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标点      更新:2021-02-19 13:32      字数:4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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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曲天虹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沈静舟闭着眼睛,什么话都不说,曲天虹无论说什么,他都似乎没听见,翻了个身将头埋在枕头里。
  曲天虹心中极为愧疚,回思自己怎么会如此不知克制,大失常态,便抱住沈静舟低声安慰,见他一动不动,只得又在他背上轻轻抚摸,低声说了不少道歉的情话,见沈静舟依然将头埋在枕头里,想去逗逗他,便将手伸进了枕头里,轻轻抚摸他的脸颊,还只抚摸得一两下,曲天虹就呆住了,只见自己的手上竟是湿的,沈静舟分明是在那里哭泣。
  曲天虹慢慢的将手放在了沈静舟的肩上,低声说道:“你原谅我。刚才不是存心这样。”沈静舟仍是没有说话,只是枕头上的湿印却是越来越大。
  曲天虹不再说话,只是抱住了他不停的抚摸,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原来你还是这么讨厌我。”沈静舟听了这话,忽然翻身过来,低声问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曲天虹见沈静舟说这句话时,脸上还有泪痕,心里也隐隐约约猜到是什么原因,只是不好说破。再说自己心里也未必比他好受,便微笑说道:“问什么,你说。”
  沈静舟略一犹豫,轻声说道:“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曲天虹慢慢的握住了沈静舟的手,正打算说什么,沈静舟忽然有如火烫,将手抽了出来,翻身过去,说道:“我真的很困,我想歇息了。”曲天虹又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难过。”沈静舟忽然怒道:“我有什么难过?我回到家中,从此这些江湖上的事和我再没有瓜葛,我会过得不知道有多快意。”这句话未完,语声中却已有了隐隐的哽咽。
  曲天虹沉默了一阵,忽然说道:“我要是真的想什么就是什么,那我就把你留在我身边,一天都不分开,可是你不愿意,我就不能勉强你。我也不想令你为难。”沈静舟想说话,却是哽咽的说不出来,曲天虹微笑道:“我一个月之后,就去看你,好不好?要拒绝我就得赶快。”沈静舟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眼泪不停的流了出来。
  次晨曲天虹醒来,却发现有一只手轻轻的在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上抚摸,那抚摸轻柔之极,带着羞怯,又似乎怕自己发现,便闭着眼睛,装成熟睡,任那只手慢慢的摸到了脖子,胸前,腰上……只觉得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苦楚。接着两片温暖的嘴唇在自己唇上有如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曲天虹虽仍是闭着眼睛,一颗心却跳到了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地步。
  这一天两人骑着马,终于来到了云燕湖边。两人下了马,沿着湖边缓缓而行。
  沈静舟心里惆怅无比,只好拼命的去想自己马上回到家中,和爹娘相见,不知会有多么快乐,可是不管如何努力去想那些高兴的事情,心里依然乌云压阵,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怕一开口声音就会哽住。要是在他面前落泪,恐怕不单他要嘲笑自己,连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曲天虹见沈静舟一直不敢看自己,也不说话,便微笑道:“有人要和心上人暂别,难受得话都说不出。”沈静舟听了这话,脸涨得通红,说道:“你少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有心上人了?我又哪里难受了?”曲天虹笑道:“我说有人,又没有说你,你急成这样,莫非心里有鬼?”沈静舟又羞又急,又不知道如何辩解,转过头去,泪水却流了出来,落进了湿润润的泥土之中。偏偏曲天虹还要看着自己,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静舟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拼命压着颤抖的声音说道:“就送到这里好了。”曲天虹笑道:“也好。这里和你家也是很近了。”沈静舟眼泪又要流了出来,曲天虹微笑道:“不要难过,我一个月之后就来看你。”沈静舟点了点头。曲天虹微笑道:“难怪凌风说你最怕离别,他曾和我说起,每次见到你,离开之时,你都像生离死别一般。他都不知如何宽慰你。”沈静舟听了这话,终于笑了出来,脸上却是泪痕未干,曲天虹笑道:“你这个样子,亏得只有我看见,要是别人看见了,这颜面就丢大了。”沈静舟看了他一眼,又不敢多看。曲天虹忽然将沈静舟抱住,在他脸颊之上轻轻一吻,说道:“一个月真的太长了。你还有我来劝慰你,谁又来劝慰我?”沈静舟本来已经收住了眼泪,此时又觉得鼻子发酸。他慢慢推开曲天虹,说道:“这里虽然僻静,来往的人还是有许多,不要这样。”曲天虹说道:“你的意思,要是来往的人不多,就可以如此了?”沈静舟脸上发红,说道:“我要走了。”曲天虹又在他唇边吻了一下,这才松开了他。
  沈静舟一个人急急的向前走,也不敢回头,曲天虹看着他的背影,半天都是一动不动。那双如梦如幻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泪雾。
  沈静舟那天回到沈园,见了父母,沈老爷子和夫人心中已不知是喜是悲,两双泪眼看着沈静舟,却都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清书先是大叫大笑,过了一阵,又一个人跑回房去大哭。沈静舟只得安慰个不住,从房中把他拖了出来,清书忽然在沈静舟身上打了两拳,哭道:“上次和你说了,要去闯荡江湖也要和家里说一声,你又来个不辞而别,害的老爷夫人……”说到这里,又号啕大哭了起来
  沈静舟劝了半天,才让清书安静下来,又见父母两鬓斑白,衰老了不少,也是心中酸楚,多日不回沈园,此时也是恍如隔世。在家里东看看西看看,只觉得又是熟悉又是生疏,心中百感交集,眼泪不停的流了下来。
  这一晚沈老爷子特意开了家宴,席上沈静舟说了些别后情状,怕爹娘害怕,便隐瞒了大部分,也不得已编了些事情,之前沈静舟旅途之中,亦写了几封家信,只说在和江湖朋友在外地游玩,还曾要曲天虹想个法子命人送到家中,此时一问之下,果然俱已收到,故此沈老爷子和夫人心中虽是挂念,到底并未忧心如焚,此时听儿子讲些江湖阅历,虽是轻描淡写,却也知道受了不少的苦,只听得不断拭泪,沈静舟只得又出言安慰。沈老爷说道:“你每次都说,你是和江湖上的朋友出去。你也大了,我也不好再责备于你,只是你此次去的实在太长,也曾请了几个江湖上的朋友帮我探询你的下落,说也奇怪,那些江湖上的朋友要么是毫不知情,要么就是满脸恐惧之色,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总而言之,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是毫无音讯。”沈静舟见父母此时说的寻常,当时却不知道有多牵念。眼睛又是一阵发热。
  闲谈了一阵,沈静舟忽地想到一事,心中犹豫到底该不该说,又想此事迟早要让父母知道,当下一狠心,将自己再不能生育的事情慢慢说了出来,自然是并未全说实话,只说被人下了毒,后来偶然遇见神医解了,不能生育之外,已无后患,沈老爷子和夫人只听得不停拭泪。沈静舟也流泪说道:“爹,娘,孩儿已是这样,也不忍心害了人家姑娘,孩儿准备就此独身一人,不再婚娶。至于沈家的香火,孩儿打算老了之后,领养一两个孩子。”
  沈老爷子和夫人见唯一的儿子受了这么多苦,心疼的无以复加,又听到说儿子已不能生育,虽是心中难过,却也知道这已是无可奈何之事,索幸性命保全,毫发无伤,儿子说的,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何况儿子渐渐长大,很多事情,也就不好再勉强,当下沈老爷子也是流泪说道:“你今日平安回来,于我已是天大的喜讯,我们沈家又不是世代官宦之家,那些繁文缛节,诗书礼教之类乱七八糟的,我们沈家也从不在意,你可知当年大夫说你娘身体虚弱,只能生一个孩儿,你娘怀孕时,大夫又来诊脉,说这一胎是个女儿,你娘还苦劝我纳妾,以免绝后,被我骂了一通,我说,哪怕只有一个女儿,也是我的孩子,若是纳妾,家中便要生出多少事端,我可不是那些迂腐的读书人,从少年之时我就看开了,自己日子过得称心如意就行。所以这些事情,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你受了这么多苦,我这个做爹的,心心念念只是盼你不再受一点委屈,再说你也长大了,爹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代你作主,要怎样做才高兴,就尽管去做。我这个儿子长得又好,心地又好,几个人能有我这样的福气?亏得有我这样宽仁豁达,英俊潇洒的老爹,才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沈静舟听了这话,心中感激难言,当即离席拜倒在地,沈老爷子赶紧伸手相扶,沈老夫人也是又哭又笑,一家人心中虽然仍是有凄楚之意,却也觉得无尽的欢喜。沈老爷子是个豁达之人,此事居然从此再不提起。
  在家住了几日,沈静舟却过得神不守舍。
  他书也没法看进去,吃饭也是食不知味,有时候晚上睡了,手便不由自主的抱了过去,却总是抱了个空,有时候以为有人抱着自己而眠,醒来却发现只是被缛,这个时候就再也没法睡,眼睁睁的坐着,坐了一阵,便索性燃灯看书,可是看书却也百无聊赖,只得又上床躺着,看着木格窗外一钩残月挂在天上,倚红楼里凄清的笛声依然没有变更,只是此时此刻听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有好几个晚上,沈静舟好不容易睡着,却梦见和那个人离别,梦中自己都在拼命忍住眼泪,一醒来就觉得无比惆怅。
  他没有数过日子,他心中有许多许多不愿意去想的事情。
  这一天他在后院之中看花,心中却又不自主的想起了一个人,正出神间,忽觉身后略有响动,一回头,吃了一惊,此人自己却绝没有想到是谁。
  那人虽是年纪甚大,却是长相英俊,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乃是沈静舟在雪衣教内曾经见过一次的人物。沈静舟记得清清楚楚,这是日月星三公之一的冷月公。可是他来找自己做什么?想到那个人,心里不由得一跳,难道是那个人要他来的?
  冷月看着他,两人默默的对视,慢慢的说道:“沈公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此次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沈静舟心中一跳,静等他说下去。
  冷月叹了口气,说道:“沈公子可知道教主为什么要将你请进他的雪衣宫么?”沈静舟默然摇头,冷月拿起他左手,指着那三个红点说道:“就是因为这个。沈公子你服食过淇玉山上的灵芝,而教主正在练天阳神功,若是和你交合,武功就会大进。”沈静舟听了这话,几乎站立不稳,过了半天,才说道:“如此说来,我只是一个……”再也说不下去,胸中气血翻腾,却没有半滴眼泪。
  冷月说道:“现在教主神功已成,他对你心生愧疚,一直将你留在身边,带你寻医,可是你若是以为教主对你另有他想,未免……”沈静舟摇头说道:“你放心。我什么都没有多想。”冷月原本以为他会哭闹一番,没想到他却是如此绝决,倒也是出乎意料之外。又接着说道:“教主对沈公子纵然有怜惜之意,只是他身边从来不缺侍寝之人,便是现在,也是夜夜有人侍寝。沈公子就不必挂心了!”见沈静舟仍是没有说话,便说道:“老朽的话,沈公子尽管细细思量。老朽就此告辞了。”沈静舟轻声说道:“不送。”
  沈静舟一病不起,而且随着时日的推移,病势日渐沉重。沈老爷请了无数名医,药也是捡名贵的开,却丝毫不见起色。急得每日只是流泪。两夫妻俩相对无言,这唯一的儿子总是让人悬心,而大夫也都说不出所以然,有几个说是心病,沈老夫人曾经特地去问儿子,静舟却是什么也不说。
  清书每天在沈静舟的房中服侍他,看着他一日比一日消瘦,心如刀绞。他自小被买进沈家,服侍少爷,却从没挨过一句骂,心里早把少爷当成最亲的人,少爷失踪的那段日子,着实是度日如年,此刻见到少爷如此,恨不得代受其苦。
  这一天他坐在床边给沈静舟喂药,他仔细的将药汤吹温,再轻轻的送到沈静舟嘴边,沈静舟看着他这样温柔体贴的样子,忽地全身一颤,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清书吃了一惊,说道:“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公子责罚我吧。”说着跪倒在地,沈静舟微微一怔,呆呆的看着清书,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清书你起来,我刚才神志不清。没有怪你。”清书这才起来,半跪在床边,忽然哭了出来,沈静舟强笑道:“哭什么呢?”清书哭道:“公子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的心好疼。”说完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
  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