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
梦幻天书 更新:2021-02-17 00:52 字数:4747
的乐队正在演奏《你永远也不明白》。
“我怎么给您通报?”一位很精神的管家问道。
“我已经被通报过了。”瑟尼纳说,“我是出去取我的香烟了。”
然后,他走进第一间客厅,样子从容潇洒,嘴边挂着上流社会的那种微笑……他在一群人中认出了女男爵。她倚靠在一根乌木上,手里拿着单柄眼镜,不时地举起来,对着她的客人们看。瑟尼纳走到了一边。很多穿制服的军人。还有很多社会上很有名望的人。罗斯唐就在壁炉边,正与勒·巴基交谈着……亨利·巴塔耶,在那一边……孟德斯鸠伯爵,从夏特莱剧院出来便来到这里,梅·亨利…罗伯尔……可就是没有他要找的她。
他很吃力地挤出一条路,眼睛四处搜寻着。成双成对的人跳着华尔兹,在他面前闪过。
他每发现一位金发女郎便兴奋不已,随后又很失望,最后他躲得更远了。“罗平,”他轻轻地自言自语道,“该走了……好奇会毁了你的。”可是他却顽固地坚持着,一无所获。很快,他便承认自己败下阵来了。她不在这里。
他走近一个配备得十分奢华的饮料台。活该!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位小姐到底是个什么人。他要了一杯香槟酒,发觉就在他自己的身边,有一位美丽迷人的栗发女郎。他把这一杯酒给了她。她微笑着向他表示谢意。
“您跳舞吗?”他问道。
“不太好……尤其是华尔兹让我头晕。”
她说话带有明显的外国口音。也许是俄罗斯口音?
“我们试一试。”瑟尼纳说,“我保证慢慢地带您。”
他牵着她走进跳舞者的行列,适时地带着她随着平缓的节拍转圈,同时不由自主地扫视着窗户玻璃、饮料台周围和所有人们交谈的地方或者陌生女人有可能呆的地方。
“理智一些。”瑟尼纳在想,“她得找一辆出租车,而我却直接到这里来了。或许她还得先回到玛德伦呢。那么我肯定比她先到这里了……至少有半小时的样子。她会来的。我要她来。”他继续机械地随《蓝色的多瑙河》舞曲转着,焦急地等待着这一舞曲的结束,以便看一看时问。美丽的栗发女郎用手指搔了一下瑟尼纳的手。
“我们停下吧。”她低声说道,“我有点头晕,实在抱歉。”
“是我应该抱歉,我本不该坚持的。您愿意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吗?”
“请吧。”
他把手臂伸给她,但站到冬季客厅的门槛处时,他还是犹豫了一下。他又朝身后看了一眼。唉!他应该晚五分钟再离开,或许那时她就会来了!
“我们到花园去吧!”年轻的俄罗斯姑娘说,也许是年轻的波兰姑娘,或者是年轻的斯拉夫姑娘……总之,这位年轻女人发“r”音的方式很优美。瑟尼纳挽着她穿过冬季客厅,马上来到了森林中。
“好一些了吗?”他以习惯的礼貌问道。但是也很快地就把交谈的渠道堵死了。
“是的,谢谢。您觉得我很笨吧,是不是?……我们到这条小路的尽头去。在如此剧烈地活动之后,这一宁静让人感到格外舒服。”
“您可能不大习惯外出吧?”
“是的。这是第一次,自从……”
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正在服丧期。”
“噫!对不起。”
他们来到了花园的围墙边。节日的喧闹声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那么刺耳了。
“在我的国家,”她说,“很多人都在眼丧。”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仇恨和忧伤,以致瑟尼纳完全忘记了他眼下非常关心的事情。
“您使我感到困惑不解,小姐。我向您保证我非常愿意知道得更多一些,如果这不冒犯的话。”
“很容易使您满足的。”
她挣开他的手臂,向后退了一步,把一只小银哨子放到嘴上。这是她以极快的速度,连瑟尼纳都几乎来不及看清的动作从小手袋里取出的。哨子发出很尖厉的声音,像神奇梦幻一般。从灌木丛里冒出的两个人影,一下子跳到了面前:就是追赶那位陌生女人的两个人。
瑟尼纳在昏暗中认出了他们魁梧的外型。他们每人拿着一支手枪,他知道反抗是无益的。
“很好,小姐……我十分欣赏您的答案。它饱含着诗意。您是一个真正的小精灵。
您不想再来一次吗?一声哨响,嗨……两名打手就来对付一位绅士了。”
他笑得那么开心,两名暴徒则显得惊慌失措,忐忑不安地看着年轻女人。她用一种瑟尼纳从来没听过的语言对他们说了几句。其中一人便晃动着武器,指着一座嵌在花园墙壁中的小门。
“从这儿走。”
瑟尼纳朝他的女舞伴弯下身去,而后者正准备转身走开。
“很伤心,小姐,这么快就与您分手。但是您的陪伴令我心旷神怡。”
他朝门走去,一支手枪正抵着他的腰眼。两个人中的高个子为他打开门,瑟尼纳看到一辆旧车停在外面,车窗帘挂得严严实实。
“现在,”他说,“南瓜变成了豪华的四轮马车。这太过分了。我感到很不好意思。”
手枪推着他朝前走。他半转过身来,摇摆着手。
“晚安,亲爱的灰姑娘。我敢断言,我们还会再相逢的。”
高个子第一个上了车,然后把瑟尼纳拖了进去,小个子随后坐了进来。瑟尼纳被夹在中间,连动弹一下都不行。司机马上启动了车子。王子的惊讶大于不安。说到底,这位栗发女人,他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而他称为“打手”的人也只是看到过他伸出奔驰车门外的两只手臂,在杜伊勒利沿河大道上,在他们追赶金发小姑娘的时候。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愚弄他们的人就是他。这个三人小集团同样不知道他要到女男爵的府上来,因为连他本人在一个小时前也不知道这一点。可是,他们都在这里等着他。栗发女人在监视着他。她呆在饮料台那里绝非出于偶然。为了把他引向花园深处,她操作得多么好呀!他身子朝靠背仰去,双腿交叉起来。
“哈!”他说,“真舒服呀。也许有点太紧了……不是责怪,我的老爷们,你们太壮了。你们占了所有的位子。像这样子,还得跑很远吧?……你们发光啦?……怎么不说话呢?……你们在抱怨!……你们不能跟你们前面那位同谋说一声,别开那么快……不行?俄语的不行?英语的不行?……那么去他的吧。我要睡觉啦。”
他闭上眼睛。刚开始时,他还能分辨出车子所走的方向。现在肯定过了塞纳河。眼下,他就不知道了。车窗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窗玻璃。不过他不再感到巴黎市区内的石板路的颠簸。是不是已经到了郊区呢?
“我肯定要在某个地窖里挨过这一夜了。”瑟尼纳在想,“如果他们把我激怒,那我就痛揍他们一顿。像他们这么笨重,肯定没有经过踢打术的训练。不过我更想再等一等看。”
他没等多久,因为车子放慢了速度,最后停了下来。司机走下汽车。接着是开栅栏门的响声。然后汽车又开上了碎砾石路,向前挪了二十米左右,又停了下来。高个子打开车门,用他手枪的枪筒请瑟尼纳走出车来。
“这是伊夫城堡吗?”瑟尼纳问道。“不,它更像是一个公证员的住房……豪华……石块雕凿得多么漂亮呀……还有这个漂亮的花园……我现在觉得自己是在花园里了!”
他感到,他的玩笑使他的两位看守恼火。这可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优势。
“走。”小个子说道。
“可是怎么走呢!……我急着想参观这栋可爱的住宅。”
高个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俯身去开锁。多么遗憾!只要朝他的腰部踢上一脚,就可以让他的脑袋冲到门上去。然后胸口再捣一肘,就可以把另外一个放倒。这真是一帮新手。耐心一点!算总帐的时候会来到的。
瑟尼纳走进一间宽大的、靠煤气壁灯照明的大厅。这栋房子有人居住。很显然,他们是把他带到某个人的家里来了……
“啊!啊!”瑟尼纳叫了起来。“最后一幕。面对面地进行。在这最后一幕,一位绅士将与一个一点也不温柔的某个人相遇。这是坏杜马,先生们。”
说着,他走进了一间大图书室。里面没有人。两只硕大的煤油灯放在一张办公桌上,它们发出暗淡的黄光。精装的图书向房间的每个角落反射出柔和的光。瑟尼纳转过身来。
打手们朝他指了指扶手椅,他们自己又把椅子朝前移了移,但始终是枪不离手。
“好啦,现在,你们给我解释一下吧。”瑟尼纳说,“地牢吗,随你们的便。然后是黑面包,一罐水,再就是老鼠,用以显示慷慨大方。同意啦!但是不在这等待室里。
我警告你们,我不耐烦等很久的。”
那两个人坐着。瑟尼纳审视着他们:粗野的面孔,一副乡巴佬相、浓密的胡髭,长满长毛的手腕。他们好像乔装打扮过,穿着晚礼服。可是,瑟尼纳看清楚了他们穿的是肩上有纽扣的长内衣,脚上是靴子,像是准备去跳乌克兰的奥弗涅舞似的。他渐渐地明白了。
“我,瑟尼纳王子。”他接着说,“你们弄错了……你们,是不会劫持好人的……你们……劫待另外一个人……你们没抓到他,是吧?……你们……十足的大傻瓜。”
“您应该看看书。”高个子说,“您有点神经发作。”
瑟尼纳很感震惊,又倒进了扶手椅里。
他马上又振作起来。他没有把自己的情感暴露给对手看的习惯。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美的雪茄烟盒,选出一支哈瓦那烟,一次把它吸完,借以消磨时问。他在揣测对方的诡计。他们把他关在这黑暗里,为的是把手腾出来伸向别处。也许就在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抓到了那位漂亮的金发陌生女郎,在把她也引到花园里去之后。可是,既然他们并不知道他认识她!……无休止地,他又碰上了同样的难题。他本人被劫掳并没有丝毫意义。再说,女男爵家的花园里总不至于塞满了打手吧!
可是,在金发女郎和他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某种联系,有些事情他忽略了,他为被这小小的倒霉的谜团困住而恼怒,因为他解决过不少比这更加棘手的问题。与此同时,他还颇带感情地想着这位面对危险而能如此果敢的年轻姑娘。
“好啦,罗平,”他自责道,“你打算在这扶手椅里过夜,好等着别人来收拾你吗?你让自己给这两个装殓死尸的人留下深刻印象吗?两拳打向两支枪!你看清楚,你和他们是对等的!”
他朝天花板吐出一口给人快感的烟团。
“告诉我,绅士们,你们想把我看守到什么时候?”
高个子用眼神征询着小个子。
“直到明天早晨。”。他回答道。
总是这副怪腔调,话语很轻柔,喉音又非常重。
“然后呢?”
“您就自由啦。我们会把您送到您想去的地方。”
“你们太好啦……我能活动一下吗?”
新的询问的目光。小个子点了点头。
“您不是犯人。”高个子说道,“您是……您是……”
他在找合适的词。
“碍手碍脚。”瑟尼纳代他答道。
“正是。碍手碍脚……法语太可怕了。”
气氛松弛了一些。瑟尼纳站起身来,伸展着四肢,去找一个烟灰缸,好把他雪茄上的长烟灰抖进去。他紧张地聆听着。房子像是无人住的。他取出表来看了看。已经两点钟了。他慢慢地走近豪华书柜。首先要消除这两位看守的警觉。要显出很疲劳的样子。
取一本书,做出认真看的样子,然后再把头埋下去,像被瞌睡缠住了一样。他用手挡着,漫不经心地打着哈欠。法律书籍、史书……拉维斯的……马蒂兹……小说,布热的,洛蒂的、法朗士的……拉丁文作家部分……韦吉尔·蒂特一利弗·塞内克……他取出《吕西留斯书信集》,再把其他的书排好。他需要一件大家伙要沉的……一卷《书信集》非常合意。他拿着这卷大部头作品,回到座位上坐下来。
为了戏弄他们,他假装探求精确的东酉,让自己的食指在书的空白处划动着,然后停下来,再用指甲划出几条杠杠。他显得有点忧虑重重,好像在利用这别人给他的强制下的清闲在继续自己曾在别处已经开始了的研究工作。两个看守看得着了迷,把他们拿枪的手放到了膝盖上。“这两个笨蛋。”瑟尼纳在想,“如果我是他们的头头的话,他们将会受到严厉的责罚的。”他蠕动着嘴巴皱着眉头,然后他又数手指。另外两人则伸长了脖子。
“这绝不可能。”瑟尼纳低声咕哝着,“对他自己来说。看嘛,看嘛……”
他合上书,把头靠到扶手椅的后背上,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