷殷道:“先莫说当日芷儿身陷困境,哥哥和嫂嫂你们二人的鼎力相助,就是没有当日之恩,你们也是我的亲哥哥亲嫂子,哥哥出事,我这个做妹妹的岂能袖手旁观?相公此次也是举手之劳,哥哥和大嫂快不要说谢了。”
  冯淮想了想,半带忧虑道:“大哥,今夜的事虽说是过去了,可是我瞅着那韦将军的神色,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日后你还是要万事小心。”
  柯弘安点了点头,因是不想让容迎初太过忧心,便避重就轻道:“你们只管放心,今后我也不会再单独与他碰面,天子脚下,他再强硬也不能越过法理去!”
  接着柯菱芷又跟容迎初说了几句放宽心静养胎的话,方与冯淮告辞离去。
  容迎初一直留心着相公的容神,虽然他不对自己明说,可是仍然从他的眉眼之间捕捉到凝重忧思之色,心中的忧虑更甚。但他既不愿对自己多言,想必也是不想自己太过操心,所以也不去多问,只是安静地一如往昔地陪伴在他身边。
  伺候他用过晚膳后,夫妻二人并肩坐在床榻上,他将她搂在怀中,语气中带着心疼:“迎初,我知道你一直在为我担心,是我不好,无法让你安下心来。”
  她拉过他的手,将之轻轻放在自己的腹部上,她的手便温柔地覆在他手背,柔声道:“今日我似乎感觉到了孩儿的心跳,一下接一下的,那时我就这样把手放在这里一动不动。我悄悄在心里对孩儿说,咱们一起等爹爹回来,爹爹一定会平安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