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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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山文学 更新:2021-02-19 12:25 字数:4759
巍王道:“好了,你们回去吧。”
我正要称谢告退,却听到身旁的秦桓之恳求道:“父亲,三弟和儿子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母亲至今不知内情,是不是太可怜了?”
:“可怜?不,中则不会心存怨恨的。”
:“可是儿子想堂堂正正地孝敬母亲,不想假借其他名义。”秦桓之继续恳求道。
:“不行。”巍王的回答斩钉截铁:“你想过母子相认的后果吗?你母亲乃是江东顾氏的后人,是吴侯的亲姑母,万一将来她劝阻你对江东用兵,你该如何?要背负不孝不敬之名吗?”
秦桓之的脸霎时变得雪白,他的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有再开口,我望着一脸平静坚决的巍王,心潮起伏。
我们回去后,巍王又召见了其他人,先是吴氏,宁氏和兰歆夫人,最后秦建之和伊春德等儿孙辈的。
据我们的眼线汇报消息说,如今的光华公子十分颓废消沉,聆听巍王的教诲时,很不专心,被巍王呵斥了几句,最后被勒令闭门思过,一个月后才能出门。
我很同情这位小叔子,可怜的人,被巍王似是而非的考验冲昏了头脑,没有及时制止任胜煌的胡作非为,导致巍王对他十分失望,最终一道命令,将他从政坛上拉了下来,一度前途无量的大才子,一下子沦为文人士子的笑柄,你让他如何振奋得起来呢?
也许巍王说得对,这就是命运!
:“还有一件事。”线人有点兴奋地说:“巍王将王府里的姬妾们,遣送回娘家。”
我愣了愣,线人详细地描绘当时的情形:
:“孤死后,府里的姬妾们,未曾生育的,想留下的便留下,想出去的便放出去吧,她们还年轻,没必要留在王府中等死。”巍王叮嘱丁氏道。
武平侯夫人吴氏看上去好像很震惊,而宁老夫人却面色如常,一点也没觉得意外,兰歆夫人热泪滚滚,悲伤得说不出话来。
巍王大限将至,兰歆夫人会那么悲恸,我倒是没有想到。
:“悲痛?或许是真的,不过不是为了父王。”线人走后,秦桓之鄙夷地说,“她还当真以为父王不知道她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她六亲不认,挑唆武平侯夫人和平原侯夫人,时常令你难堪,千不该万不该的是,她竟然管起你我的私事来了,就算父王放她一条生路,我也断然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我黯然,是啊,冕儿那天说的皑儿一事,绝非偶然,一定是兰歆夫人有意教导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告诉我,她知道我的“丑事”吧?
其实她大可不必,秦彰之已经死了,她再心有不甘,再愤愤不平,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徒添烦恼而已!
:“算了吧,默存,兰歆夫人是父王的女人,还是让父王来决定她的命运吧。我们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就当是为孩子积一点功德,不理她了。”想起当年兰歆夫人奉吴侯之命救我走出莽山的情景,我怎么也对她恨不起来。
:“好吧,既然你不记仇,那我也没必要多此一举,不过,你万万不能再容许她对你不敬。”
我摇头笑了笑,肚里的孩子狠狠地踢了我一脚,我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要生了么?”秦桓之焦急地问。
我说不是的,随后想起之前他说过的话,心中隐隐作痛:“默存,你以前说,如果是男孩,我还是没有权利抚养他,那么,你已经跟皇甫氏说好了吗?”
秦桓之握了我的手,半是怜惜半是歉疚地说道:“芳卿,你还没有明白父王的意思吗?父王对意图十分明显,是让我将来立你为王妃,身为王妃,自然有资格抚养自己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女 儿
春末,巍王薨,巍王后宫哭声一片,忠贞刚烈的兰歆夫人在当天夜里,服毒自尽,追随她而去的还有她的两个贴身丫鬟。
兰歆夫人的忠义,赢得了世人的称赞,离帝顺应世人的期望,追封兰歆夫人为泽姬夫人。
而在此之前,我顺利诞下一名健康的女婴,坐月子的女人有血腥气,不宜行吊唁的大礼,宁老夫人免了我的守灵义务。据说葬礼的场面很大,规格很高,秦氏的女婿洛京天子离帝亲自登门吊唁,他在灵堂上行跪拜大礼,而且嚎啕大哭,在场的人无不伤心落泪,场面非常感人。
由于巍王的葬礼,我的月子过得很安静,没人任何女眷前来探望我,除了闾烟飞。
她还是那么淡定从容,脸上挂住着浅浅的微笑,仿佛世上的纷争烦恼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心无旁骛的仙子,路过而已。我对她既敬佩又怜悯,当然还有感激,是她一直在用心抚养渝儿,并且叫他读书写字。
她抱着尚未足月的女婴,爱不释手。
:“取名了吗?”她关切地问道。
:“还没有呢,不如姐姐给起一个?”我笑道,她是真心喜欢孩子,要不然不会有此一问。
:“妹妹取笑了,姐姐那点文墨,怎么敢在妹妹跟前卖弄?”闾烟飞谦逊的道。
我心知她向来是个讲究礼数的人,秦桓之不开口,她是不会擅自做主的,便不勉强,却殷切地恳求:“姐姐休要推脱,我只是想请姐姐起个小名,这样一来,渝儿也不会觉得生分。”
闾烟飞看了我一眼,然后将视线移往窗外外,道:“春天阳光明媚,取名旸儿如何?”
:“旸儿?”我小声念了一遍,示意小丫鬟打开窗户,此时阳光徐徐照进室内,带来生机一片。
:“好的,就取名旸儿吧。”我笑道:“多谢姐姐。”
闾烟飞凝视着怀中的婴儿,娴静地笑,如同一朵静静盛开的玉兰花,素洁高华,在那一瞬间,我觉得一定要为她做点什么事,才能补偿多年来她对秦桓之和我的默默付出。
:“姐姐知道平原侯夫人的近况吗?”我问,眼前浮现出伊春德噙满泪水的双眼,秦彰之英年早逝,留下三个年纪不一的孩子让她照顾,也真难为她了。
:“平原侯夫人连日来拒不肯见人,我也好多天没有见过她了。”闾烟飞黯然道:“过几天,我会去看望她的,回来告诉你情况。”
:“烟飞,谢谢你。”我心情一激动,就露出真面目,对她直呼其名。
闾烟飞深有感触地看着我,然后慢慢地她的眼眶红了:“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我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是个脸黄黄的假小子呢?”
我也十分伤感,道:“是啊,那时候我可羡慕你的好皮肤了,一点瑕疵都没有。”
说到皮肤,闾烟飞的脸浮现乌云:“芳菲,你相信吗,其实我宁愿像大多数女子一样,为皮肤不够完美而烦恼,也不要像现在一样,孤苦无依。”
:“你怎么会孤苦无依?渝儿不是你的儿子吗?他对你那么敬重,将来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
我说的是真心话,如果将来,渝儿只对闾烟飞孝顺,我是不会有怨言的,有付出才有收获。
闾烟飞摇了摇头:“渝儿虽然喊我一声母亲,但他到底是秦氏的子孙,他的前途和将来由他父亲说了算。”
她的意思是,她一切都听秦桓之的。
送走闾烟飞,我久久地凝望着怀中女儿的小脸,深深感谢上天对我的厚爱和补偿,她是我第一个抚养的孩子,是她让我真正体会到做母亲的喜悦和幸福。
我这一胎生的是女儿,秦桓之虽然也高兴,可我总觉得他心底里,有遗憾和惋惜,难道他重男轻女吗?我要不要和他讲一番生男生女都一样的大道理?其实我也知道,此情此景之下,生男生女的后果怎么可能一样!
旸儿的百日,我没有宴请任何人,只在院中的葡萄架下,摆了一桌简单的饭菜,还有一坛清淡的果酒。
架上的葡萄藤已经长出碧绿的叶子,米粒大小的葡萄这里一簇,那里一簇,稀稀拉拉的,今年可能是小年,结果不会很多,如果馋嘴的鸟儿们前来偷吃,估计能长到成熟的,寥寥无几,当年栽种葡萄的人可能要失望了。
:“旸儿百日,怎么不多请些人?也好热闹些。”秦桓之满意地环视着四周的环境,从我手中接过热茶。
他接任后,事情繁忙得很,今天能赶回来吃午饭,对我而言已经是天大的惊喜,这个时代的公务员,午饭马虎得很,严格来说,他们一日只有两餐,早餐和晚餐比较丰盛,午餐简单,有点像现代生活的下午茶,只有点心和茶水。
:“旸儿还小,不适应吵吵闹闹的环境,我想还是等她一岁的时候再补办宴会吧。”我看了一眼睡在摇篮中的女儿,幸福感爆棚。
:“好吧,你不在意就好。”秦桓之的声音淡淡的,和我一脸兴奋的样子相比,他很像是不欢迎女儿的出世。
:“默存,你是不是希望旸儿是儿子?”我缓声问道。
秦桓之放下碗筷,看了我半晌,道:“是的。”
我没想到他会如此大大方方地承认,一点都不加以掩饰,有点难过,有点高兴,高兴的是,他没有骗我,难过的是,旸儿也是他的女儿啊!
:“芳卿,你将近而立之年了吧?”
我点了点头。
:“我看多的医书上说,而立以后的女子,不容易生育,即便生育,元气也容易损伤,而你又说过,两个孩子之间最好隔三五年。所以我担心你下一回生孩子的时候会吃大苦头,如果旸儿是儿子,我就不会逼着你再生育了。”
我有点明白了,感情他是替古人担忧啊!很好很好,他能为我的身体着想,还算是一个体贴的丈夫,只是他不满足于有男有女,而是强烈地希望多子多孙,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还会纳妾,很快就会有其他女人?
我的笑容凝结了,心酸得不行,想想也是,他是巍王,怎么可能只有一位货真价实的夫人?就算是为了政治目的也不可能啊!就像他娶闾烟飞一样。
:“怎么?我说得不对?”秦桓之疑惑地问。
我露出一个笑脸:“不,夫君说得很对。”
:“你为何不高兴?”
我掩饰道:“刚才胸口有点痛。”其实是喂奶的地方涨得难受。
他先是一阵愕然,继而坏兮兮地笑起来,低声佞艳地道:“要我替你疗伤吗?”两个眼睛贼亮贼亮的。
我差点跳起来,紧张地朝四周望了望,幸好婢女们识趣,站得比较远,应该听不见的,否则丢死人了。
:“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那么害羞。”他假装失望地白了我一眼,意思是我太不懂风情。
新一任巍王已经不是小伙子,他留了短短的胡髭,修剪整齐,整个人显得成熟稳重,现在他夸张地做表情,我担心他的胡髭会掉进碗里,因为他的胡髭太像假的了!
我有点想笑,继而感悟。
昔日如珠生辉的年轻公子都胡子一大把了,我这个生了三个孩子的大婶又能年轻美貌到哪里去?今朝有酒今朝醉吧,等到他嫌我老嫌我丑,开始纳妾的时候再伤心也不迟。
:“好啊,妾身知道巍王的本事多得很,区区的疗伤算得了什么?走吧,我们到密室去推心置腹。”
我佯装起身。
这回轮到他掉下巴了,他做贼一样四处望望,小声地骂道:“现在是大白天,孤还要去议政,你别瞎胡闹。”
切!不是你老人家先开荤的吗?有贼心没贼胆!我畅快地笑起来,是啊,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笑一笑有什么不好?
:“夫君,你如今是巍王,权力大,事情多,有没有不值一提的小事需要我来处理?”
怀孕,坐月子,现在又带孩子,我都快闷坏了,要知道我可是标准的职业女性,只围着丈夫和孩子转是不行的,我需要更能体现自我价值的伟大事业,做生意那种低端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我这个官太太亲自出马,我要做更有历史意义的大事。
否则浪费了眼前这块最优质的人脉资源,浪费了我特权阶层的身份。
秦桓之知道我是闲不住的人,所以他不会断然拒绝我的要求。
:“我命端兰台前来回禀于你吧,他正和崔先生几个商榷编撰国览的事情,也许他那里有合适你掌管的庶务。”
兰台,姓端,他已经知道端公是他的亲生父亲了吗?他会不会对我有仇恨啊!说到底是我父亲手下的人杀掉他老爸的。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会怎么想我?大boss的小老婆还是杀父仇人的女儿?
我犹豫再三,问道:“这合适吗?我是女眷,而他是你的臣子。”
秦桓之对我的顾虑不以为然:“有何不妥?编撰国览,恩泽子孙,功在千秋。但凡有特殊技能者,均可参与。你去过的地方多,经历过的稀奇事不少,见多识广,字又写得不错,很适合。不过。”他停顿了一下,斜眼看着我,道:“你有了活计,可不能因此冷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