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节
作者:老山文学      更新:2021-02-19 12:25      字数:4758
  我又嗯了一声。
  :“一眨眼,阿婆今年已经七十五,黄土都埋到脖子了,唉,日子过得快啊!端妹子,你还年轻,千万别学那些大户人家,终身守节什么的,该嫁人,就嫁人。”
  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万宗不离其本,说来说去,都是这个话题,我站起身,打算再次落荒而逃。
  生怕她们又拾掇我向心软君抛媚眼。
  据说心软君因为识得几个字,所以眼界有些高,导致二十六岁都没有娶妻,马普村虽然有学堂,但是和别的地方没什么两样,依然重男轻女,女孩子上学堂的机会微乎其微。
  心软君有个不错的名字,兰台,起名的用意不言而喻。
  籍阿婆见我要走,忙制止道:“别走啊,陪阿婆聊聊,可能阿婆明天就见不到别个了。”籍阿婆打出了死别牌,我无奈地再次坐下。
  :“跟阿婆说说,你中意什么样的郎君?”籍阿婆用心良苦。
  我苦涩地笑笑:“不知道。”
  :“哎呀!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喜欢俊俏的还是忠厚一点的?”原来籍阿婆也知道,俊俏和忠厚是不可能集于个人一身的,看来她很拎得清啊。
  我的脸微微一红:“自然是喜欢俊俏的。”这样说,无非是打消村里大婶们继续推销兰台君的念头,省得我没有安宁之日。
  籍阿婆哈的一声笑了起来,似乎我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浑浊的眼睛里闪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如同怀春的少女,被人说中了心事:“阿婆就知道,你看不上兰台那后生,他长得不够俏。阿婆年轻的时候,也喜欢俊秀的郎君。”
  我问道:“那,籍阿公他,年轻的时候,好看吗?”籍阿公去世已经多年了、
  :“自然俏得很。”籍阿婆骄傲地说道:“他是百里挑一的俏郎君。”
  我恶作剧地问道:“那,阿公他,忠诚吗?”有没有给你老戴绿帽啊?
  籍阿婆黯然道:“他去世得早,还来不及招惹别个。”
  面对如此豁达的籍阿婆,我无言以对。一阵清风吹过,传来阵阵樟木的香气,令人神清气爽。
  :“妹子如果喜欢俏郎君倒也不难,只要能翻过那边的大山,再走三百里路,便能找到。听说那里的年轻郎君都很好看,并且一辈子,只有一个老婆。”
  籍阿婆居然面露向往之色:“如果不是阿籍长得好看,我年轻的时候早就翻过大山那边去了。”
  我远眺南方的山脉,怎一个连绵险峻了得!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如何能翻得过去?我不禁失笑:自古以来只听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自者容,从来没听说女为男色而甘愿冒粉身碎骨之险,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想不到眼前的耄耋老妪,年轻之时这般豪迈,由不得我另眼相看。
  :“几十年前,那边出了个天人一般的郎君,村子里许多大姑娘小媳妇纷纷翻过大山那边去观看,到了如今,一个都不肯回来,村里的端公还因此发了大火呢?差点就把大山给烧光了。”
  我不禁咂舌,多疯狂的女粉丝啊!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听说那个俏郎君是神仙下凡,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端公的法术,斗不过人家,输了。”
  我的心突然怦怦跳:“就是现在的端公吗?”这老头子,难道见过那位俏郎君?所以一见到我就表情怪异?还别有用心地把我留在身边,他有什么意图?
  心中不由一寒。
  只听见籍阿婆惋惜地说道:“嗯,是啊,唉,端公现在也老啰。”
  作者有话要说:  复工啰!
  ☆、第一百零五章 乌托邦(二)
  告别籍阿婆,走出廊屋在回医馆的路上,我的心情起伏不定,有点琢磨不透端公收留我的真正意图,出于同情心?这个理由是最要不得的,他根本不相信我是什么悲悲切切的童养媳,毕竟我自己也无法相信;爱惜人才?切,我有什么才华值得人家惦记的?变相的禁锢,这个理由似乎说得过去。
  无论如何,我相信,端公是不会让我溜之大吉的,他留着我,等大买卖上门。
  这个想法让我苦恼不已,我向来是一个讨厌拘束的人,讨厌别无选择,讨厌被人牵制,谁都别想禁锢我的自由,谁都不行,何况是萍水相逢的路人甲?他又没有恩于我,凭什么为难于我?
  老匹夫安敢欺我乎?
  我暗中发怒的时候,想必也是面目狰狞,目露凶光,因为有个三四岁的男娃,迎面与我相向而行时,竟然尿湿了裤子,脸色铁青,跌跌撞撞地跑了,转眼间消失在曲折的巷子里,估计不到天黑,我的“光荣”事迹就会人尽皆知。
  小屁孩胆子也太小了!我悻悻地想道,难道乃们不知道现在是乱世么?一个个如此胆小怕事,万一将来烽火蔓延,碰到杀人不眨眼的兵士,那该如何是好?
  望着空无一人的村巷,我有点发愣。
  马普村地属益州汉中郡,汉中郡与荆州的南阳郡唇齿相依,吴侯在南阳郡的兵力不少,牵制着朝廷大军南下的步伐,秦岭又是它的天然屏障,马普村也许暂时不会有大规模战争的威胁,顶多是氐人部落从深山老林里冲出来骚扰一番,哄抢一些生产资源了事。
  居住在群山之中的氐人部落大约有一万多人,相传是蚩尤部落的一个分支,氐人勤劳勇敢,但是并不嗜好战争,出来哄抢的也不过是些耕种工具,牲畜牛羊,从没有杀人放火的劣迹,汉中郡的官府,对氐人部落采取教化兼招安政策。
  丰衣足食,治安稳定,社会风气良好,汉中郡,是这个时代理想的乌托邦,景王的政治试验田,收成似乎不错。
  我正漫无目的地遐思,不知不觉已经踏进医馆院落的门槛,院子里的晒场上,两位大婶正在挥汗如雨,把药材一簸箕一簸箕的摆在地上,架子上。
  :“端妹子,回来啰?”其中一位区大婶比较喜欢说话,褐色的脸庞上有两坨健康的忙碌红晕,她冲我诡秘地挤眉弄眼:“兰台在这里等你老半天啦。”
  她的潜台词不要太明显哦,导致另外一位区大婶也朝我暧昧地笑笑,她的肤色要浅一些,俩人是堂姐妹。
  我顺着黑脸区大婶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身穿灰绿深衣的心软兄兰台从葡萄架下站了起来,微微点头腼腆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有点像武平侯那只敏捷的大狗狗。
  我一阵目眩神迷,继而是一阵恼羞成怒,如果不是在人屋檐之下,恐怕早就火冒三丈,抄起扫把撵人出门了。
  他来找我已经令我不快,而且他居然穿一身绿衣裳,还站在葡萄架下傻笑!以为自己是秋月公子和吴侯的综合体不成?
  我气得通红满脸通红,扭过头,不理睬这个拎不清的年轻人,赌气般把筐中的草药刀出来,很用力地挂到晒架上。
  身后突然人影一晃,一股成年男子特有的淳厚气息也随之笼罩而来,我急忙往外挪出一大步。
  :“我来帮你吧。”兰台小声说道。
  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不用!谢谢。”语气十分生硬冰冷,绝人千里之外。
  兰台的脸腾地红了,他站在架子跟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样子十分尴尬,两位区大婶面面相觑,噤声不语。
  直到我将所有的草药都晾到架子上,才转身抬眼望过去,兰台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上去既无辜又可怜。
  我不由心中一软。
  想起刚来村里的时候,他对我的同情和关照,不由暗骂自己没教养,简直是过河拆桥,就算对人家没那个意思,也不至于让人家下不来台啊,边上两位区大婶在认真看着哪!你让人家的脸往哪搁?
  于是我急忙道歉补救:“对不起,兰台兄,我刚才说话太冲了点。”
  见我低头认错,兰台的脸上,荡漾出释然的一笑,像朵黑喇叭花似的:“没事,端妹子,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所以才来找你的。”
  哦,他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难道他和籍阿婆见过面了?没道理啊,我才和籍阿婆告辞的!而他在这里等了“老半天”了。
  这厢里,我兀自疑惑不解,那厢里,兰台兄情深义重:“端妹子,万事都会过去的,你切莫多想,马普村,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他没头没脑的话让我莫名其妙,这是怎么说的,他是不是听到什么有关我的传闻了?没道理啊,不会有人到这里来散布我的小道消息的,难道是沈艳兰,要置我于死地?不应该啊,要我死就不会费尽心思的救我了。
  难不成是为了让人循迹而来?抓我回去?那就糟了!我谁都不想见啊,就想一个人终老山林,期待下一次投胎机会,重新来过。
  想问题想得我满头大汗,我毫无形象地用袖子擦着,心虚地问道:“兰台兄,你从哪里来啊?”
  兰台小心地看了一眼我的脸色,嗫嚅般回答道:“我从镇上回来。”
  镇上有我的消息?我拭目以待,等待他下面的消息。
  :“镇上都传遍了,说你的家乡,已经被屠了城,一个人都没有留下,都死了,我想你的亲朋好友,也。。。。。。”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追捕文书呢,屠不屠城,关我毛事,我根本没有什么亲朋好友!
  不对,龙溪县是荆州武陵郡下属的一个县,竟然被屠城了?是谁干的,秦氏还是顾氏?我醒悟过来后,征询般望着兰台,后者恨声说道:“是洛京的军队。”
  换而言之,是秦氏。
  我的心一沉,北方才安定了几天?秦氏就如此按捺不住,开始争夺荆州所有的郡县了吗?采取如此残忍的手段,只怕会民心向背,荆州城中守军超过半数是本地人,私底下肯定惶恐不安,人心浮动,吴侯如果有志于荆州,定然会伺机而动,到时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只是无论如何,荆州城的安宁平静将会一去不复返。
  那些给我讲故事的老头老太怎么办?只能乖乖等死吗?想起他们年老体迈的样子,我心情压抑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茫然地望着兰台,虽然站在太阳底下,手心却是一片冰凉。
  :“你没事吧?”兰台轻声问道。
  我无力地摇摇头:“没事。”
  兰台不放心地说道:“要不明天,我陪你上山采药吧?”
  我本来想拒绝,但是想到端公不安好心,我对周围的环境还不算熟悉,而且有话要问他,于是低头想了半晌,答应了。
  兰台很高兴,两位区大婶也偷偷地笑。
  端公晚上没回来,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洗漱好,兰台已经在门外等候,面对医馆其他助理们的窃窃私语,我一笑置之,八卦么,任何时代任何场合都会有的,只要行得端做得正,何惧之有?
  我大大方方地招呼兰台进院门,随手拿了几片干粮,背上箩筐,在众人躲躲闪闪的目光下,挥袖而去。
  我早就想换个地方采草药了,正好缺个向导,兰台是本地人,又是个年轻男子,最合适不过。但是兰台犹豫了,他说我的目的地从来没有村民去过,那是氐人部落出没的地方。我大失所望,出门前的兴头一下子没了,望着那处山头,惋惜不已。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你,怕鬼吗?”兰台犹豫着说。
  怕什么!我就是个千年的女鬼!我差点脱口而出,其实也是给自己壮胆,真要是鬼,谁不怕啊!
  :“我们祖先安眠的山头上,满地都是珍贵的草药,端公偷偷告诉我的。”兰台的脸红了,是因为不能替端公保守秘密么?
  小伙子还真是个老实人!我心中叹息道,既然你都泄露秘密了,何不坐实它呢?去吧,反正我也想打探地形。
  :“那我们走吧!”我豪迈地说道。
  兰台露出孩子般欢快的笑意:“好,我们走。”
  一路上,我始终跟在他的身后,邪恶地想着:这小子如此兴奋,不会是想诓我上山好下咸猪手吧?哼,如果他敢,非阉了他不可!偷偷摸了摸腰间,随身的短剑还在,我的胆子又大了几分。
  兰台说的祖先安眠之处,原来是一个山洞,山不算高,但是山脚下,却有一个隐秘的山洞,洞口厥蓼横生,阴翳蔽日,远远便觉得有股森冷肃杀之气,迎面扑来,让人遍体生凉,心惊肉跳,惊恐过后,又觉得自己似乎被掏心挖肺,空虚,乏力,苍弱,重重无力感牢牢控制心神,令人无法正常呼吸,无法正常行走,眼前仿佛看到白衣的幽灵,冲你露出阴森森地一笑。
  :“端妹子,你怎么了?”兰台焦急地问道,一只手颤颤的扶住我的肩膀,男子的阳刚之气就是充沛一些,刹那间,我的魂魄归位,心神安定。
  :“那块石碑上,写的是什么?”我沉声问道。
  :“村里没有人知道,好久前就有了。”兰台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