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2 节
作者:
老山文学 更新:2021-02-19 12:25 字数:4749
我脸一僵,推开他的手,冷冷地说:“圣上如果觉得为难,就把臣妾贬为庶民赶出宫好了,反正我年纪大了,已经不能伺候圣上了。”
秦桓之勃然变色,吹胡子瞪眼老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蛮不讲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六十七章 故 土
赌气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这我知道,可道理虽然简单,行动起来却是另一回事,要我事事退让,我做不到,父亲只有一个,而且他对我们还算厚道,至少没有出卖过我们。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父亲曾经对他不利,那又怎么样?各为其主而已,若不是我姜氏鼎力相助,他秦二公子利发动和平演变,顺利荣登九五之尊,从而光宗耀祖吗?
呵呵,想让我对你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没门!
晚上就寝的时候我用一个僵硬的大脊背对着他,对他的“语重心长”置若罔闻,他费劲地说了老半天,估计嗓子眼都冒烟了吧?见我始终没任何动静,他让步了,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道:“芳卿,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见他口风松动,我霍地转过身,语气不容置疑:“明天我便离宫,亲自送父亲的尸骸回落英城安葬。”
:“落英城?”他吃惊地坐起来,半个身子斜靠在床头,“路途遥远,为何选那里去?”
我翻了个身,仰视芙蓉帐顶,半晌方幽幽的道:“因为落英城是姜氏发源之地,所有的生死荣辱皆源于彼,我想只有在那里,父亲的灵魂才能真正安宁,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也会把母亲的骨骸移到那里去。”
他没话了,慢吞吞地钻进被窝,懒懒的说:“既然已经拿定主意,那就去吧,早去早回。”
他竟然答应了!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歪过头,只见他的脸部轮廓浅浅的,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溶化掉,我蓦然若有所失,后悔之前的生硬举动,歉然道:“默存,我走之前会把宫里的事都安排好的,你只管安心上朝等我回来就好了。”
他久久没有回应,就在我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响起,竟似是从遥不可及的地方传来一般:“芳卿,你可一定要说到做到啊,否则……”
欲言又止,带点余怒未消的味道,我吓得一惊,低低应了一声,转而迟疑地喊了一声:“默存?”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却听到均匀的鼾声响起,他,已经睡着了,我一夜无眠。
出宫后,我直奔沁园,和宁氏见了一面,恳求她到宫中掌管后宫的事务,宁氏的拒绝很直接:“过不了几天,我就要去地下陪伴先王了,贵妃娘娘还是移驾别处,另请高明吧。”
说去陪伴先王的时候,她脸上流露出无限的憧憬与向往,昔日明如秋水的眸子亮晶晶的,盛满了离世高士般的超脱意味,我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只是不明白她所说的“高明”指的是谁?
见我犯迷糊,宁氏盈盈一笑,半是提醒半是揶揄的道:“贵妃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圣上的嫡母不是还好好的吗?”
原来她说的是武平侯夫人吴氏啊!我恍然大悟,可转念一想,不对,人家早就过上青灯古佛的半出家生活了,能愿意重返滚滚红尘吗?
:“贵妃娘娘去了不就知道了吗?”宁氏轻飘飘地抖给我一个包袱,踏着款款碎步,径直转身进入内室去了。
真是奇了怪了,武平侯夫人吴氏不但一口答应了我的请求,还十分主动地给我准备好办丧事的所有物事,又推荐了几名深谙白事程序的老行家让我带走。
:“带上他们,你的担子便轻松多了,此番前去,路途遥远,你要当心自家的身子啊。”
从一开始见面,吴氏就没有对我用过一句敬语,而是像个和蔼细心的长辈一样,事事关心,考虑周全,我心中感动,情不自禁地朝她躬身下拜:“夫人,您也要多加保重,千万别苦着自己。”
吴氏拍拍我的手:“走吧,圣上还盼着你早日回来呢。”
我们这支送葬队伍是便服出行,和我一同前去的还有平原侯夫人以及殷妈妈,在沁园里,谁都知道,我和平原侯夫人是同乡,而平原侯夫人已经离家多年,现在孀居在家又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所以我们结伴而去,并没有引起什么特别的关注。
一路之上,伊春德大多数的时间都闷在马车里,她和我一样,都是空身出门,没带孩子,殷妈妈却是悲恸万分,她和灵柩几乎寸步不离,她的眼神常常是涣散空洞的,恢复正常的时候也不大说话,伊春德对她不闻不问。
我们三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回到落英城。
墓地选在洗石庵的后山,跟我一道来的老师傅们说此处是风水宝地,我见这里三面环山,面朝一片漠漠的水域,水面上白色的飞鸟时常掠过,于是点头默许。
忽然想起月溪法师的宝塔山的另一面,甫一出生便生离死别的姐弟俩终于又团聚了,生为他们的后人,真不知该替他们伤心还是欢喜。
:“师父生前最欣慰的便是看到师妹有长进,明事理,现在庵里的尼姑,但凡想认字的,我都会教她们抄写一些经文,多读一些书卷,也算是传承师父的遗愿吧。”
法事结束后,我们母女三人屏退众人,和慈月随意聊些往事。
:“多年前,神威将军曾写书信给师父,请她帮助教养姜氏未来的继承人,我听说,挑选候选人的时候,小春见了道人便吓得哇哇大哭,殷夫人一时心疼,便没有让道人继续发问,而师妹你,则别无选择,立即被送到庵里来了。”
想起很久以前颠怪道人给我相命的样子,还有他的满口胡言,我不禁黯然神伤,对没精打采的殷妈妈说道:“庶母,想必那个时候,你已经知道所谓的继承大任是一种折磨了吧?”
殷妈妈怜惜地看了一眼伊春德,点了点头,道:“我离开瀛洲岛便跟随玉郎了,玉郎受过什么样的苦,我自然是一清二楚。”
我微微笑:“庶母当年既然时刻陪伴在父亲身边,为何不肯替父亲解毒呢?”
殷妈妈的脸白了白,又变得铁青,最后她呆呆地望着黑色的高大墓碑,悔恨交加的样子:“如果我知道玉郎受苦,我是说什么都不会离开他的,还眼巴巴地看着他被姐姐的家人带走了,说是姐姐让他去的,我在富春郡,人生地不熟,相见玉郎一面,根本不可能,后来我听说是顾家人,将玉郎关起来了。”
我点点头,知道她没有说谎,当年我父亲回来以后的确是留在我母亲身边的,毕竟是先有的我,后来才有了伊春德。
:“我再见到玉郎,已经是两三年后的事情了,如果不是一位好心的姐姐收留我,我恐怕早就死在富春郡了。后来那位姐姐远嫁,我没有跟她走,而是一心一意等待玉郎。”
:“后来我终于等到他,他对我说此地不能久留,要带我离开这里。我很害怕,问他出了什么事,他没说,只是说对不起姐姐,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那里。”
我一阵难过,父亲之所以没带母亲一起走,是因为母亲怀孕了吧?路上不方便啊,也很有可能顾家人见我母亲身怀有孕,将她严加看管起来了,为了区区基本破天书和玉В夷蔷窗木司嗣腔拐媸裁炊甲龅贸隼窗。?br />
:“后来我和玉郎隐名埋姓,改头换面,一路北上,在落英城生下小春,没几个月后,玉郎便一心一意做他的神威将军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我忍不住问:“那么,庶母为何会离开小春,后来又是如何找到小春的呢?”
殷妈妈没有回答我,只是不住地看着伊春德,自言自语的说道:“玉郎虽然没有回来,却安排了我们母女俩的去向,小春五岁的时候,我被人带到了汉中,小春则继续留在落英城里,说是等待机会。我不想走,可是没有办法,既然是玉郎安排的,我便不能不听从,所以我走了,至于后来的见面,当然也是玉郎亲自安排的。”
山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岁月无情地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年轻时候的她也是面容姣好的,满脑子都是相夫教子的美好生活,只可惜,她可能选错了人,玉郎,其实并不适合任何对婚姻抱有幻想的女子。
:“你们走吧,我还要多陪玉郎一会。”大家已经无话可说的时候,殷妈妈缓缓地朝墓前走去,削瘦的身影在高大的墓碑前,显得格外孤立无助。
伊春德对于母亲的悲伤无动于衷,她冷冷地瞥了一样殷妈妈和墓碑,毫不留恋地转身而去,婀娜的身姿很快消失在浓荫绿树之中。
我举目眺望,山中雾霭渐起,天边彩霞满天,景致如此美好,我却心事重重,想到父亲不明不白地死去,至今原因不详,如果如同吴侯所说,是死于战场,那,算不算是死于非命呢?如果算,加诸姜氏头上的诅咒岂不是还没有解除?
数百年来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斜阳暖意,我却遍体生寒。
:“大好时光,青春年华,妹子叹什么气呢?”有个熟悉的声音冷不丁的从我头顶响起,我眯着眼睛寻找老半天,待看清楚来人,又惊又喜,呼的一鞭挥了出去,击碎了大片大片的树叶,绿色的叶屑子纷纷扬扬的落在我头上和地上。
:“阿明,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六十八章 厚 谊
阿明轻飘飘地从浓密的树荫中跳了下来,落地无声,姿态优美,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满头黑发,我几乎怀疑《指环王》中的精灵王子穿越到这个时空来了,他身上的披风竟然会变换颜色,乍一看有点像苹果绿,可转眼一看,又变成了草绿色。
难道是天上的织女下凡,给他编织了这么一件拟态披风?
:“妹子喜欢这披风?那为兄就送给妹子观赏吧。”阿明喜孜孜地说,举手就要解开披风的结子。
我忙阻止他道:“这披风义兄你留着使用最合适不过,我一个内宅妇人,拿了也派不上用场,别埋没了宝物的光芒。”
阿明泰然地垂下手,走到我跟前,关切地问道:“妹子还在为尚书令大人的逝去,伤心烦恼吗?”
我缓缓抬头,凝望着他轩昂正气的眉宇,心境一片冷静平和:“义兄为何在此是吴侯派你来的吗?”
阿明脸上的关切之情更甚,他往我跟前又靠近一步,低声说:“不是的,愚兄是偷偷渡过江来的。”
我吃了一惊,忽然想起那年他在柴桑郡乔家为了让我在吴侯的眼皮底下逃出去,不惜破坏老丈人喜爱的碑刻,还对一向敬重有加的吴侯撒了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我呢?
是我太多疑了。
阿明似乎看不得我有半点自责羞愧,他拍拍我的肩膀,爽快地说道:“妹子,我知道你肯定心里肯定或不痛快,所以这才过来看看你,怎么?到了你的地盘,难道你不打算尽地主之谊吗?要知道,你如今可是衣锦还乡的啊!”
他眨巴着一双明亮如骄阳的眼睛,半真半假地开起我的玩笑来。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忘却丧父之痛,当下心中感动,就势接过他的翎子,豪迈地哈哈大笑:“义兄说的没错,你妹子我正打算大张旗鼓地在故乡兴办教学,振兴商贾呢,刚才不是正发愁如何着手的吗?你说的衣锦还乡倒提醒我了,我可以把落英城打造成华服之都啊!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蚕丝棉麻了,当然还有我这个充满了鲜明时代感的意识流老佛爷。”
阿明自然不明白我说的“老佛爷”是指服装时尚界里的某位泰山北斗,他只是无可奈何地看着我唾液横飞,一派胡言,最后苦笑着摇摇头:“我出发之前还一直担心劝不住你呢,想着要不要把你嫂子带过来,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你还能有那么多奇思妙想,那我也放心了。”
我一下子从极度的兴奋中回到现实,阿明果然不是一个懂得心理疏导的人,他怎么就不明白我那是转移注意力的呢?难道就不能让我暂时回避一下现实吗?
唉。。。。。。
阿明此番背上,只带了两名随从,一位是我在乔府见过的下人,另一位是跟随他多年的属下,主仆三人都做的旅客打扮,如果不是阿明身上那件披风太张扬,没人会怀疑他们的身份,走下山时,阿明听从我的建议,把披风藏进包裹里。
因为阿明的到来,我们便不能继续在洗石庵附近住宿,一行人来到市面,找了家规模极大的旅店住了进去,我和阿明在房中继续叙旧。
阿明强烈地要求我到吴兴看一看义父义母:“他们一直不相信你还活着,说如果你还活着,怎么会不回来看自己的儿子呢?天下哪有做娘的,舍得抛弃自己的骨肉?”
想起皑儿离别前那双泫然欲涕的眼眸,一脸殷殷期许,我心头的痛楚,难以名状,老人家说得对,我的确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