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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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零度 更新:2021-02-19 12:47 字数:4784
李强道:“是!”
韦行再一次沉默,过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到窗口,看看窗外,向李强招招手,李强过去,韦行问:“李强,你知道自己身份,一向做事谨慎,我也明白,不太可能是你私通冷玉。”
李强低下头:“大人明查。”
韦行道:“虽然你是冷玉的亲戚,可是宫里这个位置,是最重要的位置,四个人里,也是你最大。”韦行回过身来,一只手按在李强肩上:“我一向欣赏你,也信任你!我当初肯用你,就不会在出事后清洗你。”
李强微微感动:“大人!”
韦行道:“可是你今天的反应,太让我失望。”
李强听到兵器出鞘的声音,他抬起头,想退后,可是也知道来不及了,只是大叫一声,张开嘴说:“我只是——”血已经涌出来,他再没机会为自己辩解。
帅望刚走出大门,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只见暗影中的两个人似在拥抱,然后穿白衣的缓缓从另一人身上滑下来,跪倒,仆地。他看到他父亲正从那人胸口拔出剑来,剑光带起一条血剑来。
白衣上一片血花。
帅望震惊地瞪大眼睛,一动不能动。
而他身边的遥远已经“唰”地拔剑出来。
韦行回身,将桌上的茶杯扫下地,弓箭声,惨叫声,兵器出鞘声“哗”地炸开来,帅望回转身,外面的阳光刺痛他的眼睛,飞蝗般的乱箭从树林里房顶巷角不断地射出来,那几个淡青色人影在乱箭中挣扎狂奔,刀光剑影,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白光,然后倒下一个又倒下一个又倒下一个。遥远迎上去,将逃出来的一个侍卫截住,几个丫环过去围攻,几分钟后,那个侍卫已经全身浴血,大声惨叫:“冤枉!李大人冤枉!我们冤枉!大人饶命啊!”遥远一剑砍下,他的人头落地。
箭停,冷辉活捉了一个,剑横在那人颈上,看着韦行。
被捉住的那人嘶声惨叫:“大人冤枉啊!我根本没听说过这件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大人,大人饶命!”
康慨出声恳求:“大人!”
韦行看他一眼,康慨全身颤抖,跪下,以头磕地。
韦行挥手。
冷辉的剑一划,血如喷泉般从那侍卫颈中喷溅而去,跪在地上的康慨一身血点。
遥远过去战场查看,在受伤未死的人身上,补上一剑。
遥远回到韦行身边,微笑:“大人好计谋,叛徒全部歼灭,我们一个伤亡也无。”
回头拍拍帅望的小脸:“有你的功劳啊,小朋友!”
帅望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参与谋杀的女子!这么得意?!谋杀已经放下武器的人,谋杀一个信任他们的人!没有审判!没有公正!没有解释!没有羞耻!
谋杀居然可以做得这么得意?不要脸!可耻!卑鄙!下流!
帅望猛地暴发了,他怒吼:“无耻!无耻无耻!!”
帅望全身颤抖,伸出手来先指遥远再指韦行:“你们!你们卑鄙无耻!你们残忍歹毒!下流!你们!”一口血涌上来,韦帅望“呸!”一声全吐在遥远身上。
这一次,韦行只是冷冷地看着,没有动。
可是小小的帅望经过伤痛与一路奔波,再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手还没放下,已经眼前一黑,整个人软倒在地。
遥远呆住,不敢相信在韦行面前会有人做这样的道德审判。
韦行冷冷地,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
康慨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冷辉过来,把帅望抱起来,检查一下:“没什么事,只是一口气没喘过来,我替他疗伤。”
韦行慢慢走过来,伸手抱过帅望,道:“你去宫里,带着你的人,把李强的人替回来。小心从事,保护好太子。”
冷辉答应。
韦行看了康慨一眼:“还没悼念够?”
康慨站起来,脸色惨白,缓缓走到韦行面前。
韦行沉默一会儿:“你知道我为什么杀李强。”
康慨低头:“是!”
韦行问:“谁给他报的信?”
康慨“扑嗵”一声跪下:“大人!”
韦行问:“你怎么说的?”
康慨颤声道:“李强问我什么事,我说,我不能说!”
韦行笑了:“你对朋友还真不错。”
康慨这时,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咬牙沉默。
韦行弯起一边嘴角冷笑:“你也明白了吧?你的私交逼我做出决定,害死你的朋友!”
康慨缓缓落泪,韦行道:“行了,你去给帅望安排个地方,带他休息一下。”
康慨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到韦行皱眉,才站起来接过帅望,他很意外,还不敢走,看着韦行,站在那儿等下文。
韦行没再说什么,也许,他也觉得杀够了。
康慨轻声:“大人!”
韦行“嗯”一声。
康慨颤声问:“大人不杀我?”
韦行道:“你不是没说什么吗。”
康慨再一次落泪:“谢大人不杀之恩。”
九,杀人理由
两个人,把李强的尸体拖出来,韦行慢慢走过去。
下人见韦行过来,忙站下。
韦行低头,李强还睁着眼睛,嘴半张,似还欲解释,我只是——只是什么?只是不想死?只是想活下去?
遥远过来:“大人。”
韦行道:“把他送回家去吧,报给掌门,战亡。”
遥远答应:“是。”
遥远沉默一会儿:“大人一直对他不错,为什么要杀他?难道大人还是认为他是冷玉一伙的?”
韦行道:“他是不是冷玉一伙的,重要吗?冷玉已经失势,再无影响力。”
遥远轻声:“我不明白。”
韦行笑一声:“遥远,你上过冷家吗?”
遥远道:“没有,大人从没带我去过。”
韦行道:“不但你,我没带任何一个手下去过冷家!”
遥远一愣,这才一惊:“可是,我们平时——”
韦行道:“宫里有事,正用人之时,他带着五个功夫最好的心腹回来!他的手下,目光闪烁,不断东张西望,精神紧张,有的手一直按着剑,有的双手紧握拳,有的——腿在发抖。你说这是什么原故?”
遥远轻声道:“他们害怕!”
韦行点点头:“对,害怕。可是事情根本同他们没关系,我只是找李强问话,他们怕什么呢?”韦行冷笑。
遥远道:“事情本来同他们没有关系,可是,他们要与李强共进退。”
韦行苦笑:“我挥手让他们下去,他们没动。他的手下,一齐望向他,等他示意。”韦行叹息一声:“我当然可以假装没看到,”冷笑:“哼!”那不是韦行的风格。
韦行冷冷地:“即使他直承,他是冷玉的奸细,我也不一定杀他,可是——其心可诛!”
遥远回想,当时堂上,韦行挥手,李强的手下一动不动,手都齐齐按在剑上,李强回头,示意手下退下。韦行的杀意也许就是那时尘埃落定的。
半晌她道:“李强确实有负大人的信任。”
韦行没提,他必须杀一个人向冷秋交待,他心中也猜到冷玉的奸细是哪一个,他本来想杀的也并不是李强。他差点就已经动了手,可是这个世界永远有出人意料的表现。总会有一些本来有实力夺冠的人,因失误中途离场。
那个本来该死的人,一味地表示臣服。既然这个该死的家伙欠了他这样大的一个人情,他怎么舍得让他把这笔债带到坟墓里去呢?
你以为韦行只懂得杀人吗?他栽培李强,因为李强在别处不可能得到他给予的一切,李强不得不对他忠诚。可是事实证明李强是个有骄傲的骨头的人,韦行很憎恨冷家的这个传统,该死的冷家人忠诚度为零,永远只是打工的伙计,带着一身武艺,谁给银子替谁干活,永不忠于任何人。好得很,既然如此,韦行也不必把仁慈浪费在他身上。冤死一个没有忠诚度的家伙,得到一个欠他一条命的伙计,这笔帐,还算不赔。
至于他的黯然,他哀悼他花在李强身上的恩惠,还有时间培养出来的一点点的亲切感。手起刀落之际,不是没有一点感慨的。
遥远看着韦行冷硬的侧面剪影,在她的爱里再多两分敬畏与怜惜,她喜欢这个外表冷酷,内心清醒,对别人冷酷无情,对爱人却又比谁都深情长情的男人。这个沉默的人,如果你质问他,他绝不解释,可是如果你当他是朋友,他从不伪饰,他直接坦白,他的感情,真挚热烈。他象一座深山中的城池,轻易不会向人展露心事,可是,如果你真的得到他的信任,他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至于他的狠辣,她喜欢他做这样的决断。
那个孤独的侧面,那个冷漠的表情,她很想伸手揉揉他紧皱的眉头,摸摸他鬓角隐隐浮现的一丝白色,让他紧绷的面孔柔和下来,让他冷冷的目光温暖一点。
她爱他,可是——他对她,比她的名字还遥远。
她对韦行的爱,与韦行对施施的爱一样绝望。
康慨轻轻拍着帅望的后背,帅望身子微微震动,良久,抽搐一下,呕出一小块淤血来,人终于睁开眼睛,然后,翻江倒海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干呕。
再也吐无可吐了,康慨给他一杯水,帅望漱口,换杯热水,喝下去。
小人慢慢缩到被子里,全身颤抖。
白衣的李强好似还在眼前,拱着手说:“大恩不言谢,容后相报。”他说这话时万万想不到死期就在眼前吧?在一个人以为安全时杀掉他,这样杀人,真是可耻卑鄙!
这个人,有骨气,不肯低头哀求,敢在韦行面前大声分辩:“我不敢领这个罪!”胆识非同一般,且恩怨分明,强权面前不低头,对小孩子也有尊重,在小帅望心目中,是条好汉。
韦行竟利用他,骗李强放下武器,然后——屠杀!一场屠杀!
他光明正大地动手,也会赢,可是这个卑鄙无耻的人,就是要选择阴谋诡计,就是要这样无耻!下流!
帅望一个字也不说,咬着牙关,沉默地坐在那儿。
康慨挥挥手,令田际出去,沉默一会儿:“你父亲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帅望沉默。
康慨道:“冷湘被杀冷玉失踪的消息传出来,与他们有牵连的人,如惊弓之鸟,李强害怕,可以理解。可是韦大人待李强,从未有歧见,这么多年,连韩掌门都特意问过这件事,韦大人一意重用他栽培他。就算真的到了大清洗的时候,有什么话,他应该向韦大人解释,不该带着人带着刀剑上来理论。我想,他也知道他无法同大人对抗,我知道他只是想逃走。可是——”康慨沉默,眼圈通红,说不出话来。
帅望道:“他们已经放下武器,他骗人放下武器,然后杀了人家!”
康慨惨白着脸:“是,要不怎样?李强是死定了,他挣扎不过是多死几个人罢了,这样不好吗?对敌人狠,就是对自己手下的爱护,不对吗?”
帅望道:“他们已经放下武器!”
康慨惨白地看着帅望,他想解释,可是,他刚失去一个朋友,他内心惨痛,心有余力不足。
帅望大声:“韩叔叔绝不会这么做!韩叔叔绝不会!他内心卑鄙,他手段下流!他可耻!他是王八蛋!”
清脆愤怒的声音传出老远,田际吓得两股颤栗,妈呀,这话要是让韦大人听到——
康慨忽然间一只手挡住眼睛,沉默。
帅望再一次沉默了,泪水无声地滑下来,半晌:“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公平公正这回事,谁也不在乎真理真相,只是拉帮结伙,一伙人屠杀另一伙人!”
康慨摇摇头:“不,不是这样。”
他搓搓脸,天哪,要让韦行看到,他与帅望相对流泪,他完蛋的日子就指日可待。
其实,在李强带人回来时,他就已知道,李强的死期到了。康慨劝过李强:“你自己回去比较好。”
李强回答:“我希望死得比较有尊严!”我希望战斗过,我希望在战斗中死去,我希望我死时,是站着的。
康慨不能再说。
李强不肯对韦行表忠心,他没做错的事,他不准备认错。打不过,大不了是死,可是,他不能选择不打!——冷家式的骄傲。
李强的内心也很疼痛,这么多年,因为他是冷玉那一支的,因为血缘远,在冷玉那边不得重用,冷秋这边又不肯用他,他爬到这一步,实在不容易。他对韦行不是感激,可是,这样稍有风吹草动他就得站出来解释一番,也实在是很累很屈辱。李强渐渐建立了自己的小圈子,即使不能对抗,也希望韦行能考虑一下,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大清洗可能带来的损失。
韦行考虑了,他用最小代价,消灭了抵抗势力。
政治,不但要考虑形势,也要考虑人的性格。
康慨对自己说,李强早晚会死,早晚。
这么早!!!
他觉得痛,觉得自己对朋友的死,有责任。
十,王府生活
遥远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一个孩子眼里遭遇不屑目光。
她给他送去衣物,他不屑,看也不看一眼。难道那些衣服不够好?
她给他送去玩具,他不屑,眼角扫一下,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讽刺的笑来。难道她错了吗?十岁的孩子不玩这些?
送吃送喝,永远遭遇一个冷冷的轻蔑眼神,真让遥远暴走,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多心,后来发现韦帅望对自己的轻蔑眼神丝毫不加掩饰,连小丫头们都已经看出来了:“姐姐,那孩子挺难缠啊!”
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