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6 节
作者:
老山文学 更新:2021-02-19 12:25 字数:4739
如果他这么做,默存会怎么想?一个连老婆都保护不了的男人,注定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如果是这样,我就算一心求死,恐怕也难于登天。
如果我只是顾支谦用来交换更大利益的棋子,那么他会提出什么要求呢?秦氏往北退兵三百里?五百里?将巢湖水域拱手相让,还是别的什么?
我坐在房里想得脑仁发痛,诵念了N遍心经也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在辗转反侧焦灼不安中度过了十天,终于等来了给我宣判书的主角,自立为王的吴王顾支谦。
他穿一身红色滚边的黑色冕服,头戴一顶九旒冕冠,他本来就身材颀长,身姿挺拔,这样隆重的一穿戴,更显得他器宇轩昂,气势非凡,即便我认识少年时代的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侧漏的霸气灰常具有震慑力,用盛气凌人来形容,最恰当不过。
我夫洛京天子的气质和他风格迥异,那是一种内敛的平和之气,如同深潭古井,寻常场合是看不到古井里泛起的涟漪的。
世事无常,这两人的气质居然会对换!遗传已经还真不是盖的。
顾支谦没有屏退左右,而我又不可能跟他行礼,看来他要对我采取非常手段了。
我冷冷的等着。
:“夫人。”顾支谦开口了,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你为何不肯回府?还在怨恨为夫没有亲自去接你回来吗?”
我敏感地捕捉他身后的一名侍女朝我转移过来的两道森寒的视线,极度不友善。
我也叹了一口气,竭力淡然应付:“表哥,你明知道,我早就不愿回到这里,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徒添烦恼而已,还是让我回家去吧。”
:“回家?难道这里不是你的家?夫人,看来你的癔症还是没有完全消除啊。”顾支谦悲天悯人地望着我,我几乎都要感动了,他的样子,真的很像一位苦苦等待爱侣归巢的深情男子哎!演技不够,美貌来凑,难怪后世的影视圈,充满了清一色的字母美女。
:“表哥,我们也不要说废话了,你能不能坦诚地告诉我,我父亲是怎么死的?还有你,为什么要让爱尼,杀死我义兄?”
两个疑问抛出来,我再也无法做到冷静自若,尤其是阿明的死,顾支谦是怎么都脱不了关系的。
顾支谦见我情绪失控,这才向身后挥挥手,示意随朝那个和侍女们退出室外,他总算肯给我一个痛快了。
:“表妹,姑父的死,我着实意料不到,他,是自尽的。”顾支谦朝我跟前走了两步。
我愕然,瞪着他:“自杀!为什么?我父亲为什么要自杀?是你们逼得他的吗?还是。。。。。。”
顾支谦摇摇头:“我听说姑父在益州,早已失势,景王派他出兵,其实是为了彻底消除他的势力,所以不加派粮草兵械,姑父山穷水尽,这才自我了断罢?”
我激动地说道:“我不信!父亲一向是益州的肱股大臣,能力非凡,又给景王那么多免费子资源,景王是傻子啊,要除掉这么有利用价值的下属?肯定是你们使的离间计,动摇景王对我父亲的信任,所以说,你们才是真正的凶手。”
管他呢,反正都是阶下囚,就让我痛痛快快地口不择言好了。
顾支谦似乎也是竭力压制心头怨愤,他目光如炬,咄咄逼人:“夫人!我劝你谨言慎行,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也要为皑儿想一想,你若与我为敌,皑儿该如何是好?一辈子记恨你?还是我?”
他话锋一转,居然抖出一个大包袱,我们之间怎么都绕不过去的一个坎:儿子。
话说皑儿真是一个令人心疼的孩子,年纪那么小,却那么懂事,那么替别人着想,我这个母亲和他一对比,简直成了冷血动物。
见我的意志开始动摇,顾支谦趁机又上前一步,朝我伸出手:“表妹,让我们抛去那些不相关的事情,好好把皑儿辅导成人,好吗?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我们的儿子吗?你义兄性情仁厚,却屡屡对我隐瞒关于你的任何事情,身为臣子,是为不忠,我怎么能让一位不完全忠于我的下属,教导我们的孩子?你相信我,做出如此决策,我同样痛心不已。”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更让我坚定了信念,这个信念就是:正义和公开。
虽然阿明对顾支谦有所隐瞒(我真他妈是一个扫把星。),顾支谦大可以利用道德标准或者别的什么律令来惩罚他,而不是让心底的不满越滚越大,最后到了杀人泄愤的地步!
公报私仇,是掌权者的大忌,当然也绝非君子行为,既然他已经不是君子,我一个妇道人家,干嘛还遵从他呢?
我缓缓地抽出案上横亘的宝剑,割下一幅裙摆,冷漠地对顾支谦说道:“吴侯,阿明是我的兄长,你杀了他,就是我的仇人,从今天开始,你我势不两立,如果你想杀我,就请吧,别拿什么孩子来威胁我,告诉你,我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七十三章 义 绝
我十三岁那年,认识并喜欢上了他,他指点我的书法,教我丹青,给我普及时事政治,替我进行职业筹划,将西海禅师引见给我,带我走上一条充满文化气息的康庄大道,他是改造者,是皮格马利翁,我是他雕刻刀下完善的大理石少女雕像。
后来,他破坏我姜氏一族辛辛苦苦经营了数百年的海上仙岛,害得我的父亲走投无路,不得不依附景王边缘化求生存,直到不久前,心灰意冷而终;而我的义兄阿明,青年热血的时候,被他派人来煽动,进了他的军营,十几年来,参加的大大小小战役也有几百场,加上别的一些特殊任务,怎么说,都算得上他手下的老功臣,但是,他是怎么对待功臣的呢?
过河拆桥,借刀杀人!
是谁说过,绝不让我夹在娘家与夫家之间为难的?
原来他所说的不为难,就是灭掉我的娘家人,毁掉我能依靠的姜氏家园啊!他是政客,玩弄权术控制人心,我是不会废话一个字的,但是杀兄之仇,逼死我父亲之恨,不共戴天,哪怕他是我儿子的父亲,那又如何?大不了,我把皑儿带走,隐姓埋名,永远不再和他相见!
想完这么多,我握剑的手不再颤抖,心中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漠然和无动于衷,他说什么,做什么,能影响到我什么呢?我只管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行了。
顾支谦似乎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我,两只绿莹莹的眼珠子如同两簇幽深的鬼火,随时都想把人带进地狱里去。
:“你,至于吗?”他皱眉,身子微微发抖,估计是气的,冕冠上旳珠子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碰击声,有点悦耳,也有点刺耳。
:“我说过,姑父的死,不是我造成的,至于你义兄?他与你并无血缘渊源,只不过是帮你跑了几天腿,哪里能和你我之间的骨肉血亲相比?你我既是姑表亲,又是有名有实的夫妻,哪一点及不上你与他的情分?至于你为了他,而与我割袍断义?你太让我失望了!”
在他说完的那一刻,我啼笑皆非,他竟然还对我失望!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真当自己是救世主,灵魂都要他来拯救,而他则救世人于水火。
和这种逻辑混乱的人争辩,简直是浪费气力,我还想逃出去呢,还是省省力气吧。
我将剑指向他的咽喉处,讥讽他道:“顾支谦,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留在吴兴,不到富春郡去找你吗?因为那时候,我就觉得义兄比你好一百倍,一万倍!到了现在,我依然这么认为,你说我和义兄没有血缘关系?你错了,在我心目中,义兄比你重要一百倍,一万倍!你杀了他,等于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是不会手软的,如果你还是个男人,请拿起你的剑,我们再斗上一次!”
顾支谦愣了愣,随后缓缓地朝我走来,他面带微笑,似是认定我不会对他动手,他的脚步极度缓慢,他的表情温柔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嘴角的微微弯起,角度完美,随着他的走动,宽大的冕服如同戏剧闭幕时垂落的幕布,几欲将舞台上的一切遮掩转移。
我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身影不断逼近,手中剑始终保持一个角度,当他距离我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我心一横,满以为会听到剑穿皮肉的声音,结果…
我被人一掌击倒在地,手中剑被迅速抽走,来人的动作非常快,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顾支谦“挪到”安全距离,然后两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他”正是之前对我虎视眈眈的侍女,顾支谦也开始用美女贴身保镖了,与时俱进啊!
不过,顾支谦似乎并不想领美女保镖的情,他怒叱道:“没有我的指令,你进来作甚?”
声色俱厉,令人胆寒。
那侍女立即跪倒在地,充满幽怨地瞪着,喏声道:“奴婢,担心。。。。。。夫人对吴王不利。”
夫人二字,是她极不情愿说出来的,其实她想说的一定是别的词语吧?
:“胡闹!既然是夫人,怎会对孤不利?还不快点退出去!”顾支谦的语气明显缓和不少,他甚至还朝那名侍女伸出手,示意她站起来说话。
那名侍女娇怯怯地起身,转到顾支谦的身后,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连我这个铁石心肠的女性都要心软了,更何况懂得怜香惜玉的顾支谦顾大人呢?
他果然没有下令让那侍女出去,只是挥挥手,让她退到房门附近,然后他回过头来,直直地望着我,眼神高深莫测。
:“夫人,何以一意孤行?六亲不认?莫非你的心肠当真是石头做的?”顾支谦的语气有一种说不出的寥落和空洞,他转身坐到长案前,从笔架拽下一支红狼毫,似乎想写点什么,又似乎手中的狼毫是一柄可以杀人的利剑,他无声地把玩着,过了半晌,突然“吧嗒”一声,将狼毫一折两半段,狠狠地扔到我跟前。
:“林贵妃,你如今已是孤的阶下囚,还神气什么?要不是孤还念及几分少年时的情谊,你早就不知道死几百回了,芳奴,你过来,将林贵妃带到剡溪谷,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原来这侍女的名字叫芳奴,但愿与我的名字没有什么关系,可是马上我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那名侍女狐疑地看看顾支谦,又冷漠地看看我,欲言又止,脚下却没有迈开脚步。
顾支谦轻笑一声,柔声道:“有了新名字,欢喜过头了么?还是想让孤走过去,示范你如何款待林贵妃?”
声音温柔得像跟说绵绵情话一样,可不知怎么地,我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但愿顾支谦不要太过分才好。
那名侍女的脸,浮现出淡淡的羞赧,她轻轻摆动腰肢,步步莲花,朝着顾支谦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在长案前,盈盈下拜:“奴婢多谢吴王赐名,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吴王的期望,会将林贵妃招呼好的。”
她的声音娇柔动听,却有腾腾杀气蕴含其中,令人不寒而栗。
:“林贵妃,走吧。”芳奴笑容可掬,就像热情招待客人的女主人。
我忽然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如果我死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秦桓之怎么办?顾支谦该不会拿我做大文章吧?我已经人老珠黄,实在担当不起红颜祸水这个词了啊!
:“林贵妃尽管安心逗留,孤会派人把消息带到洛京的,如果洛京天子当真对贵妃一往情深,他一定不会拒绝孤的诚意,会往北退兵五百里的。”
原来他打的是这种主意!真是难为他了,看来我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但愿秦桓之不要儿女情长才好,否则我们俩的身后名,一定是贻笑大方。
:“林贵妃不会变法子遁走吧?平原侯夫人虽然是贵妃的妹子,与孤却没有亲戚关系,所以她的生死,全赖贵妃照拂了。”
我蓦地抬头,死死地看着这张我曾抚摸过也曾亲吻过的脸,如果我的眼神是激光,我一定不介意在这张脸上烧出几个窟窿眼,太卑鄙太可耻了,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阴险诡谲的呢?竟然连妇孺也不放过了,还是当年英明神武的少年英主吗?
我哈哈大笑,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笑够了,这才跟在芳奴的后面,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今天的天气并不好,是阴天,天空一副死了娘老子,要嚎啕大哭的样子。
剡溪谷,潮湿阴凉,蜈蚣,百足虫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小爬虫,都喜欢聚集在此,谷中的居住环境,不是用一个“差”就能形容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得时刻提防是不是有什么恶心的虫子爬进我的鼻孔里。
遭禁锢的日子里,我得衣食自立,食材是现成的,各种生活用具倒也一应俱全,条件艰难我不害怕,害怕的是,这里人迹罕至,我完全与世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