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节
作者:老山文学      更新:2021-02-19 12:25      字数:4754
  吴侯狠不能下地跳上几圈来庆贺,他只是笑,笑容灿烂恍若朝霞。我虽然有几分顾虑,可也被他强烈的喜悦感染,不禁回望着他,心头一片柔软。
  因心情畅快,吴侯十分配合黄脸公的治疗,他的伤恢复的很快。
  十一月中旬,我和吴侯到江边散步,他已经能下地,只是得有人搀扶,他的手臂轻轻地扶在我腰上,两人慢慢地行走。
  江边朔风凛冽,江水滔滔,江面上薄雾缭绕,湍急的江水撞到岩石上,激起滔天巨浪,水流如此险恶,却有小小的渔船在江中心随波逐浪,为生计而冒险。
  :“表哥,秣陵江面水深面阔,已是天险,表哥为何还要攻打皖城呢?”
  对于很多历史名城,被冠以军事战略地位很重要这样的说法,我从来弄不清楚背后的原因,所以很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钻牛角尖,非要屡次攻打皖城不可,想北上,还有别的路线啊。
  吴侯停住脚步,将我拉进他的斗篷内,替我挡住凌冽的寒风:“皖城地处长江和淮河中间,南临施水,施水一路往东南,流入巢湖,而巢湖经过濡须水向东南注入长江,若是秦军从施水登舟,一路东南而来,途径巢湖,占据濡须口,便能在长江驻扎,威胁我江东的江防。”
  他望着宽阔的江面:“这里江面宽阔,北人又不善水战,也许秦军一时不敢轻易渡过江来,但是即便如此,若是一旦秦军夺得巢湖水域,便能在巢湖操练水军,假以时日,终究会令江东的江面防守吃紧,所以皖城的秦军,必须除去,方能确保江防无后顾之忧。”
  我静静地听着。
  :“反之,若是江东能攻取皖城,不但能保得江东平安,还能沿肥水进入淮河,攻击扬州腹地。
  他侃侃而谈,年轻的脸上有种深思熟虑的冷静,原来攻打皖城并不是钻牛角尖,而是他想拔掉皖城这个钉子户,将防线向北推进一步,同时也使长江防线不至于暴露在秦氏的眼皮底下。
  既然景王也有心北上,如果他能从另外的路线牵制秦军,吴侯攻打皖城是不是容易一些?我情不自禁地伏在他的胸前。
  :“表哥,听尚书令大人说,景王亲自操练兵马,想来也是有北伐之意,不若两家再度联手?”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吴侯的脸颊边飘荡着几缕碎发,轻轻摩擦着我的额头,怪痒痒的。
  :“芳菲,你的建议也不失为良策,那就让独孤兄弟,相争去吧。”吴侯轻轻笑了,低下头,打趣道:“就依夫人之言。”
  这让我十分紧张,忙抓住他宽大的袖子:“表哥,我不是要妄谈政务,我只是听父亲说起过景王的举动,他在信中并没有让我和你提及此事。”
  吴侯轻拍我的后背,温言道:“你别害怕,我没有责怪你,即使姑父没有明说,我也明白他的意图。”
  我扬着脸,晦涩的道:“表哥,如果我不是赫章公主,就好了。”
  吴侯柔柔一笑:“你本来就不是,你是我的表妹,这就足够了。”
  :“秣陵山水俱佳,你又有身孕不能随意走动,不若我们就在此处长住,如何?”
  吴侯忽然缓慢说道。
  我愕然:“表哥,你打算把家搬到这里来?”
  吴侯摇摇头:“只是打算将官署搬来,这里只有你一人。”哦,就是说我是随任夫人,他是认真的吗?
  吴侯似乎明白我的疑惑:“此处水深江阔,往西直达武昌,往西可抵达京口,东面山脉连绵起伏,状如盘龙,西有清凉山如同虎踞,北有幕阜山如同屏障,南有长江天险,进可攻,退可守,正是最佳幕府之地。”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我憋了半天,才吐出两字:“好的。”
  吴侯又道:“我欲将章郡守调至秣陵担任府中长史,你的义兄又是司马,芳菲,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也是靠山硬得很呢?那章郡守,你还记得吧?他对你可是钦佩不已,将来他若是做了长史,你大可以随意差遣他了。”
  他的消沉之意果然一扫而光,竟然开起我的玩笑来。
  我恼羞道:“我怎么敢使唤你的长史,妾身乃一介后宅妇人而已。”
  吴侯笑嘻嘻的道:“自然使得的,若是你能生下儿子,我一定会立他为世子。”
  我大惊:“表哥,万万不可,废长立幼可是祸乱之始。”
  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吴侯在家虽然排老二,但是宗族里比他年长的嫡子庶子都很多,他是力排众才坐上这个位置的。
  吴侯果然面色骤变,傲然道:“若是孤执意如此,谁敢置喙?”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美丽如此的话,怎么YY都不过分的。哈哈。
  电影《笔中情》剧照一张,赵静,王伯昭主演。王伯昭年轻时也不错,可是现在?
  上这图,主要因为这是魏晋时代的服饰,和本文架空的时代很接近。
  ☆、第一百二十四章 清凉山
  当地一位商户听说吴侯打算将官署迁至秣陵,很积极地前来表忠心,慷慨地将一座位于清凉山的庄园低价转让,同时无偿赠送装修费用,又免费提供良工巧匠,发誓会将庄园改造成气派的将军幕府。吴侯大悦,将商人十五岁的儿子招进幕府,估计将来会重点培养。
  这边土木新兴,一片忙碌,那边的战场上将士们也没有闲着,十一月下旬,巍公亲自带兵逼近濡须口,吴侯坐在软椅中,由人抬着上了船,渡江到战场上发号施令去了。黄脸公随行充当吴侯的私人医生,我和阿堵她们几个,继续滞留在简陋的住所里,日日望着滔滔的江水滚滚东流,提心吊胆,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明天。
  巍公和吴侯在濡须口,你来我往的打了十来次大大小小的仗,据说双方损伤各半,除夕的晚上,我收到吴侯的书信,只有寥寥几个字:“孤不日将回,望卿保重。”字迹灵动轻盈,看来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竟有心情写这种费腕力的隶书。
  正月初,春雨绵绵,江面上迷蒙一片,如此虚渺的景象,对于端坐室内的诗人来说,是浪漫是诗意,可是对于驻扎河岸的士兵来说,衣不能干,路不易走,是灾难是活受罪。正月底,秦军深陷泥泞,举步维艰,巍公体恤将士吃苦,匆忙退兵,秦军一去,江东江防暂时无虞。
  吴侯退兵回秣陵,过了一个多月,清凉山上的官署在昼夜不息的修缮中,竣工了。
  此时,吴侯的伤势已经痊愈,行动自如,如同往昔,又适逢乔迁之喜,可谓双喜临门,他容光焕发,常常大办宴席,说是犒赏部将,与部属们同乐。
  宴席办得多了,难免会麻烦到吴侯的随行夫人,吴侯本来极讲礼数,一般不让女眷参与公宴,可是今天,却是例外,我被请到前厅,坐在吴侯旁边的座位上。
  我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妊娠反应早已过去,阿堵和方居士虽然没有照顾孕妇的经验,却也做到毫无差池,我的身体状况良好,宴会虽然喧闹些,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坏影响。
  宴席上的宾客,有耄耋老者也有意气风华的年轻武将,他们没有我想象中的放浪形骸,千杯不醉,似乎食不知味,甚至有点愤愤然,除了一个坐在醒目位置的人:爱尼。
  他自斟自饮,面对其他人不怎么友善的目光,毫不在意。
  方居士小声地告诉我说,爱尼不日前被吴侯委任为镇守濡须口的平虏将军。
  原来吴侯为了抗击秦军的进攻,在濡须口一带建造了防御工事,有军事防御自然就会有守备的武将,结果吴侯的人选让人下巴掉了一地,居然是来历不明的蛮夷人:爱尼。
  在这个时代,虽然尚未实行科举制度,选将用人须出自名门旺族,贫苦出身者是不能成为将军的,爱尼居然当上将军,而且品级不不低,这让那些世家子弟,如何心服口服?难怪他们一个个都面色不快,抵触情绪十分明显。
  爱尼见我漠视着他,也不慌张,他站出座位,手中把盏,朝我认认真真的躬身敬酒。
  这个蓝眼睛的恶魔!
  我心里狠狠地咒骂了一句,强颜欢笑以水代酒,接受了他的敬酒还有感谢词:“末将能得吴侯赏识,实属是托夫人的福。若不是夫人告诉末将稍通箭术,末将今天只怕还在岛上捕鱼捞虾呢。”
  他这话充满了自嘲的意味,注视我时蓝色的眼珠幽深不明,脸上的笑容也难于捉摸。
  我强忍心头不快,嘴角抽搐:“将军过谦了,妾身岂敢居功。”
  爱尼呵呵一笑,稽首行礼回到座位,换了一副恭谨的表情。
  席上他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然后飞快地瞟了我一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原来又是夫人的意思!
  我转头望向吴侯,但见他谈笑风生,对下面的窃窃私语似是充耳未闻,但他回眸望向我时,目光中没有如水柔情,只有似是而非的欣慰。
  :“诸位觉得今日的美酒如何?”吴侯望向众人,笑问道。
  老板请客,谁会那么扫兴说人家的酒不好喝,座上的人纷纷拱手赞了声好。
  吴侯微微一笑:“今日这酒宴,一来是庆贺周将军走马上任,二来也是欢庆濡须终于等到它合适的守护神。”
  周将军指的是爱尼,不知这个姓氏,有什么来历,他还有了一个汉语:周田。
  目前江东资格最老的程老将军虽然算半个退休人员,但是他曾跟随前两任吴侯出生入死,算得上是三朝元老,而且当年是他,大力支持顾支谦接管江东大印,所以每逢大事,吴侯总会第一个请他到场,今天也不例外。
  程老将军明显很不喜欢蓝眼睛的周田将军。
  他大声说道:“江东英勇善战的武将并不少,熟悉水战的将军更是数不胜数,他们的父兄当年都是跟随老吴侯征讨四方的英豪,主公为何不将据守濡须这样的大任委托给他们,而是单单提拔周将军呢?”
  见有人出头,其他人也纷纷提出质疑,这个说李将军更合适,那个说张将军也不错,有几个人小声提议说谢司马可堪大任,甚至有人建议让程老将军发挥余热。
  总之,他们就是不能接受爱尼被重用。
  面对众人的不良反应,吴侯一一看在眼里,他站了起来,低声道:“请扶夫人回后堂歇息。”竟然是不打算让我看下去了,难道是鸿门宴?
  我心惊肉跳地起身离席。
  雅美和灵犀将我扶到后堂,正要继续往房间方向走,我轻轻摆手,朝后堂的长榻努了努嘴,灵犀会意,扶我坐了过去,这里和前厅只隔着一堵木墙,能听得清前厅的动静。
  :“周将军,请你脱下上衣。”吴侯的声音很平静。
  然后是一阵呼呼的抽气声和惊叹声,接着喧嚣声停止,前厅静得针落可闻。
  吴侯到底想做什么?
  :“周将军这道伤疤,乃是刀伤,是四年前攻打荆州城时留下的,被飞熊将军的偃月刀所伤。”吴侯竟似是有些内疚地说:“周将军以前本是海岛上的猎户,按照程老将军所说,出身贫寒之家,来自蛮夷荒芜之地,但是难得的是,周将军头一次参战,便敢与赫赫有名的飞熊将军交手,可谓胆色过人。”
  听见吴侯居然如此抬举爱尼,我的一条手臂颓然地垂了下去,看来我在岛上遭到的耻辱是无法报仇了。
  :“而这一条伤疤,是两年前,在汉中郡与益州交手时留下的。”爱尼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豪和得意,想必是得到吴侯的许可,他开始自卖自夸。
  接下来,吴侯又列数了四道不同的伤疤,有枪伤,有剑伤还有其他叫不出兵器的神马伤,最让我震惊不已的是,爱尼居然在武陵郡大火中,趁乱杀了巍公最得意的部将:公维羽。
  公维羽可是秦桓之的习武启蒙老师,又是巍公最早的那批跟随者之一,爱尼还真是会挑猎物,居然杀了那么重量级的人物,也难怪吴侯看重他了。
  我心里哀叹一声,那公维羽我曾见过几面,果然如同巍公所说的颇有樊哙之风,没想到这样的人最后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蛮人手里。
  :“人人都说巍公擅长用兵,横扫天下,某却不怕他,从今日起,某就受在江口,等他到来。”爱尼说得很是豪迈,铿锵有声,席上鸦雀无声,就连程老将军也不说话了。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走着,回到房间,在灯下沉吟良久,挥毫书信一封,命人火速送至尚书令手里。
  爱尼平生最恨的人正是我的生父玉郎,吴侯应该知道的,可如今却这般重用于他,只怕其中大有蹊跷,爱尼也有四十几岁,在武将来说,算是老人家了吧?吴侯为何撇开那么多年轻的将领不用,偏要用他呢?
  想了半天,依然毫无头绪,我靠在床头昏昏沉沉地躺下了。
  :“表妹,睡着了么?”迷糊中有人轻轻在我耳边唤道,声音中有说不出的快意。
  我微微张开眼,看到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