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5 节
作者:老山文学      更新:2021-02-19 12:25      字数:4726
  我那义兄阿明也是一副气愤填膺的口吻:“主上,既然益州不讲信用,就别怪我东吴兵不厌诈,手段百出。只待时机一到,属下定然头一个进入荆州城内,大开城门,迎接主上的仪驾。”
  只听到吴侯兴奋的道:“好!兴路有如此决心,孤,就放心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依然在院中,热烈地讨论起军政要务,他们的谈话让我之前的想法和成见一个接一个被推翻:
  吴侯并没有非常器重周田将军,对他这种背叛先主的人,是用之防之,只不过是利用他立功心切的心理,不择手段的进攻方式,让他一遍又一遍的去啃皖城那块硬骨头。
  目前阿明才是最受吴侯器重的将领;
  阿明不是不愿意读书写字,只不过要看是谁让他读书写字,吴侯的影响力比我大得多,人家才劝说了两遍,阿明就乖乖地读书练字了,还读了很多专业书籍,积累的知识估计已经在我之上了;
  吴侯不去开私塾教书给小朋友洗脑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冰冷的石碑在我体温下,变得温暖舒适,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在腿脚完全麻木之前,我忽然听到吴侯惆怅地叹气道:“尚书令一再挑唆提点山越部落与我东吴作对,我已忍无可忍,若非念及他是皑儿的外祖父,我早就让痛下决心,让他早日安享晚年了。此人本领虽大,却不明心中所图,不知道帮助子孙后代筹谋,却帮一介外人劳神费力,让人费解。”
  阿明可能是知道我能听到他们的谈话的,所以他有意无意地转移话题,不让吴侯谈及玉郎,我在爬起来之前,听到阿明很小声地说:“自古忠义不能两全,主上不必烦恼,待属下取回江陵郡后,再调兵遣将,踏平山越的万顷丛林。”
  他的声音虽然很低,却足以让我胆战心惊,如果真的等到那一天,尚书令大人只怕性命休矣!我该如何通知到他,让他小心一点呢?
  两人的脚步声终于远去,他们已经走出院子,好谈一些不能让我听到的机密了吧?
  脚下踩到的东西是软软的,似是细腻的沙子,我就着夜明珠的微弱光线,发现眼前是一块块风格迥异的摩崖石刻,有很多古老的文字,我根本都没见过,更别提能读懂石刻的意思了,这些石刻看上去属于不同的年代,不过好像都是年代久远的样子,乔家的人也真奇怪,有这种爱好就有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非要刻在地底下,打算给谁欣赏啊,难道不怕有一天外面的河水渗透进来,淹没了自己的伟大作品?
  石刻跟前的沙地上,居然摆放着打火石火把等物事,我点燃了一支火把,好奇地观摩着,费力地辨认着,越看越害怕,越看越不敢置信,原来历史上发生的诸多著名事件都可以有不同版本的诠释,譬如被称为君王美德的“禅让”其实是不存在的,不过是后任胜利者用暴力的方式夺取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后,粉饰太平美化自己罢了;秦皇到泰山祭天后,从云霞的变幻不定中得到启示,编造了一个美丽的谎言,说只有真命天子才能令天降神瑞,彩石共鸣,神仙下凡。。。。。。
  血腥与杀戮,谎言与幻术,就这样被皇权的缔造者赋予玄幻的神话色彩,后来的上位者竞相模仿,上演了一场又一场或血腥或暴力的权力更替仪式。
  惊叹得多了,我开始麻木了,历史的真真假假与我又有什么相关呢?我只关心我能不能善终啊!既然乔氏的先人知道用《裴公碑》来隐喻楚王的生平,那么他们一定也知道楚王临死前留下的四句密语至关重要吧?
  我在浩瀚如海的符号堆中努力寻找那种独特的符号,功夫不负有人,还真被我找到了,在一片奇特的花卉符号环绕中,我读到四句奇怪的谶语:之子于归,在大海隅,翦翦回顾,思君之恩。
  不多不少,四句,十六个字,如同天神说的一样。
  只是从字面来看,简直是不知所云,莫非楚王也有情深深雨蒙蒙的遗憾事?在临死前念念不忘让他魂牵梦萦的萍萍姑娘?什么翦翦回顾,思君之恩,听上去像是琼瑶奶奶的风格一样。
  我苦笑不已,只好将这十六字的谶语牢牢记在心里,又认真地将周围的石刻都看了个遍,大约能记的都记下来了,这才高举火把,小心翼翼地朝石刻的深处走去。
  不远处有潺潺的流水声传来,我大喜过望,加快了步伐,越走视野越开阔,空气越潮湿清新,最后我的眼睛几乎被浓浓的雾气给弄模糊了,这才听到哗哗的水花飞溅声,拐了个湾,跟前一片明亮,原来是一道瀑布横亘在面前,我走到哪里了?离开城中了吧?
  瀑布的边缘有一条窄窄的蹊径,通往外面,我用手扶着石壁,总算走出瀑布之外,一张讨厌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嬉皮笑脸的道:“夫人真是无所不能啊,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七章 巍 王
  是年寒冬,洛京天子离帝在后宫大摆筵席,宴请文武百官观赏新得的奇石,酒过三巡,离帝突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经太医紧急抢救,最终捞回一条性命。离帝病倒的原因竟是由于与新得的奇石有长时间的肌肤接触,导致被石头上的有毒物质侵蚀龙体,巍公大怒,随即下令缉拿进献奇石之人,并下令封闭了数百处挖掘玉石的场地。
  离帝病愈后,遂听取言官的进谏,摒弃了观赏奇石的嗜好,并将年号改称为新治。
  新治元年春,东吴的周田将军在与秦兵的对抗战中大败,退回长江南岸,吴侯向洛京朝廷递上一封长篇大论的自白书,列数了自己上任以来的种种不足之处,还补缴了多年来亏欠的赋税,离帝龙颜大悦,不但不问吴侯过去的不敬之罪,还在朝堂上赞扬了吴侯改过自新之举。
  紧接着,吴侯再上奏表,表中称颂巍公“极天际地,非霍光和尹伊不能相比,宜进爵为王。”云云。
  吴侯的奏表一出,满朝哗然,巍公闭门称病不上朝。三天后,群臣纷纷表奏离帝,附议吴侯的进谏,离帝接受群臣的谏议,立即令大理起草诏书,亲自带着诏书登门巍公府邸,恳请巍公进爵巍王之位。。
  就这样,在我回到墓庐三个月后,我的公公巍王被册立为“巍王”。
  :“默存,你现在是王子了,妾身这个灰姑娘可是高攀了呢。”我在给秦桓之研磨时不怀好意地调侃他道。
  :“灰姑娘?芳卿的父亲不是小客栈的账房先生吗?什么时候成了富甲一方的富商了?我怎么不知道?”秦桓之双手负在背后,留给我一个很摆谱的后脑勺,在受丧的这些日子里,我偶尔会和他讲一些诸如格林童话一类的西洋文学,所以秦桓之对灰姑娘的故事并不陌生。
  我磨好了墨,舒缓地放松手腕,然后在秦桓之的注视下,将洁白的纸张铺在长案上,用纸镇压平,这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可以写字了,秦桓之坐下来写了几个字,似有心事一般,把毛笔搁在笔架上,然后将纸揉成一团,扔进窗外的水里,望着我发怔。
  :“怎么了?”我重新给他铺好一张白纸,不解地问道,“难道夫君不该给父亲写诗作赋以表敬贺吗?”
  秦桓之幽幽地望着窗外的一池春水,轻淡的道:“写诗作赋,那是小白的专长,我若是父亲,读了三弟的锦绣之词,就不会再看旁人所写的文章了。”
  我也知道秦建之文采斐然,独步天下,秦桓之的文采虽然也细腻清婉,感人至深,却不适合给人歌功颂德,更不适合充当大场面礼节性的赞美篇章,所以看到他情绪低落,我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才好,毕竟活在别人的巨大光辉阴影下,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轻松的事情,更何况他们之间存在激烈的竞争。
  自从巍王被加封武平侯以来,坊间有关秦氏接班人人选的猜测,就没有停止过,有的人说,秦彰之骁勇善战,又是嫡长子,世子之位非他莫属,有的人说,秦建之是巍王一手打造出来的最有声望的文人士子,在文人阶层拥有巨大的号召力,巍公本身已经靠武力立了威,为了消除皇室和世人对秦氏的猜忌,所以秦氏的下一任接班人绝对不会是手握兵权的人,而且听说沁园里召集了那么多文人儒子,就是为了给秦建之组建智囊团呢。
  几乎没有人把秦桓之放在接班人的位置上进行评头论足,也许在世人的眼里,他连候选人的资格都没有。
  若说他一点都不在乎,是绝对不可能的,从江东回来以后,我不止一次看到他望着秦氏的祖训,陷入深思。
  秦桓之开始在纸上写《孝经》,他的隶书和我的风格不同,我默默地在一旁看着,见他的眉宇之间渐渐变得宁静平和,正要移步离去,槐冲像紫色的幽灵一样冒了出来,神情惴惴不安,他压低声音,几不可闻的道:“二公子,快去迎接,巍王来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巍王怎么来了?兴师问罪么?因为我们没有回去对他的升官进爵表示表示祝贺赞美?
  时间紧迫,容不得我们多做交流,商议对策,我和秦桓之跟随在槐冲的后面,一言不发匆匆往外走,才堪堪走了数十步,便看到一队身穿玄色的队伍扑面而来,为首一人腰佩长剑,英姿勃发,正是巍王的贴身护卫,姓秦名鹞的年轻人,队伍走近后,只见秦鹞朝走在最前面的槐冲轻轻挥出一掌,不费吹灰之力将槐冲拍飞出花圃的护栏之外,我微微侧目,发现槐冲的嘴角流下细细的血线,他身子落定后,马上朝巍王一行人俯身跪拜,几乎五体投地。
  来者不善,而且气势汹汹,我暗自胆战不已,吓得大气不敢出,有一只手从袖子下伸了进来,捏住我的一只手,将我朝地上拽,我猝不及防,咕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处传来一阵生猛的疼痛,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听到秦桓之略带惊喜地说道:“孩儿不知父王銮驾到来,未曾远迎,请父王恕罪。”
  我也想说点什么,可一看到巍王那张深沉如海的脸,还有他身后那帮气势逼人的侍卫,嘴唇动了动,脑子立马短路了。
  秦鹞低低地冷哼一声:“是哪里来的无状村妇,见了巍王,也不俯首跪拜。”一双绵绵玉掌伸了过来,出其不意地在我脸上狠狠一掴,我顿时耳鸣头昏,瘫倒在地上。
  :“父王,她是孩儿的芳仪夫人,她不是有意冒犯父王,只是见了父王的威仪,忘词了。”秦桓之目露怜惜,将我的身子扶正,然后急急地替我辩解道,我看到巍王的脸,霎时变得阴沉可怕,深邃的双目中泛起了浓浓的疏离之意,或者说是失望之情。
  :“逆子!你明明知道老夫加爵王位,为何无动于衷,全无表示?难道对老夫安排你守丧一事,极度不满,所以对老夫记恨在心了吗?”巍王莫须有的罪名一出,他身后那些牛逼哄哄的侍卫纷纷退避十丈远之外,显然不想听到巍王家的恩怨纠葛。
  只剩下一个秦鹞,冷眼旁观,他年轻英俊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友善,神经病,我又没有得罪过你,至于扇我耳光吗?我暗中捏紧拳头,恨恨地想道,此仇不保,非正宗穿越人士。
  面对巍王的无端指责,秦桓之似乎早有心理准备,他直起上半身,低眉拱手道:“孩儿自幼得祖母怜惜,百般疼爱,一直以来深感无以为报。所以祖母百年后,孩儿是自愿到墓前来守孝的,孩儿此举只是为了表达对祖母的感激之情,只因丧期未满,所以未敢离开墓庐一步,如果父王要责罚孩儿,还请在守丧期满之后。”
  :“未离开墓庐一步?”巍王的凌厉气势减弱了几分,但还是冷冷的道:“老夫怎么听说你曾私自离开洛京,到柴桑郡去了一个月呢?”
  我忙跪着朝巍王挪了两步,言辞无比坦诚的道:“父王,到柴桑郡去的是妾身,妾身的义兄去年冬天遭到猛兽袭击,奄奄一息,妾身这才斗胆求宁老夫人开恩,准我去江东见义兄一面,妾身是单身前往的,夫君一直在这里读书写字,没有离开一步,请父王明察。”
  秦桓之惊异地望了我一眼,脸色随即恢复如常,估计他没觉得我说的有什么不妥,应该没有什么不妥,我的确是得到宁氏的同意后,才过江去的。
  宁氏应该是给我开了后门吧,至于她给我开后门的原因,我不太清楚。
  :“真的如此”巍王诘问道,已经不是之前的冰冷语气。
  ;“确实如此,请父王不要错怪了夫君。”我将额头紧贴在潮湿的地面上,心头一片平静。
  巍王轻叹了一声,说道:“你们起来吧,地上潮湿。”
  我偷偷吁了一口气,看来是过关了。
  后来的谈话是在设施简易的书房中进行的,巍王端坐在上首,正好将秦桓之书写的《孝经》看得清清楚楚,我和秦桓之并排跪坐在他的对面,秦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