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节
作者:古诗乐      更新:2021-02-19 14:04      字数:4927
  景风知道这个女人接下来的日子会怎么考难他的操控能力,时时刻刻都会想着离开。这明显是个表面积迷糊,实则再清明不过的女人,在她搞明白自己跟秦夜是怎样一段过往前,不会轻易走掉的。
  倒是秦夜,他与他的相遇,更像命中注定,有些债不论多久,都要讨回来。
  一路来到大厅,叫来手下人:“去F城调查一下秦夜的近况。”
  “是,少爷。”两名男子一溜烟下去,连夜赶去F城。
  张管家悠悠的叹,几日来跟着愁眉不展。言诗诗出事他心里也不好过,这样的事还得死死压制着不能传到乡下去,否则言母又怎承受得住。而少爷几日来对这件事闭口不谈,宋谨走前也曾刻意交代,对于言诗诗这件事铁定是要先瞒过众人的。
  秦夜平日虽然冷言冷语习惯了,可是对下人还都出奇的好。从不摆少爷架子刁难过分毫,他早已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看。稍受一点儿伤那都是疼到他的心坎上的。如今倒好,刚从老太太去世的阴霾中爬出来,一转眼又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再成熟老道也不过一个三十岁的孩子,心里不挨个千刀万刀,只怕过不去。
  秦夜自打回来,第一次决定出去走走。秦家上下为他终于肯出来透透气松了口气,前后忙活着备车。
  一见秦夜从楼上下来,急步迎上去,躲过右手一边,看到又免不了一阵揪心。昨天医生确诊了,这条手臂以后再不能用,就连摆设都做不了,烧得面目全非的,到现在纱布还拆不掉。思及此处,老泪纵横,不敢让秦夜看到窝心,缓缓退到身后去。
  调整好情绪,方说:“少爷,我扶你上车。”
  秦夜几天来没吃东西,整个人明显消瘦一圈,没理会他的话,左手掂着外套出厅门。秋季暖阳照下来,明闪闪的一片,多少有些不适,不禁微微眯眼。车子就在前方不远处等候,顿了下,大步跨上去,快速离开。
  楚信风没想到秦夜会过来,再强劲的男子也禁不起折腾。最磨煞人的还属心理,他尚且疼痛如斯,着实不敢想象秦夜日日夜夜以酒为伴,心里已磨砺成怎样一番溃烂的模样。一把揽上他的肩膀,强颜欢笑:“怎么?才一天不去看你,就想了?”
  秦夜右手抬不起,别着劲用左手将他的胳膊拿下,坐到沙发颌首瞧他:“来向你交代点事情。”
  楚信风怔了下,直问:“什么意思?”
  秦夜淡然靠到沙发上,轻描淡写:“如果我不幸早死了,遗产你要不要?”
  楚信风伪装的轻松彻底僵住,跨过来一拳就想砸过去,打出去了又不忍落下,在他右肩膀上轻轻坦开掌,再收回来,伤情到无法遏制的地步。瞧瞧他们如今都成了什么样?为何狼狈又落破,真像是活不起了。
  “秦夜,你说的这叫什么屁话?你的家业我敢要么?我楚信风怕被钱砸死再给埋了!你要实在没话说就滚回秦家去,别在这里拿话恶心人。是,我是没你有钱,不如你一半产业,这么寒碜人有意思么?活不起就去死,别跑我面前说三道四的,没时间陪你闲打牙。”
  秦夜轻微牵动嘴角,因为脸色的苍白,这笑并不如以往风流倜傥,穷酸得像能挤出泪来。痕迹没扯多大就松懈了:“人还有不死的么?早晚的事。我不如你命好,怎么活也定然活不过你。这些家业给别人可惜了,不如都给你。我孤身一人,吃钱穿钱这一辈子又能花多少?”
  这一句话说得楚信风满眼泛酸气,瞧瞧他这话,就好像他楚信风命多好。真是穷得就只剩钱了,如何不是孤家寡人。
  越发没好气:“你跟我不熟悉是不是?我命好不好,你会不知道?谁不知我楚信风有人生没人养啊?”否则他天翻地覆的折腾什么劲呢,那些过往如今就没必要再提了,坐过去,心平心和跟他说话:“秦夜,我知道诗诗出事你很难过,这种心情我理解,我又如何好受。当时我们一起把她从靠山屯里带出来,如今这个样子……”楚信风觉得他比他勇敢,说到这里还是喉咙哽动,挥了挥手:“赶紧走吧,别让我看到你。”
  秦夜坐着不动,眼光定住,眸内渐渐空灵。良久,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抿压,坚持把话说完:“楚信风,你想多了,我没有轻生的念头。”只是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以防万一罢了,说不上哪一时就死了,连个亲人都没有,这些家业处理起来也麻烦,不如现在就有个归属,如果我能长命百岁,最好。否则,就是你的。”
  楚信风别过脸,语气不善:“我不要。”
  秦夜站起身,轻淡的扔下一句:“爱要不要。”人已经走到门口。
  楚信风猛然抬眸,慌张的将人叫住:“夜,你有什么事对不对?”他太了解他,平时虽然高深得云里雾里,实则细想起来,从不会平白说一句废话或做出某种举动,细回味起来都是有目地的。
  秦夜没回头,听声音仿得伤情:“有些累了,不想再打理这些东西。诗诗说她喜欢靠海的房子,出去走一走,找到好的地方就帮她盖一所。”
  “然后呢?”楚信风紧追着再问。
  秦夜静默良久,再启音像自言自语:“然后?”轻笑了下:“人生哪有那么多的然后。”如果真有‘然后’,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不得善终了。
  楚信风愣在沙发上细想秦夜的话,直觉这一次跟任何一次都不同,秦老太太去世,他还有言诗诗陪着,有一个人肯奈心的哄他骂他,牵着他的手吵着浪迹天涯。可是,现在言诗诗走了,除了这此冰冷无温的财富地位他又像真的一无所有。虽然他楚信风除了这些也不曾拥有过什么,但是正因为他不曾拥有地过,所以失去的时候才不至于这么悲情难耐,明显秦夜是不同的。而且……秦夜就连记忆都是空白,一个人因为长久执着于一件事而有所留恋,例如人生。可他的人生细算起来也不过三年时间,只怕连一个生存的惯性都不曾牢固,他如何还会真正的想要活着?面对一个陌生而孤独的世界?
  疯狂的下楼追出去,狠狠的咬着牙全部碎掉一般。就算全世界对他不好,还有他这么个朋友肯为他撑着啊。
  秦夜已经上了秦家的车子,车窗拉下,掩去他半张冰冷消瘦的侧脸颜线。楚信风狂飙地跳下台阶,而那边车子已经发动开走了。他来不及追上去,就被马路上的景致惊慑住,路上是顺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女子横穿过来身体被急速驶来的车子撞飞,呈一个极为颠簸的弧度抛到最上空,再重重落到地面上,片刻血肉飞溅。过往车队都乱了,整段交通路况也随之瘫痪。
  楚信风寻着那熟悉的面孔靠过去,他没有看错,虽然女子脸面上是斑驳血迹,他仍能看出那是庄桐,昔日比公主还要仰首三分的女子。她也看到了楚信风,临死的前一刻对他扯出奄奄欲散的笑,手臂极力的想要抬起,指尖动了动,只能是徒劳。楚信风过去将她抱起来,洁白的衬衣占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像被人连捅几个窟窿。庄桐看着他终是笑了,唇齿间断续开合,听不到声音,只有一个微弱的唇型。他看出,是一个名字:秦夜。
  想来她也是看到了秦夜,横穿马路追逐着过来的……
  她想侧首,看车子开走的方向,动作做到一半,眸光蓦然死寂,不甘的瞪着他,死不冥目。楚信风抬手覆上,帮她闭合双目。她这个死法是惨淡了些,可是,她有什么好不冥目的呢。只为她那一点邪恶心思,不知伤透了多少活着人的心。
  他看着长空,只想到一句话,人啊,要善待爱情!太刁钻了,就会被情感的不幸反噬。
  王子涛从车上跳下来,定在路边的身体晃了晃,下人报告庄桐跑出来了,他后脚接着追过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一双脚顿时像灌了铅,趟过聚集上的人潮一步步的靠过去。
  楚信风见真正收尸的人来了,将人从怀里放下,转身回酒店。他这端刚冲破人群,身后已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起来。没回身,一直走出去,人外一抬头,看到面色惨白的楚向阳,一双手乍在半空中,明显是在微微颤抖。轻轻的唤他:“信风……我以为……”
  楚信风别开脸,直接回酒店。
  第六十七章
  楚向阳怔立在花白的日光下,看面前纷乱的人影攒动,一颗心突突地狂跳不止。向厅内看了看,楚信风修长的影姿已经消失进电梯里。
  楚可心将车开过来,见楚向阳愣神,下车掺上他的胳膊:“爸,你怎么了?”
  楚向阳愣愣的回神,摇了摇头,准备上车,略微疲惫道:“没事,刚才发生了一场车祸,出事的人好像是庄桐。”
  楚可心眼睛瞪大:“真的?她没事吧?”
  楚向阳已经坐进车里,轻叹:“估计是死了。”转而又道:“今晚准备些菜,请你哥来家里吃饭,我有事跟他谈谈。”
  楚可心从惊怔里透出些盈盈笑意,爽快同意:“好,我回去就给他打电话。”
  楚信风坐在办公室里依旧心神不宁,电话打到秦家,被张管家接起:“楚少,我们少爷还没有回来,您找他有事?”
  楚信风握着电话狐疑:“还没回去?”这个点儿也该到了,谁不知他秦夜的车子马车十足啊。
  张管家肯诚道:“是没回来,您若有事找他,等少爷回来我帮着转达。”
  楚信风想了想,作罢:“不用了,我晚上过去找他。”
  “是,我知道了,回来就跟少爷说。”
  秦夜之所以回来得晚了,是被人半路拦下,明晃晃的阳光透光挡风玻璃射进来,秦夜定睛时微眯了眸子。两名女子从前面挡路的车子上下来,皆是明媚赛花的人物。笑意吟吟的看向这边,明闪闪的眸内望眼欲穿,无人参透这是怎样复杂的一种心态。时隔三年,却像隔了那么多的人和事,他们,已不再熟悉。
  秦夜推开车门下来,一头蓬松发线隐隐摭住双桃花眸子,金黄的阳光调皮地爬满发梢,华光如闪的人物,眯眸间是慵懒颓然的神色。曾经的白衣少年,一身贴合内敛的黑色衬衣,没打领带,领口松散的打开着,搭配纯黑西服,玉树临风又顶天立地的模样。容颜被岁月修渡后,比往昔更加丰神俊朗。
  这陌生沿着华夏的心底一路攀爬上来,定定地瞧着他时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象过太多种相逢的画面,哪怕擦肩而过,但为路人,却独露掉相视无言。即便心里不好受,面上仍旧微微笑着。
  一旁的苏小语就很难控制情绪了,背过身去,不着痕迹擦拭掉漫出眼眶的液体。
  秦夜堪堪瞧了两人一眼,缓步踱过,面上没有其他表情,只有绅士风度的从容冷清,最惯常的那一种:“两位有事吗?”
  苏小语蓦然转过身,眼睛本来就大,由于惊讶不自知放大后,便有脱窗的危险。看吧,这个果然是秦夜,若是林宿就不会这么冰冷,他会伸出手臂吊儿郎当将人揽到腋下,一口一个“哥哥”的逗弄。如果他是林宿,会因为她们是少见的美女,唇角玩世不恭的弯起,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平,连眼中的温度都是冷却的。
  只问她们一句:“两位有事吗?”这一句的潜台词她们早已参透,如果没事请让开,我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开玩笑的人。
  此一刻心理生出怪异想法,就像当年同舟共济的时候她们将他舍弃了,再回头,那个立过汗马功劳,最安然和绚的人转首长成另外一番模样。心中实是记恨她们的,所以索性连记得都不愿。
  华夏盯着秦夜那双冷目的时候,便生出这样的错觉。敛神伸出手,微微一笑:“你好,秦律师,我们是宋谨的朋友,常听他提到你。因为正好来F城出差,就过来打个招呼。”
  秦夜看着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几分停顿后,伸手握上:“你好,秦夜。”
  苏小语跟着凑上来:“我是苏小语。”
  高中一年级,他第一次回眸拿书本敲上华夏的头,只因为他在酣睡之际被老师叫起来答题,朦胧之际她在身后提点他答案,竟是错得最离谱的一个选项,他被误认为纨绔子弟,被罚跑圈。
  当时华夏被他震醒,眯离着眼不悦嚷嚷:“你凭什么打我?”
  林宿就如现在这般挑着好看的眉宇:“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怎么进来的?”
  苏小语放下漫画书打圆场,在林宿看着华夏,觉得万物皆失去华彩的时候,她也正正觉得真是明媚耀眼,星子一般的人物。
  “林宿,新生第一名对吧?你冤枉华夏了,那会儿她也正睡着,说梦话呢。”
  这个画面她仍记得,华夏也记得,只有林宿是彻头彻尾的忘记了。
  华夏提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