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有目的，目的和天帝您一样，那就是分开蓝羽菲和韩月，有错？”
  天帝扬起下巴，不发一言。
  “不过真奇怪，他到底在想什么？今天他又突然出现，约了芷蓝见面。”
  “今天？现在？”
  “嗯。”
  天帝沉默了良久，很不情愿地说：“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怎么？”很意外。
  “他说过他要和芷蓝谈谈，这次之后，他不会再去见她了…”
  “天帝你…”
  “没错，冥王昨天来过…”二十年之后，他竟然又来了天界，不是来吵架的，而是道歉…
  …………
  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和谐的谈话，韩月一边熟练地为蓝羽菲摆弄餐具，一边面带微笑地谈论着天气，谈论着不痛不痒的事情，也夸赞着她父母的好。蓝羽菲则突然盯着美食又突然盯着韩月，仿佛两者之间难以取舍，恨不得一只眼睛盯一个，什么都不耽误。
  “你应该比较像你母亲吧？”韩月端详着蓝羽菲的脸，天帝一定很用心，为她量身订造了这样的家庭。
  努力咽下一口美味的烤肉，蓝羽菲意犹未尽地擦干净嘴巴，“是吗？可我爸说像我妈是一种悲哀。”被珥丫白了一眼，她俏皮地眨眨眼睛回敬。
  “不过我倒觉得你父亲一定希望你和母亲一样活泼开朗。”韩月淡然地笑笑。
  “喂，韩月，你今天很特别唷！”蓝羽菲向前探着身子，仔细打量着韩月的五官。到底哪里不对劲呢？总是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怎么了？”他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一下身子，不想她靠自己太近。
  “韩月，最近都在做什么？”蓝羽菲突然正经的样子连珥丫都挑起了眉。
  “最近？呃…”
  “为什么一直见不到你？我有给你公司打电话，可是你总是不在，你没有去公司吧？”
  两位当事人都没能发觉吧。珥丫飘在半空，意外地看到蓝羽菲的脸正越来越红，眼底跳动着莫名的东西。
  “你找过我？”韩月弄不清自己在听到这句话时的感受。
  “找过的…”蓝羽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去了冥界…”
  坐正了身子，蓝羽菲低下头不再多问。
  “我见到了冥王。”深呼吸后，韩月继续着话题，“把你的事情告诉了他。”
  “你告诉他了？”她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韩月，只是想确定死神有没有生气，有没有迁怒韩月，有没有让他受到伤害。“他说什么？”
  “他说…”他能说什么呢？韩月苦笑，“他知道他对你有误会，明白有些事是无法强求的。那个烈焰，在很久以前就和你在一起了，对吧。”
  “那个…”烈焰警告过她，千万不可以在韩月面前露出破绽，否则，韩月一定会把任何蛛丝马迹透露给死神的，那时她就完了。“烈焰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听你父母说，你们的感情一直很好，这些年他一直都陪在你身边，你们还定了婚。”
  沮丧的心情蒙蔽了韩月一向持有的敏锐，让他彻底忽略了蓝羽菲此时所表现出的无措。“嗯…是…”
  “不过没关系。”将冰水一饮而尽，韩月的招牌笑容又回到了脸上，“冥王说，他愿意帮你送回珥丫的生命，也祝你有个幸福的未来。”
  “他真的这样说？！”天哪！这真是神的恩赐呢！还以为会得罪了死神就一定会对珥丫不利，想不到那家伙真是大人大量！“好棒耶！珥丫！”
  “谢谢小主，谢谢韩月…”珥丫捂着脸失声哭泣。她想不到自己竟然还会有复活的一天，如果不是遇到蓝羽菲，她的命运又会怎样呢？
  “喂！别傻了！”蓝羽菲摆摆手，开心地笑道：“我以为这次没办法帮你达成心愿呢，一直好内疚，不过现在可好了！我们还是一起谢谢冥王吧？”
  不用客气…
  死神宠溺地抬起手，轻轻拍拍她的头，“吃好了吗？我送你回家吧。”
  …………
  “你把珥丫藏到哪里去了？！”芷灵犯毒瘾一样，在蓝羽菲的小公寓里东翻西找，“快点把她还给我啊！”
  “还什么啦，她本来也不是你的！”正努力做绘图作业的蓝羽菲不爽地抱怨。
  “那你至少可以告诉我，她去了哪里吧！”
  “去见死神了…”
  “死神？！”连芷轩都不得不从电视屏幕前抬起了头。
  “你把她送给死神做厨娘了？”芷灵无辜的泪水在眼眶里徘徊，“在你眼里，死神真的比我还重要？啊…”
  一脚将芷灵的头踩在地上，顺便用力碾了几下。芷轩正色地看着蓝羽菲，“你说真的？她怎么去的？”
  “是韩月带她走的，他说死神同意把珥丫救活。”把铅笔放回笔袋，蓝羽菲没了画图的心情。整整一天，只要想到韩月，她的心里就乱哄哄的，不知道是不是又饿了。
  “韩…韩月？韩月说带珥丫去见死神？”芷轩的下巴砸在芷灵的屁股上。
  “对啊，有什么不对？”
  “玩什么啊…”芷轩一幅缺氧的表情。愣了一会儿，急忙揪起已九死一生的芷灵，拖着他消失在了空气中，“羽菲，我们要回去几天，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
  …………
  “潘氏集团将于今日以超低价收购古维兰达，不足款额作为低息贷款，分五十年偿还。古维兰达原总裁韩月不会参与任何收购手续，而是由三天前被破格提升为总裁特级助理的文柔小姐全权代办。”
  尹薇薇大声宣读着这条让人难以置信的经济早报头版头条。潘氏集团的继承者正是坐在教室中的潘睿，对于这条消息，他已经不用去听尹薇薇的诵读也可了然于胸了。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听父亲说，古维兰达主动找来，要求他们收购公司。虽然比较总资产时，潘氏集团还不如古维兰达的三十分之一，可是韩月的亲笔信函中提到：他相信潘氏集团的后继人潘睿的能力。
  一切就如同一场梦一样，回家的路上，蓝羽菲忘记了买便当，书从怀中滑落也不自知，连潘睿追着喊着她的名字，她也只是茫茫然地往前走。
  韩月不见了，她只是记得在课间时，全校女生仿佛都汇集在他们的教室，围着潘睿大呼小叫，没人再去追究韩月到底在做什么。
  她飞快地跑去公用电话，打电话给文柔，却因为对方繁忙而被挂断了几次，直到她说出自己是蓝羽菲时，文柔才耐心地告诉她，韩月离开了，他走时说过，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韩月离开了，他走时说过，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第九章
  “韩月！韩月！！”按过门铃得不到任何回应后，蓝羽菲用力叩响了韩月家的大门，“叶大叔！开门啊！”
  没人应？
  顺着院墙绕了一段，在一棵靠近院墙的大树前，她停下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应该没问题的！
  她瞄着树枝的高度，又把书包扔在地上，卷起袖管，一脚踩住一根高高隆起的树根，用力一跳！抓住树枝了！
  “多普莉丝德卡奇耶…”蹩脚的咒语从蓝羽菲的口中流出。
  树枝突然间嘎呀呀地晃动了起来，竟然像一只手臂一样带着吊挂着的蓝羽菲向院墙内移去。
  “快点啦老兄…”蓝羽菲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定格慢放般的移动着，不禁翻了个白眼，“我的手好痛，就要掉下去了！”
  体贴的树兄仿佛听懂了她的话，瞬间的停滞之后，树枝轻轻朝反方向挪动了一下，就在蓝羽菲准备用大叫表明抗议的时候，大树的手臂直接一挥，让一个巫女不用骑扫把也能顺利飞进韩月家的院墙。
  “啊！！！”
  站在街转角的潘睿默默地看着韩月家院内腾飞而起的尘雾，冷汗顺着额角滑下。他揉了揉鼻子，忍住没有上前。
  “呸！唔…痛…呸呸！”平抛运动后，她一边吐着嘴里的黑泥和烂草，一边庆幸着自己高空坠落后竟然还活着，“韩月！这全都是你害的！”
  站起身，她把已经被划破的外套脱下拿在手里，向院中那座安静的房子一瘸一拐地走去，“都藏在家里吧…韩月…叶大叔…”
  房门没有关，竟留着一条缝隙，蓝羽菲轻轻推开了门，暗淡清冷的客厅足以告诉她家中空无一人的日子已经不是一两天了。
  “韩月…”她慢慢走了进去，“别藏哦，我已经进来了…”
  然而回答她的却只是从木质地板反弹回的咚咚声。
  其实她早就知道的，这座冰冷的房子里，除了自己的呼吸外，不会再有多余的预示生命的东西存在。可为什么还不肯死心？还要在这里故做轻松呢。
  他竟卖掉了古维兰达，连文柔也说他不会再回来了。那一刻，蓝羽菲已经了预感到自己永远不会再见到韩月了不是吗？为什么呢…
  但是这根本没有道理，他为什么要走？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怎么可以做到那么平静，完全没有透露出任何反常的信息呢！如果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刻，谁会轻易放弃古维兰达那样苦心经营的跨国集团，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呢？
  天…生死攸关吗…
  “韩月你在哪里…千万不要出事啊…珥丫我也交给你了，你们一定都要平安回来好不好！”顺着冰冷的墙壁，蓝羽菲无力地滑坐在楼梯上，忍不住颤抖的嘴唇，低声自言自语着。
  哗啦啦…
  钥匙串的声音忽然撕破了濒死的空气，钥匙孔的转动，随后便是脚步声隐隐从屋外传来。
  “韩月…”他回来了？顷刻间，极度绝望后猛然来临的希望竟让蓝羽菲的身体僵直无法动弹，心脏伴随着脚步的节奏，每跳一次，都几乎将她推向窒息的悬崖。
  我这是在干什么…
  “…羽菲…”推开房门，一串钥匙从潘睿的手中滑落，掉在柔软的门垫上，隐没了清脆的声响。他面露苦涩，看着眼前坐在楼梯上的女孩。她的脸上还挂着泥巴，下巴带着血迹，露在裙外的膝盖还印着片片青紫，可是，在他推开门的刹那，他分明看到了她那双闪现着灿烂神采的眸子，在一瞬间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层光华之中。
  可惜他不是韩月，亲眼看着自己让她的希望泯灭，他的心犹如刀绞。
  她爱上韩月了。
  除此之外，潘睿别无解释。
  “潘睿…”蓝羽菲木然地歪着头，上下打量着他，仿佛难以置信出现在眼前的人竟不是那个她期待的人。泪水无声地涌出，顺着她红润的脸颊流淌而下。为什么是潘睿，为什么不是韩月…
  “羽菲…”潘睿向前走了两步，用他这辈子最轻柔的声音缓缓地说：“我站在外面犹豫了很久，还是想进来看看你。”
  一直以来，蓝羽菲总是能在潘睿的眼中找到一些让她不明白的东西，然而今天，尽管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仿佛让她看得更为真切了。她垂下眼帘，为自己一直以来的迟钝感到羞愧，可是…“韩月在哪里？”
  “我不知道。”潘睿没有看她，只是几步上前，用衬衣的袖口为她擦掉脸上和膝盖的泥土。
  “可你明明有他的钥匙…”她抓住他的手要他面对自己，“你一定知道的！”
  “我真的不知道，羽菲。”潘睿叹了一口气，“他只说这房子是公司的附属品，所以我拿到了钥匙。”
  “我不相信！”她捂住脸，将光线完全挡在视觉范围之外，仿佛这样就可以不用去面对事实了一样。然而指尖传来的湿凉感竟让她意识到自己在哭，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潘睿，终于呜咽了起来。
  何时曾想象过活泼开朗的蓝羽菲也会被伤害呢？潘睿轻拍着她的肩，什么安慰的话都堵在了胸口。自己何尝不需要安慰？又要他如何去面对眼前人的悲伤？
  “他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忍了许久，他终于问出了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
  蓝羽菲抬起脸，迷茫地看着潘睿，“…你在说谁？”
  “韩月，你在为他痛苦不是吗？”
  “…你…潘…睿？”
  …………
  事隔一个月，潘睿还会时常想起蓝羽菲那天的表情，那是满面泪痕却不知为谁而流的疑惑，她跟着她的心跑到韩月的家，捧着她落寞的心坐在楼梯上为韩月哭泣，最终提到韩月的名字时，她竟露出了陌生的神情。之后，他送她回家，她一路沉默。
  日子好像突然平静了，像从前一样，蓝羽菲每天都会准时踏着铃声来上课，和唐莳一起嘻嘻哈哈，偶尔要求潘睿这个纨绔子弟请她俩喝下午茶。
  在学生会选举结果表明潘睿将在下学期正式领导A大学生会的时候，蓝羽菲还特别谄媚地送了他一个一元红包作保护费。他心安理得地收下，快乐的日子让他相信，曾经的一切只是幻梦一场，就像他读过的米兰？昆德拉的小说中写的那样：“永劫回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