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节
作者:古诗乐      更新:2021-02-19 14:04      字数:4936
  男子微低头:“是,景少。”
  人一退出,厅内刹时清冷无音。看来那一日言诗诗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个女人的心里果然没有他,时时都是算计和防备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会冲着东村海滨去,如此想来,那一日他们是急切的背道而驰了,全是冲着两个相反的方向,她为了另外一个跟他仇深似海的男人,而他,是为了她,这么个情深意重的女人。
  他忽然不敢想,如果真杀了那个男人,她会多恨他?
  心里顿时烦躁难安,茫然的再度点燃一支,狠狠的抽着,这股子急切的烟火呛得自己都嗓子痛麻。这样的想法自然不能再有,父亲在他心中的形象是高大的,素来威武如山的一个人物,他都似在他的背上长大,豪门贵族里好像还没哪个父亲跟孩子这样亲密无间过。所以,这仇恨,不容颠覆。
  楚信风听到言诗诗回到秦家的消息,第一反应便是有人在跟他开天大的玩笑。明明已经激动得头脑空白,坐在椅子上却久久动不了身,以一个欲哭无泪的姿态僵在原处,风吹雨打个万儿八千年的,只怕就要成为化石了。
  秘书敲了几次门进来,楚信风一只手臂按到桌面上,不知哪来那么大力道,又像不自知的暗暗发着力,以至于跟自己较劲到整张俊颜都微微扭曲变型。秘书轻唤了两次,仍旧不理不睬,最后慌了,过去触动他:“楚总,您没事吧?哪里不舒服么?”
  楚信风身体蓦然崩直,像一根弹性十足的橡皮筋,吓得女秘书也是一个激灵。接着就见他咧着嘴角笑起来,好一个大而灿的笑容,抓起手边的外套狂飙出去。这劲头就像高中时代的毛头小子,下一刻就是激动人心的球赛,老师一声令下热血无边的男生们就箭一般的射出了。
  楚信风车子开到最快,觉得自己怎么可能会舒服,简直全身都不舒服,又像从没这么舒服过。这跟人死而复生还不一样,那是外人的感受,毕竟不是自己的。兴奋或悲伤,只怕真正死了又活过来的人根本没什么感觉,定是十分飘渺的感受。但是心死了再活来就全然不同了,有鲜活的血液流遍全身,身体每一寸都开始变暖,活力十足,就连呼吸都跟先前再不相同,那是怎样繁复的一种感觉啊。
  小丫头听到门铃响,急速跑去开门。不过刚一打开,就有一团风刮进来,险些将她拽倒。等回过神来转身一瞧,竟还是仪表堂堂的楚信风,而且速度真是堪称极快,眨眼的工夫就上楼去了。
  怔了下,忽然反应,不对啊,他怎么可以上楼呢,少爷刚刚吩咐过,是不让任何人上去打扰的。
  急步追上去,身后歇斯底里的喊:“楚少,您不能上去啊,我们少爷交代过,不能上去啊……”
  真是高亢的一嗓,不仅楚信风听到了,就连卧室里的一对男女也一并听到了。秦夜手快,二话不说先把女人的衣衫整理明白,确保一丝不露的时候才蹙起眉头轻骂:“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一语刚落地,楚信风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就进来了。先扶着门框急喘两秒,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走的上前,只当没看到秦夜,亦或真的没看到,顺手一拔,双手按到言诗诗的肩膀上,讷讷说了句:“是人是鬼?”
  言诗诗坐在床上正以一个惊傻的神情看着他,这一连串的事件都太突然了,实在有些反应不及。听到楚信风这一句话后,彻底原神归位。还没等她抬手拍上去,秦夜已经率先一步出手把基本处于半疯癫状态的楚信风扯来。
  冷冰冰的一张脸,但凡长眼的都能看出来,秦夜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楚信风,你三十来岁的人了,怎么就这么不矜持,精神出问题了是不是?”
  言诗诗忍着笑迎合:“是啊,是啊,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整天疯疯癫癫的。”
  若搁平时有人这样左一言右一语的讽刺相向,楚信风早就拔地而起,视死反抗了。谁不知他楚信风嘴皮子工夫虽然不及秦夜,但也是一顶一的溜。这一刻不仅没反应,反倒轻微的笑了笑。别人觉得他这是彻底傻了,他倒觉得这是情动以后,同眼前人狭路相逢,这一生都别想再幸免什么。
  秦夜给够了他有所反应的时间,不耐烦地对着外面一声喊:“来人,把他都拖下去。”
  楚信风听他来真的,侧过头咂舌:“前两天不是还要死不活的,怎么就活着回来了,你能不能不让人扫兴啊?”
  秦夜挑眉:“死了如你愿?”
  楚信风轻音哼了哼:“不是如我愿,是如某人的愿,说不定这会儿就有人在地府对着你秦夜唱《长相思》呢。”
  言诗诗一下来了兴致,笑吟吟地问:“谁啊?”
  “庄桐。”楚信风答得利索,一转身贴着她坐下,手臂自然环上去,一脸的温和如水:“跟哥哥说说,这几天跑哪儿去了啊?那副枯骨怎么回事?又胡闹消遣谁是不是?”如果真是这样,看他不抽她。
  言诗诗瞠着眸子:“什么意思?庄桐怎么了?”
  楚信风看了看她,又抬头看秦夜,这事只怕连秦夜都不知道,庄桐死得真不其所。动了动唇角:“出车祸死了,前几天秦夜从我那里离开,我追出来就看到庄桐横穿马路被车祸到,当场身亡。明显是为了追逐秦夜,死前喊的名字都是他的,不对着他唱,对着谁唱啊。”
  秦夜显然不知这事,明显愣了一下,接着神色如常,并不见多少悲天怜人之意。越发让楚信风觉得,庄桐这是一腔热情冷对了。
  言诗诗一刹心思沉重,如果是这样的结果,庄桐未免有些可怜了。但若论有多同情她,又实在谈不让。毕竟如果没有她蛊惑,刘晴也不会将她绑去险些用大火烧死。最后秦夜搭上一条胳膊,也毁了整个刘家,她又能脱了多少干系。这样一想不禁释然,抬眸去看秦夜的那只手臂,如果真的医不好,只怕要成为她一生的伤。
  眼风扫到秦夜身后,齐齐站上四个男子,整齐画一:“少爷。”
  秦夜恶狠狠地盯着楚信风那只仿似不知如何安放的胳膊,将女子占有性的往怀里一拉,对身后人吩咐:“把楚少给我表厅里说话。”
  楚信风不等四个人动手,蓦然站起身,以为免不了要打斗一场的时候,温温一笑的交枪投降。上前拍了拍秦夜的肩膀,闲闲的调侃:“不用请,我自己走。你那点儿心思我还看不透么,说你秦夜不是披着人皮的狼谁信啊。”再转首看了看秦夜怀里的言诗诗:“瞧你男人吧,多大的人了还整天打打杀杀,一看就是不良少年的经典放大版。哪天受不了他的血腥暴力了过来投奔哥哥,绝对用风度绅士秒杀他。下楼等你,有事问。”不等秦夜一张俊颜翻起云海,已经先一步出去了。
  他一走,那四个男子对着秦夜点了点头,也极速闪身下去。
  室内一剩两人,言诗诗转过身正经的看着他,手掌在他的胸膛上拍了拍,偏着头问:“你有什么感觉?”
  秦夜一只手臂死心踏地将人揽紧,挑了挑眉:“什么什么感觉?”
  言诗诗严厉地眯起眼:“庄桐啊!”还跟她装。
  秦夜倾身压下来,下巴抵到她的发顶,慢条斯理:“能有什么感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想来想去她当年救我一命反倒成了错。”
  言诗诗靠着他,轻言轻语的再问:“那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喜欢过庄桐,哪怕一点儿?”
  秦夜唇畔浮起笑,侧首看她:“这么问什么意思?想听真实答案,又怕我的回答是喜欢过对不对?”
  言诗诗抿着唇哼哼,并不正眼看她。
  秦夜重新将人揽进怀里,轻微的晃啊晃,声音也在耳畔荡:“没喜欢过,一时片刻都没。我并不是那么容易喜欢一个人。”
  言诗诗沉着气不语,肺腑中接上一句。是啊,并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就不容易丢弃,如此,能喜欢上她,也真是不容易。
  秦夜不知又想到哪里,忽然变了脸色,将人扶正后仍旧一脸包公相:“如果景风败到我手里了,你什么感觉?”
  言诗诗想了想,肯诚答:“我不希望你杀了他,当年他的父亲虽然没直接死在你手里,可是必竟有些关系,若是谁都会恨的。而且这次是他救了我,虽然居心叵测了,但之前也帮了不少忙啊。”细微看他的表情,显而易见的不好看。轻微笑了笑,捧起他一张脸:“当然,前提是他再不能伤害到你的情况下。谁的命跟你比起来,在我这里跟你比起来也是微乎其微。”
  秦夜面色稍微好看些,俯首亲她的唇角:“既然这么想,以后就再也别跟他联系,更不能见面。我不喜欢,心里也很难受。你每一次见他我都恨不得将你锁起来,以前无论我表现得怎么大度,那都是装出来的。到现在也没必要撑着一张老脸装下去,你跟哪个男人接触我都不快,包括楚信风,以后不许跟他走得太近。别觉得我苛刻,你内心也是这么管束我的对不对,我跟哪个女人稍近一些你是心情爽快的?既然不是,就要学会只对我一人服帖,其他男人要躲得远远的。我做得到,答应我,你也做得到?”
  言诗诗一早发现这男人说话直接,直到连别人的面子都一块卷了。仰着头还想讨价还价:“楚信风也不行么?我把他当哥们的啊。”
  “不行!”秦夜意态坚决,断然否定。“楚信风才更要离远点儿,以后再让我看到你跟他勾肩搭背,不板好你这个毛病,我就跟你姓!”
  言诗诗嘻皮笑脸:“不好吧,那多受之不起。”
  秦夜咬着牙,狭长的眸子轻微眯起:“言诗诗,找死是不是?”
  第七十章
  楚信风急得在厅内打转,时不时仰起头往楼上看一回。之前只差被人重兵撵下来,现在实在没有面子再上去,转身唤来秦家的下人:“去催一催你们少爷,让人这么个等法怎么回事啊?可不是睡着了。”
  小丫头左右瞧了瞧,看似也没多少勇气。
  张管家一进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过来打圆场:“楚少,您吃了吗?要是没吃让厨房给您做点儿吃的。”以往也常有这样的事,来秦家看老太太,一般不会太早,每每吵着饿得前心贴后背了,秦老太太就会吩咐厨房给做些可口的食物。养成了习惯,便时不时跑来蹭夜宵。
  楚信风愣了下,眸色一刹深灰。自打秦老太太去世,别说有段日子没吃秦家的夜宵了,晚饭都再很少吃。以前秦老太太时不时还会打电话督促,提点他再忙也不能忘记吃饭。先不答他,转身坐到沙上掏烟抽。那一天楚向阳叫人去吃饭,到最后是喝醉了,就是不知酒醉的人说出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张管家立在一旁温温的提醒:“秦少,我看您一定是忙着忘记吃了。等一等,我让厨房去准备你爱吃的。这烟就别抽了,对身体没什么好。”
  楚信风修指一弯,攥碎手放到烟灰缸里。抬起头:“随便吃点儿就行。”
  张管家转身去厨房。
  没多时,秦夜跟言诗诗从楼上下来。男子一侧手臂僵垂着,穿着衬衣全看不出半点瑕疵,另一只牵着身后人的手,不知是不是灯光的效应,眼里有脉脉暖光缓缓流动。
  言诗诗跟在身后,上去前一双大眼水灵清亮,这一刻微微的红,眨眼间不甚明显。
  楚信风翘着二郎腿眯眸打量,一直到两人走过来,抿压茶水冷静问:“怎么个戏码,不打算说来听听?”
  言诗诗从秦夜掌间抽出手,指了指餐厅:“让秦夜给你讲讲吧,我饿了,得去找点儿东西吃。”
  楚信风闻言蓦然抬眸:“别吃张叔给我准备的那份啊,否则真跟你急。”
  言诗诗走出一半,回过头讪讪的笑着:“你急啊,还怕你不成。”
  秦夜瞪她一眼:“别贫嘴,快去。”贴着楚信风坐过去,拿胳膊肘儿怼他:“抽不抽?”
  楚信风侧首推回去,中间插上一句:“什么时候打算专门去医治你这条胳膊,不会真想就这么废了吧?”
  秦夜眯着眸子将烟点上,吐了两口烟圈轻描淡写:“治不治有什么区别,请的也都是最好的医生,别人就能有什么不同了吗?”
  楚信风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半倚到沙发上挑眉:“怎么把人找回来的?那俱残骸怎么回事?”
  秦夜轻微笑着:“哪里是找回来的,要知道在哪儿一早就去找人了,何必等到现在。这个鬼丫头,自己找回来的。还记得那个MIGA的董事会成员景风么?是他将人救走的,假象也由他一手制造。”
  话已至此,楚信风也就明白个七七八八了,如果不是跟秦夜有铁打的交情,能有这样将人偷龙转凤的机会,他也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