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节
作者:童舟      更新:2021-02-19 13:03      字数:5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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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秀峰勃然大怒,指着那为首的汉子厉声喝道:“你们胆敢拦劫朝廷官员,须知这是叛逆大罪!”
  为首那汉子一声唿哨,二十余骑正要放马冲上岗来;德幼铭、罗燕亦已拔刀在手准备迎战;春雪瓶将大马一拨,挺身而出,举起手里的竹鞭指着为首那汉子高声说道:“不需你来动手,春姑娘自己来了!”说完,一带马缰,大红马跃起双脚,冲下山岗,直向游骑奔去。游骑里不知是谁猛然一声惊呼:“飞骆驼!”立时间,只见骑群里一阵骚乱,二十余骑汉子便纷纷拨转马头,没命地奔逸而去。
  春雪瓶也不追赶,立马岗前,忽地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那笑声竟引来一阵清风”又随着清风向四野飘去。
  德秀峰父子、翁媳以及几名军校,把这仅仅在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楚,听得明白,他们被这意外的情景惊呆,更被“飞骆驼”这三字怔住。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和他们结伴同行的姑娘,竟是传遍西疆声震各部的飞骆驼!
  罗燕立即纵马下岗,来到春雪瓶身边,充满惊喜地对她说道:“你原来就是飞骆驼!我自入疆以来,已经多次听人谈起过你了。果然名不虚传!”
  春雪瓶羞涩地一笑:“姑姑休去听信那些言过其实的传说!这名儿也是那些牧民们胡乱取的。我只爱马,并不喜欢骆驼。”
  德秀峰、德幼铭和几名军校也策马走来,大家围着春雪瓶,又谈了一些夸赞的话语。春雪瓶只埋头腼腆地听着,不时用手理理她的鬓发,不时又去抚抚大红马。
  春雪瓶在大家心中本已感到惊诧,一路上对她已是另眼相看,这一来,她在大家心里更是充满了惊奇和神秘,尤其是几名军校,简直是心存敬畏了。
  德秀峰为想探出她的一些身世和底细,一路上不断地向她问这问那,春雪瓶或是用话支吾过去,或是避而不答。有时被他问急,也只歉歉地一笑,说道:“前辈,这我不能告诉你,我答应过别人的。”
  大家又行了一程,眼看太阳已落到草原边际,该安营歇马,准备过夜了。德秀峰回头对着几名军校将手一挥,说了一声“下马安营”,大家便停蹄下马,忙了起来。几名军校取下驮在另两匹马上的帐篷、木棰、木桩等物;一会儿便搭好三座圆圆的帐篷。德幼铭夫妇又将帐篷内外收拾、查看一番,这才在帐篷门前的草地上坐了下来。德秀峰也取来干粮,他们正准备邀请春雪瓶一道食用,春雪瓶却早已从革囊里取出她母亲给备带的鹿肉干粉,坐地离帐篷五六十步远的地方,独自细嚼起来。罗燕心里一动,正想找个机会单独和她聊聊,便拿了一包饼丝向她走去,和她肩并肩地坐在一起。
  二人边吃边谈着,越谈越觉亲近起来。罗燕又谈起昨日春雪瓶和马千总较量之事,感到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昨天你与马千总就要对刀,开始我还有些替你担心,见你身边又没带武器,便忙把我身边的刀给你,你没要。后来我才明白过来,以你的武艺,对付像马千总那样的人,你是无需用刀的。这事,只怪我自己冒失。”
  春雪瓶忙说道:“正是有了这件事,我才陪你上路的。我没接姑姑的刀,不只为了对付他无需用刀,我也不会使刀。”
  罗燕:“你爱什么兵器?”
  春雪瓶:“剑。”
  罗燕诧异地:“你革囊里带的又为何是柄刀?”
  春雪瓶笑了:“姑姑好眼力,装在革囊里的物件都能看到。”
  罗燕:“你解囊取干粮时露了刀柄,恰被我看见了。”
  春雪瓶:“那不是我的刀,是和这大红马一起被我从姚游击手
  里赢来的那把刀。”
  罗燕:“也是半天云原用的那柄?”
  春雪瓶点点头。
  罗燕急切地:“听说那是一柄宝刀,你能不能给我看看?”
  春雪瓶也不答话,只欣然一笑,立即站起身来向大红马身旁跑去,一会儿便拿着那柄短刀跑回来了。罗燕双手接过短刀,跪起身来,捧刀在手,脸上浮现了一种近似感伤又虔诚的神色,望着刀鞘默默地凝视片刻,然后才拔出刀来,细细地看,又轻轻地摸,眼里也噙满了泪水。春雪瓶看在眼里诧在心间,也只在一旁紧瞅着她。
  罗燕看了许久,只轻轻哼了句:“啊……刀!”她声音也有些哽塞。
  春雪瓶带些儿稚气地:“这刀利极了,真能削铁如泥。听说半天云就是凭了这柄宝刀和这匹宝马才无人能敌,横行西疆二十年。”
  罗燕仍然凝视着短刀,充满了忧虑地喃喃说道:“他失掉了这刀和马岂不是有如鹰折了翼,虎断了牙,他该怎么办啊?!”
  春雪瓶虽然只把罗燕这带着忧伤的感叹仅仅认为是出于好心,但她还是深深地被感动了。她在罗燕的耳边低声说道:“不瞒姑姑,我这番就是去乌伦古湖给半天云送还这刀、马去的。”
  罗燕全身一震,猛然回过脸来,她那久久忍在眼;里的泪水竟一下夺眶而出,只哽咽出一声:“春姑娘……”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接着便是久久无声的低泣。
  春雪瓶惊诧已极,感到其中必有缘故,不禁旧头向几名军校瞥了一眼,问道:“姑姑,你为何这样?”
  罗燕好不容易才忍住悲伤,悄声对她说道:“我也不再相瞒,半天云罗小虎原是我的亲哥哥,我和他因家遭不幸,从小失散,只十八年前曾匆匆相见一面,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春雪瓶这才恍然大悟:“啊,原是这样!”她稍一沉吟,又说道,“姑姑这番既来西疆,何不随我一道找他去?!”
  罗燕凄然一笑:“这哪能由我!”她看出春雪瓶眼里已露出困惑的神情,忙又说道:“这事除我师尊俞秀莲外,连我丈夫都不知道”
  春雪瓶已经会意:“姑姑放心,我决不对人说去。”
  罗燕充满真诚地点点头,又轻声说道:“只求姑娘见到我哥哥时,代我向他多多致意。告知他:我在德家一切都好,请他不必惦挂。关照他:凡事小心谨慎,切不要恃勇轻敌。”罗燕犹豫片刻,又说道:“还请姑娘传话给他:罗家就只剩下他一人了,千万不能让罗家断了香火!”
  春雪瓶对罗燕这最后一句虽听得似懂非懂,但她不知为何还是不禁微微哆嗦了下。
  二人正谈得情深意切,夜幕已渐渐下垂,草原边际还露出一圈亮带,天空已布满灿烂的星斗。大红马吃饱了青草,悠闲地走到春雪瓶身旁来了。它伸出它那冰凉的鼻唇,在春雪瓶背上轻轻碰了两碰,逗得春雪瓶不禁格格地笑了起来。她边笑边站起身来,挽过缰绳,亲切地对它说道:“这里没棚,也没有厩;你就只有露宿了!”
  随即又压低声音,在它耳旁说道:“你就辛苦几天,很快你就要见到你原来的主人了!”
  罗燕也站起身来,满怀深情地正想伸手去抚抚它,大红马立即警觉起来,闪开了身,眼里也起了怒意。春雪瓶忙带笑说道:“这马烈,它还不知道你这位姑姑是谁呢!”说完又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
  春雪瓶牵着马走到帐篷前,将缰绳拴在篷桩上,又从鞍旁取下革囊,把短刀放进囊里,提着革囊随罗燕一同进入帐篷,准备安息了。这是个小小的帐篷,原是专供德秀峰一人住宿的。这夜由罗燕伴同春雪瓶居住,德秀峰便住到幼铭帐篷里去了。
  春雪瓶和罗燕睡在牛皮毯上,二人紧紧地挨在一起,又谈了一会,便各自沉沉睡去。
  春雪瓶一觉醒来,刚睁开眼,见帐门缝隙里已透进一线曙光,她轻轻起来踱出帐外,只见草原上遍地铺满一层层薄薄的白雾,似烟非烟,似云非云,随着阵阵微风,飘散开了,又聚合拢去,时而令她心旷神怡,时而又使她幻觉丛生,她被这草原奇异的景色迷住了。
  春雪瓶痴痴地看了许久,这才转身绕到帐旁,准备趁时间尚早,让大红马牧放片刻。不料她刚到帐篷旁便猛然一怔,大红马不见了!她迅即绕着帐篷寻了一遍,又举目向四处搜索一番,仍然不见它的踪影!春雪瓶由惊异变为着急,又由着急转为气恼,一瞬间,她不禁变得愤怒万分!
  德秀峰父子和罗燕以及几名军校闻讯后都出帐来了,大家东猜西测,议论纷纷:军校们疑是那帮游骑所为,德秀峰即猜是过路牧民干的;德幼铭只轻轻在罗燕耳边说了“马千总”三字。一直沉吟未语的罗燕突然对春雪瓶说道:“我疑是在沙湾驿站门前磨蹭的那汉子做的手脚。”
  春雪瓶一点头:“我也正疑是他!”随即向几名军校瞪了一眼,又忿忿地说道:“他准是姚游击军营里人的,也一定和大红马相识,不然,大红马岂让他接近!他也盗不走它!”春雪瓶随即匆匆进帐,取出革囊,又对着大家愤然说道:“我就是走遍西疆也要寻回那大红马来!”说完,她也不顾众人的劝阻和罗燕的苦苦相留,顾自提着革囊向草原那边走去。
  第五回 发箭难收重蹈旧错 呼母不应又见魂离
  春雪瓶蕴蓄着满腔忿恼,穿过草原,向西南方向一路寻去,只要遇上有牧民居住的帐篷,或是农家聚居的村庄,她都前去打听一番。她穿过一片草地又是一片草地,跨过一座山丘又是一座山丘,寻遍了周围二百里地,大红马却是踪迹全无。饥渴和劳倦不但没有使她松懈下来,反更激奋了她寻回大红马的决心。在她心里,她已经认定了盗马贼是日前在沙湾驿站门前看大红马马蹄的那个汉子,她还认定了那汉子准是姚游击军营的暗哨。春雪瓶突然想起她母亲曾对她说过的“不人虎穴,焉得虎子”的那句话来。蓦然间,她下定了重到乌苏一探军营的决心。春雪瓶主意已定,便迈开大步直向乌苏方向走去。她刚过奎屯不远,便发现道路上不时出现一队一队的巡骑,一会儿驰进树林,一会儿又绕过山丘,好似在戒备着什么,又好似在搜寻着什么。春雪瓶不禁暗暗疑诧在心,只寻能够避开他们的小道走去。从奎屯到乌苏本来只需半天的时间,春雪瓶在路上绕来绕去,却从早晨一直走到傍晚,方才来到乌苏东城关口路旁的那片树林。她隐身在林边一株大树后,探头向关口望去,见木栅门前站着八名军校,个个手按刀柄,注视着古道上的一切动静。古道两旁那些店铺已是家家闭户,门前冷冷清清。春雪瓶正惊疑犹豫间,忽见她不久前曾去拣药那家药铺的门轻轻开了一线,随着便从里面探出一个头来向关口那边望望,很快地又缩回去了。春雪瓶只在这短短的一瞥中,便已认出那人正是梁巢父来。她在林里又呆了一会,这时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忽从城楼上传来一声号角,随着那声号角,木栅门关了,八名军校也退进城去。又一阵沉闷的叽嘎声里,城门也紧紧地闭合拢来。春雪瓶趁此走出树林,来到药铺门前,用手轻轻将门一叩:“梁……梁爷爷,开开门!”
  铺里立即传来了梁巢父的声音:“你是谁?”
  春雪瓶:“我是春雪瓶。”
  门立即打开了。春雪瓶忙闪身进入铺内,将革囊往桌上一放,回过头来望着梁巢父笑了笑,说道:“梁爷爷,你没想到我又会来吧?!”
  梁巢父又惊又喜地:“没想到,真没想到!”他把春雪瓶打量了一下,又显得惊诧不安地说道,“你在这个时候来乌苏,该不是又来拣药吧?!”
  春雪瓶:“梁爷爷,你先说说,这乌苏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梁巢父:“我也还未弄清,只见军营里的人打从今早起,突然巡骑四出,关口也增多了守卫,对进出的人也盘查得紧。我猜他们兴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春雪瓶:“什么风声?!”
  梁巢父忽然一愣,盯着春雪瓶问道:“姚游击是否打探到了你来乌苏的消息?!”
  春雪瓶忿忿地:“他自己做贼心虚,大概已料到我会来找他的。”接着,便将她在去乌伦古湖途中大红马被盗的事,以及她心里的猜疑,一一说了出来。
  梁巢父听后,沉吟片刻,说道:“兴许这也只是姑娘的猜疑,我看那盗马贼未必就是姚游击军营中人。因昨晚有两名军校到伍掌柜店里饮酒,也未说起马已弄回的事,还说姚游击因输了刀马,情性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