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节
作者:童舟      更新:2021-02-19 13:04      字数:5115
  以上便是王妃对春雪瓶讲出的这些天来发生在她和王爷身边的事情。
  王妃在讲完这长长的几段话后,停下来,盯着春雪瓶看了会儿,又说道:“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且波波都是惊涛骇浪,波波都牵连着你,我虽不被颠得晕头转向,但正因为你也卷入其中,我又哪能不管!如今我已将一切本不应说的机密隐情全告诉你了,你也应把你的真情实况告诉我才是。”
  春雪瓶一直只是静静地听着,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可在她心里激起的浪涛何止千层万层!震惊,困惑,感激,忿怒,在她心里旋流起伏,使她几乎感到她那小小的胸间已经关不住这排排的巨浪。特别是田项对王爷说出的那番话语,她感到已经不是惊异,而是颤栗!一阵阵寒透身心的颤栗!
  一瞬间,她好似置身于山雨欲来的幽谷,又好似独行在惊雷即降的山巅。她似乎看到了一条满身斑驳、吐着信舌的毒蟒正向熟睡的母亲身旁袭来。春雪瓶这时的整个心里只装着一个念头:保护母亲,不让她受到任何玷污和伤损!至于王妃,春雪瓶对她已经不仅仅只是同情,不仅仅只是感到可亲,她已由感激而生起一种依恋之情,好像突然才感到四周的霜寒,也突然才感到她那羽翼的温暖。
  春雪瓶已经没有任何顾虑,信赖已使自己愿向她倾吐一切,只是怎能忍心让她再沉人孤独和悲哀,也应让希望和欢乐重新回到她的身边。春雪瓶已经想好了应该向她说出的话语。
  王妃见春雪瓶只顾凝神沉思久久不语,便又说道:“雪瓶,我在等你回话呢!”
  春雪瓶抬起头来凝视着王妃,眼里充满真诚,没有一点闪灼的神色,说道:“我不是马贼,但我认识他们中间的一些人,因为他们都曾和我一起在艾比湖住过许多日子。我钦佩他们,敬爱他们,因为我知道他们的行事为人,在我心里,他们都是英雄好汉,不是马贼。”
  王妃虽显得有些惊讶,却并没有露出责怪的神情,只插话道:“我要你谈谈拉钦的事情。”
  春雪瓶:“我带去见德秀峰的那人确实不是真正的拉钦,德秀峰也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王妃忙问道:“他究竟是谁?”
  春雪瓶:“一个真正的马贼!”
  王妃不由一怔:“你为何要让他冒充拉钦?”
  春雪瓶迟疑了一下:“德秀峰急于要找的那个拉钦已经死去,我才把他找去告诉德秀峰一些西疆边务的真实情况。”她又停了停,才又嗫嚅地说道:“至于德秀峰还向他打听了些什么?他又是如何说的,这都不关我事,我当时也不知道。”
  王妃眼里充满了忧疑和困惑的神情,喃喃自语般的说道:“他为何要编出你母女已经失踪这番话来骗我呢?这是为了什么?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春雪瓶的心像被揪着似的,她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在茫然和不安中,只感到似有一种又苦又涩的果汁流浸进她心里。王妃怅怅惶惶木然神驰片刻,又自猜自问道:“是怨我恨我?存心和我割断情义,还是她另有苦心,不愿让我受到殃及、牵连?”
  春雪瓶再也不能沉默不语了!她随即趁此说道:“我母亲从未怨过王妃,我想多是因她和你处境不同,顺逆无常,为不累你担心,那人才这样说的。”
  王妃蓦然回过脸来,疑信参半地注视了春雪瓶一一瞬,说道:“我也作过这样的猜测,不想竟果然如此!”她随即以手扪胸,虔诚地低下头去,喃喃祝告道:“我佛慈悲,保佑我那可怜的妹妹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罢!”她祝告已毕,才又抬起头来问春雪瓶道:“那个假冒拉钦的是你什么人?”
  春雪瓶毫不犹豫,也毫不含糊地:“父亲!”这是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公然承认了、也喊出了这个久久隐藏在她心里的称呼。她不禁感到一阵莫名韵欢快和幸福。
  王妃并未露出惊异的神色,只说了句:“这我也猜到了。”她犹豫了下,又说道:“我想田项所说的与你和罗小虎一道同行在乌苏附近原野上的那位女子,可能就是你母亲了!”
  春雪瓶只点了点头,没做声。 王妃又喃喃自语般地说道:“身材修长,容貌秀丽,我想我那妹妹也应是这样。”
  二人都不再说话了,各自默默沉思着。
  过了许久,王妃才又回过头来,充满慈祥而又略带些严肃的神情对春雪瓶说道:“现在一切都已明白,只要你母亲尚在人世,我也就感到十分欣慰了,人各有志,我也不再深问什么,你也无须再对我多说什么了。只是,这事务须慎密,对谁也不要说起。”
  春雪瓶点点头;轻声说了句:“我只把姨母二字藏在心里。”王妃欣然一笑,将春雪瓶拉到她的怀里,只紧紧地拥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春雪瓶被王妃留在王府里住了两天,两天里,王妃一直是寸步不离地让春雪瓶呆在她的身旁。她向春雪瓶倾诉了她多年来的孤独和忧伤,也问了春雪瓶许多在西疆的生活情况,却一句也未问起过她的父亲和有关马贼的事情。
  第三天,春雪瓶辞别院,在从东屋门前经过时,见蔡幺妹正在屋里和一位男子谈话,她只觉得那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曾在哪儿听过这人谈话来。她回到西屋,换了衣服,便独自坐在窗前,将王妃对她所说的那些突然发生在这些天的事情,又一一地回忆了遍,细细地推敲一番。特别是对田项那番在别人听去只觉离奇耸听而在她听来却是惊心动魄的话语,使她感到似有一种已经密蓄多年的阴谋,正在俟机一逞!她似乎已看到了密布在母亲周围的网罗,感到了隐设在母亲脚下的陷阱。她不认识田项,也想不出田项的相貌,她一闭上眼睛,眼里浮现的田项竟是蛇蝎,竟是一只五色的蜘蛛。
  春雪瓶正凝坐驰神,蔡幺妹进房来了。二人叙谈数语,春雪瓶便问她道:‘?适才在房里和蔡姑叙话那人是谁?”
  蔡幺妹:“就是日前在天桥场上卖艺那位姓杨的,名叫杨琦。”
  春雪瓶:“啊,原来是他,他近来在何处卖艺?”
  蔡幺妹:“他已不再卖艺了。田项将军看中了他的武功,已于半月前将他请入府去当护院都头去了。”
  春雪瓶一听提到田项,不由一怔,忙又问道:“他来干啥?”
  蔡幺妹:“他已住到栈里来了,还带了六七位弟兄。因他记得我是住在栈里,特进来看看我的。”
  春雪瓶感到有些奇怪,又问道:“那杨琦在田项府里当差,为何还来住店?”
  蔡幺妹并不回她所问,却露出几分神秘的神情,低声说道:“听说玉府的后花园中,前些日子又出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就在玉小姐生前居住过的那座楼房上,一连两夜都发现了亮光,玉府里有人说是鬼,有人说是藏进了江湖大盗,闹得人心惶惶。玉大人命人封钉了通向后花园的那道圆门,还一再严辞叮嘱不准将这件事张扬出来。可这人口不比坛口,封也是封不住的,这事终于传到提督衙署,又由提督衙署的人传到田项将军耳里去了。田项将军说那定是外地潜来京城的大盗,暗暗藏到后园楼上,把玉府当作庇护他的大黄伞盖了,若只听之任之,必将为患。因此,田项将军便暗里买通了玉府一名家丁,打听到昨夜那楼上又发现了亮光,这才命杨琦暗暗带了三名护院和两名提督衙署的捕快,另还请来一名过去玉帅任九门提督时,曾在他手下办案的捕快,准备夜里潜入后园,暗暗伏候在那楼房周围,等那大盗来时,便一齐动手将他捉住。”
  春雪瓶:“这些话可都是那杨琦告诉你的。”
  蔡幺妹:“是的。”
  春雪瓶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一个居心叵测的阴谋已经开始动手了!她不禁冷冷一笑,说道:“我量他几人也近不得那名‘大盗’!”
  蔡幺妹不觉愣了愣,又说道:“田项将军亦已料到这点了!因此,他还特意叫他们带上油捻松香,等那大盗来时,亮燃油捻,撒出松香,纵然捉他不住,也须将那面貌辨认出来!”
  春雪瓶不禁打了个寒战,暗暗骂了声:“这条毒蟒!”她随即暗下决心,抢在他们前面,决不能让田项的阴谋得逞!
  第二十二回 夜探玉府留灯报警 独行河畔闻异怀人
  春雪瓶正在思量着如何对付田项的办法,蔡幺妹见她不说话,便问她道:“你在想什么?”
  春雪瓶忙回过神来,说道:“我在想那后园楼上发现的亮光,兴许也不是鬼,也不是盗,只不过是那自称见到亮光的人望花了眼罢了。”
  蔡幺妹:“但愿真是这样就好了!万一真的被他们在楼上捉到哪怕只是一名小偷、小贼,也够玉大人受的了!”
  春雪瓶:“为什么?”
  蔡幺妹:“那位田项将军就可以给玉大人安上个窝藏贼盗的罪名告到皇上那儿去呀!”
  春雪瓶:“如若什么也捉不到呢?”
  蔡幺妹:“他们是私下偷偷干的,就是什么也抓不到,谁又奈得他何!?按说,这缉拿盗贼的事,本该九门提督衙署管办,根本就不关田项的事情!他这样干,我看多是存心和玉府作对!听说他和已经去世的玉帅原本就有私仇!”
  春雪瓶:“蔡姑这话是听谁说的?”
  蔡幺妹:“是玉奶奶在一次和我闲聊时告诉我的。她说,玉帅临死时才对玉大人说出:他在西疆被罢官回京时,在路上扮作马贼拦路截杀他的那个格桑头人,曾亲口对他说:‘这全是田项的主意,你休怨我格桑!’玉帅还说:因这事已是死无对证,所以便未奏闻圣上,只好隐忍在心,叮嘱玉大人今后对田项应多加提防才是。”
  春雪瓶不由突然又想起了八年多前:她跟随母亲在雪地上杀死格桑救出玉帅的那番情景。她想,这话当是格桑在准备杀死玉帅前说的。她又想到目前的情况,不由说道:“玉帅可真算有先见之明的了。只可惜那位杨琦,看去也像是条很有血性的汉子,没想到竟干起为虎作伥的事情来了!”
  蔡幺妹:“这也怪不得他!常言道:食人之食忠人之事,衣人之衣死人之事。他既端了田项的饭碗,也就不能不听他差遣了。不过,我看他心里却也在掂量着这事,他兴许也正是因为掂量不准才来找我的。”
  春雪瓶困惑不解地望着蔡幺妹:“蔡姑怎么说他是如此?”
  蔡幺妹:“他到后院来见我时,先只叙谈那天在天桥场上发生的事情,感谢我对他女儿杨盼盼的关照。谈着谈着,他才向我打听起玉府情况,并问我玉帅生前为人如何?玉玑大人为官怎样?我便对他说:玉帅一生为人,可说是刚直忠义;玉玑为官也可称是清正廉明。我还说,玉府一家老小对人都极仁厚,不仅知书识礼,而且积德积善。杨琦听后不禁说了声:“哦,原是这样!”便不再吭声了。我感到有些蹊跷,才问他为何向我问起玉府的事情,他才将奉田项差遣潜入玉府后园捉拿盗贼的事情讲了出来。他还说:田项也知这种擅闯朝廷官员府第的行径是犯法的,所以特别叮嘱我们,最好不要惊动玉府,一旦捉拿到贼人或虽未捉到但确已发现了贼人,便佯称是跟踪追捕,见人躲进了后园,因捉贼心切,一时失察,才冒闯进来的。”蔡幺妹讲到这里,不觉怒形于色地说道:“由此可见,田项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小人!”
  春雪瓶又试探着问道:“田项还专门请出两个老捕快来干啥?若只是为了辨认盗贼,杨琦等人不同样可以辨认出来?”
  蔡幺妹沉吟片刻,说道:“我也弄不清那田项的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也许他还藏有别的什么阴谋罢!”
  春雪瓶冷冷一笑:“我量那田项只不过是枉费心机罢了!不管他是暗算还是藏有别的阴谋,一定都不会得逞!”
  蔡幺妹不由略感一怔,将春雪瓶注视片刻,也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随着,她便称说柜上需人照料,便告辞出房去了。
  春雪瓶这才静下心来,细细运筹着自己应该采取的对策和步骤。这步骤必须审慎周密,对策必须妥善万全。她已经明白了田项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