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节
作者:老山文学      更新:2021-02-19 12:24      字数:4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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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大力提倡节俭,所以府中严格实行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用人制度,既然我是负责奉汤药的,自然不会有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人过来指手画脚,煎药的整个过程,我都是很自由的。
  我才当了三天小媳妇,武平侯就开始对我进行下一轮的考核评估。这天早上,他喝过药汤后,先用威严的目光扫了我一眼,然后从桌上拿起一份疏奏,慢慢打开,慢条斯理地浏览了一遍,最后才抬头看着不知所措的我,有意无意地问:“几天前,贵妃邀你入宫,你,为何不去?”
  我哪里想到他会问起这个,心理上毫无准备,双脚一软,刚想跪下,他摆摆手阻止了,将问题重复了一遍:“为何不进宫?”
  我小声说:“禀丞相,妾身不敢进宫,妾身只是个乡野女子,不懂礼数,怕闯了祸,连累家里。”
  :“哦。。。。。”武平侯的眉毛挑了挑:“仕宦之家的女子莫不以能入宫请安为傲,你为何不与她们相同?”
  我目瞪口呆,我刚才的话不是电视剧里小白花们谦虚的时候经常说的吗,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不管用了呢?难道就因为我不是纯洁的小白花?
  我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禀丞相,那天是宁王殿下见妾身的字写得还算工整,一时兴起才想让妾身入宫陪写几天的,妾身何德何能,敢在宁王殿下跟前卖弄?”
  武平侯眼睛半眯,微微笑道:“你的楷书与隶书均别具一格,如何就不敢见人?宁王也不过是四岁的孩童。”
  我低了头:“妾身的字虽然写的还算整齐,可到底是自学的,并非出自名门大师。”
  武平侯低低的哼了一声:“言不由衷!如果你真的谦虚,有又怎么敢起名梁鹄,抬高身价呢?”他的问题层出不穷,好像对别人内心的真实想法特别感兴趣,有这必要吗,我又不是秦桓之同学!
  跟不按理出牌的人打交道,装莫测高深是行不通的,企图伪装自己也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朴素的语言往往是最有利的武器。
  我抬起头,目不斜视,作踌躇满志状:“妾身只是想试一试,仅凭写字这样的雕虫小技,能不能在槐市中打开局面,多挣一点私房钱,也好让宁夫人的本钱不至于打了水漂。”
  武平侯怔了怔,过了半会,才哈哈大笑起来,齐整的胡子抖动不止,如果这胡子是白色的,那他和假哈森还有点相像呢!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秦桓之同学离开洛京已经快三个月了,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怎么也没捎封家书回来呢?
  正在胡思乱想间,眼前的长者停止了大笑,换了一副慈祥可亲的面孔,说道:“儿媳妇啊,我们秦家不但鼓励女子学骑马射箭,读书练武,还支持所有的女子都学得一技之长,至少能养活自己。如果不这样,将来我死了,她们该怎么办呢?寄人篱下吗?所以呀,你做梁鹄也好,做落霞公子也罢,老夫我,绝对不会反对的。”
  说完,这个位高权重的政客,在沙场上驰骋了几十年的老将,睁大了眼睛,兴致勃勃地看着我下巴差点脱臼,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绿的精彩过程,那样子,就像小朋友们坐在板凳上,期待着木偶戏快快开幕,又像是窥探到热门明星不能见人的隐私,心中暗爽不已的狗仔。
  八月初一,武平侯身体痊愈,恢复正常的每日上朝,我的药童工作结束,依然可以自由出入相府,但是兰歆夫人明示暗示我暂不能回沁园。我知道恳求反抗也没有,索性充分利用住在城中的便利,加快了书籍发行事业的步伐,每天工作的累了,就去露香院聊天解闷。
  我的聊天对象不是小春,而是有点神秘的殷妈妈,自从她上次说出我的异常之后,我对她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所以这天,寒暄过后,我有意无意地提起了秦老夫人感慨沁园人丁不旺的事情。
  我是有感而发的,可爱的道升在房中睡觉,伊春德在一旁精心缝制秦彰之的衣裳,她的眼睛还是像羚羊的眼睛一样,又美丽又温柔,如此佳妇,秦彰之一定疼爱得紧吧?两人在一起多温馨啊!那独孤云容呢,生孩子前那么健美活泼,怎么莫名其妙就病了,竟至缠绵病榻几年?老天爷的力量真强大啊!
  殷妈妈停了手中的针线,平静地看着我,问道:“芳仪夫人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感伤起来了?”
  我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轻叹一声:“殷妈妈,那天你说子嗣的事既是天意,也是人为,那么,世上有没有这样的神医,能配制一味灵丹妙药,能让世人想要男孩便得男孩,想要女孩便得女孩呢?”
  伊春德嗤地一声笑了起来:“如果真有这样的灵丹妙药,自然人人都想生男孩,谁还会想生女孩呢?姐姐是糊涂了么?”
  我放下茶杯,也笑了:“那倒未必,因为用不了多久,人们一看呐,咦,怎么满大街都是男的,如何娶媳妇哦?如何持续香火哦?到时自然就有人会想生女孩了。”
  伊春德瞥了一眼殷妈妈,频频点头:“嗯,说得也是,还是一样多的好。”后者怜爱地看着她,微微摇头,不无感叹地说:“世上还是不要有这样的灵丹妙药的好,听天由命,知道满足,能省去不少烦恼。”
  看样子,殷妈妈的觉悟要比小春高一些,毕竟是年纪大,去的地方也多,人生阅历丰富,秦彰之为小春选这样的人在身边,真是用心良苦。三个人正在说说笑笑,小丫鬟进来说,兰歆夫人过来了。
  兰歆夫人的排场比较大,有点丹唇未启笑先闻的意味,通身的打扮也是富贵逼人,比之秦贵妃的宫装还要华丽些,她恍若仙子般走了进来,见我也在,责怪般地说道:“你们三个在叨叨什么呢?说得这样兴高采烈的,竟然不带上我?”
  呵呵呵,原来她还粉面含春威不怒呢!我和伊春德都站了起来,正打算行了礼,她伸出纤纤素手,目中星光淡淡:“从小一起长大的,拘什么礼呢?”
  小丫鬟奉了茶进来,兰歆夫人非要到房中看了几眼道升,才落座,说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接着说来我也听听。”
  伊春德询问般看着我,见我没打算先开腔,只好开口:“方才我们在谈起,世上有没有仙人可以决定生男还是生女呢。”
  兰歆夫人低低的哦了声,似乎对此兴趣不大:“丞相一直说芳仪夫人有见地,对此怎么看呢?”
  她还真是死心眼,非要把我跟她的丈夫捆绑在一起销售,这和十来年前那声冷冷的“大师”相比,重量级得多了,她真是我命中的克星。
  虽然她明里暗里给我下的绊子都不少,可不知为什么,我对她,恨不起来,内心深处还有点同情她的遭遇,她现在这个样子,多多少少都和我有些关系。
  于是我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很平静地回答道:“仙人是肯定有的,灵丹妙药肯定也有的。只是一般人无缘见识罢了。”
  兰歆夫人依然淡淡的问道:“什么样的人才不是一般人呢?”
  我轻轻叹息了一声,幽深地说道:“像三少夫人那样的人,就不是一般人。因为整个沁园都在祈祷她能生个男孩,众志成城,希望她如愿以偿。”
  话音未落,室内的三双眼睛神情各异地看着我,殷妈妈是恍然大悟,伊春德是惊讶,兰歆夫人是怀疑,我知道,兰歆夫人有不相信的理由,只是殷妈妈没的反应,耐人寻味。
  后来是沈艳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她有些沉重地对伊春德说:“今年中秋,大公子是回不来了,听说荆州那位,快不行了,横竖不过这几天。”
  独孤云容吗,竟然快死了?我满腹狐疑地望着室内的两外三个,伊春德也是惊疑不定的,想来也是不知情,不得不说,兰歆夫人知道的比我们多得多啊。
  那厢里,沈艳兰望着伊春德,一双明媚的双目中,蕴含着及其复杂的感情,似是羡慕,似是讥讽:“荆州那位一走,大公子肯定会将你扶正的。小春,你将来的福气,非寻常人可比。”
  说完她的视线转向一旁线筐中的衣衫,静静地,注视着,好像那不是一件正在缝制的衣裳,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正身姿曼妙地站在她的前面,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动人,似喜还悲,如梦如幻,就像我第一天进相府,从伊春德脸上看到的表情一样。
  待想起来那是谁的衣裳,我多年的不少疑虑在这一刻得到解答,如释重负的同时,又陷入深深的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二章 兴尽晚回舟
  八月十四清晨,沁园中有人过来,说是奉老夫人之命,将我接回沁园过中秋节,我欣喜不已,念了声阿弥陀佛,用行军打仗的速度收拾好行李,用过早膳后马上走人。
  坐上马车的时候,望着两扇朱红色的大门,我默默念道:阿得!兰歆夫人的忠犬们,你们辛苦了,我走后,你们再也不用大半夜的到房门前来吓唬谁了!安心地睡个好觉吧。
  回到双清苑,我发现还有更好的消息等着我,一是清心的家里,事情都处理好了,她可以继续留下来给我煮茶研磨,二是,我的夫君秦桓之会赶回来过中秋节,只是信里没有说过完中秋节,他还走不走。
  放下行李,略作梳洗,我带着清心依次到秦老夫人,吴氏和宁氏三人的院子去问安,前面两位忙得很,无暇行使长辈的权利,只是说了声让我明天一早到伏波堂上香,便无其他要求。只有宁氏,见了我,生出几分激动,面露欣慰,但是数度看着我,却欲言又止。
  我忙问她是不是有心事,宁氏连连否认,只说已经到了中秋节,天还是那样热。见她不肯说,我也不能多问,估计是任氏吧,听说她怀孕后,脾气挺不好的,本来就没把宁氏放在眼里,现在仗着身子娇贵,恨不得人人都将她捧上了天。
  我宽慰了宁氏几句,又说了几个从问章堂雕刻匠们处听来的笑话,虽然我缺乏郭德纲的幽默天分,无法将笑话讲得令人捧腹大笑,心地善良的宁氏到底是体会到我一片苦心,脸上的乌云散尽,低声叹息道:“如果你是我的闺女就好了。”
  她的叹息让我动容,可纵有千言万语,也不能明说,只得笑笑道:“夫人好生糊涂,女儿家终是要嫁到别人家里去的,又怎么能一直陪在你跟前说笑?倒不如我这便宜的媳妇,因为诓了您的几两银子,就必须时时过来卖乖,逗您一乐。”
  我说话的风格突然变化,没有思想准备的宁氏一口气撑不住,被茶水呛了,她吃吃地问道;“你,你这孩子,何时变得,这般油嘴滑舌?”
  我观察她的脸色,笑嘻嘻的说:“回宁夫人,是丞相教导有方。”
  宁夫人微微变色,脸上的笑容蓦渐渐隐去:“听说你在府中,常常到松德堂门前走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质问正是我想要的,我也不管地上石板咯得慌,咕咚一声跪在宁夫人的跟前,抓住她的裙摆,吞吞吐吐地把沈艳兰的“恶行”都说了个遍,还不忘夸大其词的说每天半夜都被神秘的脚步声吓得魂飞魄散,最后呜呜咽咽的说:“洛京城里打过照面的女眷,见了我,都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呢,如果不是我坚强一点,早就被气死了。”
  宁夫人拿出帕子替我抹去泪水,柔声劝导我,最后恨恨地说:“原先见她办事利索,对丞相也算服侍尽心,这才抬举她做个夫人,她在相府里一人独大也就罢了,怎地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你不用害怕,我一定会让老夫人替你做主的。”
  宁夫人的话就像定心丸一般,看来我不用担心又被“邀请”入住相府了,我自然也大人大量地替那位求情,希望对她不要责罚太过,点到为止就好,宁夫人满口答应。
  告别宁夫人,我和清心沿着湖边往回走,湖边的柳树叶子已经泛黄,虽然白天还是闷热,秋天的景象已经十分明显,见湖面平静如镜,我突然来了兴致,吩咐清心先回去准备画画用的笔墨纸砚,我要划着小船到湖面上写生。
  清心依言快步前进,我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回想刚才在宁夫人跟前的一番唱念做打,我相信在武平侯的心目中,“中则”一定比“兰歆夫人”有分量得多,再说前者还有那么出色的儿子,筹码也多。
  湖面泛舟画画有一个好处,就是洗笔非常便捷,坏处就是,小船容易摇晃,图画容易变形。东湖的景色是不错,奈何我跟吴师傅学丹青数月,还没有到最高一层,山水画的技巧他还没来得及教给我。我一连画了几幅,都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