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节
作者:老山文学      更新:2021-02-19 12:24      字数:4737
  沈艳兰在秦公祺攻打幽州的时候,因表现格外出色,被秦公祺看中,收了做侍妾,备受宠爱。秦公祺被封武平侯后,进沈艳兰为如夫人,地位和百花洲的宁夫人平起平坐,因沁园中暂无空院子,沈艳兰便长住在相府,听说她和伊春德的关系十分密切融洽,对春德也多有照拂。
  而我的另一位同乡,闾烟飞,却不知去了哪里,清心说目前紫蓼庭没有这个人,她甚至都不知道闾烟飞是谁。
  秦建之在去年秋天,娶了一个悍妇,就是当年曾追求过秦桓之的任胜煌大小姐,她的父亲任季璋现任职中尉,极得武平侯的赏识。
  也许烟飞,被任大小姐打发走了吧,性格蛮横的她怎么可能容忍丈夫的身边,有那样一位服侍多年又多才善感的情敌!可怜的烟飞,她对秦建之的一片痴情终究是落花付诸流水,两两相看俱无情了,但愿她能有个好归宿。
  :“卿卿,在想什么呢这般入神?”秦桓之的声音如水般温柔,在我身后缓缓响起。
  我要站起来,他将手轻扶在我肩上:“昨晚你说的事,我允了。只是,你打算做何种琐事?”
  他竟然同意了?我有点不敢相信,昨晚他不是挺生气的吗,今天怎么就松了口?
  我狐疑地看着他:“夫君,昨晚我在西园写字时,见那雪浪纸虽然洁白,但是不够坚韧细腻,而且面上似有粉末,不如吴兴的落霞纸精致,料也不能保存长久,所以我想改良西园中所用的纸张,也好让园中所作的诗赋能广为流传,直至后世。”
  秦桓之目露赞许之色:“此事甚好!听说落霞纸是你添了新鲜的材料改造得来,不但光洁柔韧,而且馨香扑鼻,书画者莫不欢喜,可惜我不曾得见,你若能改良雪浪纸,自然最好不过。只是南北产物有别,园中不一定有你需要的事物。”
  这个不难,我笑道:“江东盛产竹子,造纸多用竹纤维,汉中盛产麻楮,便多产麻皮纸,洛京附近虽然竹子和麻楮都不多,但是木材种类丰富,所以匠人制造纸张多用原木纤维,可惜,木纤维在空气中容易异化,纸张容易发黄,匠人们为了让纸张变得洁白,便加入大量的漂白材料,只是这样一来,损坏了纸张的柔韧度,还会导致纸面产生粉末,兼之园中作坊空地不大,纸张不能一一铺开照晒,如此原因种种,最后便导致纸张不能保存长久。”
  秦桓之听得聚精会神:“卿卿果然见多识广,既然如此,该如何着手呢?要从南方运来竹子或是麻楮么?”
  我说道:“不必着急,先待我看过蔡师傅造纸的详细成分,造纸工艺流程。看看可以减少哪些旧的材料,加入哪些新的材料,能就地取材是最好,如果洛京附近确实没有需要的物事,再考虑从远方运来材料不迟。”
  秦桓之道:“这个不难,蔡师傅极好说话。只是泽雅亭在西园中最偏僻一隅,况且亭里伙计均是男子,你以后若是经常单独前往,我如何放心?”
  我生怕他变卦,急忙说:“就算再偏僻也是在同一个园子里,我只在大白天的时候过去就是了,至于伙计均是男子么?不如以后招募些有气力的妈妈们,专门负责晾晒纸张。”
  秦桓之避开我的眼神,望着窗外,留给我一个剪影般的轮廓,只见他睫毛动了动,半晌方悠悠说道:“芳菲,如果你执意要做此事,我也不拦你,只是,你以后去泽雅亭的时候,得让宁夫人陪你一起去”
  我惊讶道:“宁夫人?为何?”我去泽雅亭跟宁夫人有什么关系哦。
  秦桓之回头凝视着我:“宁夫人行事周密谨慎,从未有任何差池,如果以后在园中,有她照拂提点你,我会放心许多。”
  我又问道:“若我与宁夫人交往太过密切,夫人会不会介意?还有老夫人会不会觉得我主次不分?”哪有刻意讨好庶母冷落嫡母的道理呢?
  秦桓之缓缓道:“宁夫人曾有恩于你,你对她亲密些也是应该的,祖母断然不会有别的想法,至于夫人么,向来不管身外闲事,你大可放心。”
  他思想缜密,远在我之上,应该不会给我胡乱指点方向的,只是宁氏真的有能力并且愿意罩着我吗?凭什么呢?再说,人家有正经的儿媳妇,出身高贵,不比我重要体面得多?
  秦桓之淡淡浅笑:“你休要怀疑,我自有道理,只是你到了百花洲,千万别说是我的主意,只消说你敬重宁夫人,想报答她当年的知遇提携之恩便可。”
  他稍稍停了一会,有点不快般说道:“至于任氏,你不必在意,如果她刁难于你,你可以告诉宁夫人,千万别忍耐。”
  我目瞪口呆,感情他是让我去给人家婆媳关系添乱的啊,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我阴暗地想道:难道他到现在还在妒忌秦建之有个事事尽心的美貌老妈,所以潜意识里,让我去捣乱,让人家不好过?
  不料他盯着我:“你又在想什么?不肯相信我说的?”
  我吓了一跳,他看出来了?我就那么没演技!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啊!急急的说:“没有没有,我都听你的。”
  他捏了捏我的脸颊,戏谑地笑笑:“卿卿难道不知道吗?你一动坏心眼,眼珠子便不动,嘴角偏要翘起,明显是在掩饰心中不屑,如此装模作样,哪里能骗得了我?”
  我忙转了转眼珠,还想分辨,他的嘴唇落了来,拥着我婉转深吻了片刻,平息了喘气,道:“今天我得空,稍后便陪你到百花洲。”
  呵呵,他还真是体贴,我心中美滋滋的。
  宁夫人对于我们的到来明显感到意外,她面露惊讶之色,忙招呼怡情奉茶,然后怔怔看着我说:“你们才新婚数日,苑中琐事定然不少,为何今日得空过来?”
  此时怡情端了茶过来,轻轻放在桌上,秦桓之朝我瞥了一眼,若无其事般说道:“芳菲曾得宁夫人多年的提携照应,今天过来给你敬一杯茶,也是应该的。”
  宁夫人眼中诧异更甚,却命怡情拿了垫子过来,我忙稳稳端了一杯茶,恭恭敬敬跪在宁夫人面前,将茶杯递了过去,宁夫人伸手接了,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又命怡情将我扶了起来,眼珠流转,怡情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秦桓之轻声说道:“以后我经常不在园里,祖母事情繁多,武平侯夫人又不爱理事,所以还请宁夫人能照拂芳菲一二,桓之,感激不尽。”
  宁夫人忡怔不已:“妾身何德何能,敢劳二公子亲自前来嘱托,姐姐再不爱理事,也是芳菲的正经婆婆,妾身如何能僭越?”
  秦桓之慢条斯理地说道:“宁夫人有所不知,芳菲当年离开园子后,并非在枯梅庵中安身,而是被三弟的一位好友,带到了江东,险些丢了性命,幸亏遇上到江东传法的僧人,侥幸脱险,后来又在吴郡起火的时候遇到了我,我这才把她带了回来。祖母和武平侯夫人,均不知其中的详情。桓之现在告诉宁夫人,是因为在这园子里,你是芳菲最信任的人。”
  我大窘,咦,他怎么把我的真实情况都告诉宁夫人捏?到底想干什么啊?我偷偷打量着两人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一个惊人的发现,他们有一个地方非常相似:神态。
  宁夫人有点激动,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眼睛中秋水盈盈,望着我时,表情异常亲切:“难为你这孩子了,外面世道不太平,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于是忙低头回答说:“倒也没有,我在外面靠着给人抄抄写写的,也能度日,本来不敢奢望回来的,只是老天垂怜,让我遇见了二公子,这才能回来给宁夫人敬一杯茶水。”
  说完脸都红了,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夫君大人,见人家始终面色如常,不禁感叹,哎,我果然不够老辣深沉,比他差远了。
  宁夫人见我扭捏起来,瞄了一眼秦桓之,笑了笑:“你哪里是回来给我敬茶的,分明是想着回到双清苑里吧?你们能这般和美恩爱,也不枉我当初送你过去,所以啊,你还真该感谢我。”
  言下之意,已是同意接受我将来的经常性叨扰了。
  偷眼看去,秦桓之的表情微妙异常。
  作者有话要说:
  娇怯不胜酒力,有点夫妻亲密无间的样子,嗯。
  ☆、第七十一章  仰看明月光
  西园中造纸的作坊名为泽雅亭,在西园中最北边的偏僻一隅,北靠莽山,南卧一条小溪,共有四间水碓房,屋子是黑瓦石头垒成,简朴古雅,看上去甚是坚固,作坊旁边有一片不算大的空地,是为晒纸的场地。
  造纸奇人蔡无忌今年四十一岁,据说他的先祖曾跟随蔡伦学得造纸的基本技术,后来将技术世代相传,他从小就跟父亲学习造纸,在他的故乡,水源充足,木材丰富,家家户户都靠造纸为生,青壮年男子负责粗重的力气活,老幼妇孺包揽轻松一些的技巧活。
  泽雅亭□□有六个男伙计,进园前都是家破人亡或者是无家可归的难民,对造纸一窍不通,进园后跟着蔡无忌辛勤劳作,如此数年,现在都已经熟练的工匠,其中有个叫小武的,俨然已是技术骨干,人也算机灵,独自监管一个造纸作坊完全没问题。
  我到泽雅亭是和宁夫人一起过来的,现在已经是二月底,西园中满眼新绿,春暖花开,一派生机勃勃,我埋头看完一堆资料,抄写了一些重要的信息,忙完后,见宁夫人似乎对造纸工序有兴趣,于是陪着她在作坊的四间屋子里转了转,又和蔡无忌说几句,回到双清苑时已过午膳时辰。
  晚上秦桓之问我到泽雅亭考察的事情,我一一道来,最后惋惜地说;“只可惜那边的空地不够大,纸张不能平铺来照晒,而且周围树木高大繁多,遮挡了阳光,所以纸张的光照度很成问题,如果周围的树木能砍掉一些就好了。”
  秦桓之听言,眉毛轻蹙:“你有所不知,那里的槐树林并非天生,而是秦家的男子世世代代栽种得来,栽树成荫是其中的一个目的,另外一个目的是讨个“三公”的吉兆,所以不能随意砍伐。当初建造精舍时,就尽量避开了槐树林,为的就是不破坏槐树林的祥瑞之气。”
  他还真是痴迷的植物爱好者,种棵槐树也有那么多讲究,砍掉一棵槐树好像是要他的命,我暗中偷笑,脸上略略烦恼地说:“那怎么办?我还想扩建作坊,增加造纸的产量呢,没有地方,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秦桓之淡然看着我:“你当初只说改良纸张的性能,并没说要扩建作坊。”
  我低眉笑了笑:“本来是没打这个打算的,可是到了泽雅亭,我就改变主意了。”
  他凝神:“为何?”
  我坦荡磊落:“听蔡师傅说,在他的家乡,家家户户都以造纸为业,可惜遭逢大乱,家乡被毁,他只好离乡背井,到了洛京,又进入西园,这得以继续祖传的手艺,并安然度日。”
  秦桓之的睫毛动了动,我知道他有兴趣,便继续:“目前泽雅亭所产纸张只够园中使用,如果以后有更多宾客入住呢?以现在的规模,哪里够用?”
  秦桓之微微笑:“园中精舍就这么多,住不进来更多人来的,你不必操心。”
  我也笑:“可是夫君已经是五官中郎将,以后身边的宾客只会更多,不会更少呢。。”在瀛洲岛之外,我还是头一次和他谈及他的正经事。
  他果然动容:“你说的也是,父亲曾让我尽早独自开府,招收幕僚,我正思量该如何开始呢。”
  见他不禁止我谈及政务事,于是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武平侯自然是期待夫君能早日独挡一面。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妾身无能,这为宾客提供文房四宝,印刻书籍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他有微微吃惊:“你还要印刻书籍?”
  我点头道:“正是,西园里的人都知道你二公子藏书丰富,所以都喜欢过来借书阅读,克二公子有所不知,这是书房里最苦的差事,我以前经常被折腾得想哭呢。”
  见他更加吃惊,我扑哧一声笑了:“夫君想啊,人家本来是安安静静看书写字的,突然不停有人过来借书还书,叨扰不断,你还能继续看书吗?那时我就想把书本统统送给他们好了,免得以后他们再来烦我。”
  见他丹唇微启,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忙摇头:“夫君不要多想,我断不敢将你的书拿去送人,至多再次挂印离去就是了。”
  说完见他果然要扑过来抓我,我朝既定路线机灵地一跳,躲开了,转身见他满面含嗔,灯光之下,很是动人。
  我望着他笑了笑:“所以我想开个印刻作坊,刻印那些被借阅次数最多的书籍,放在园子里以供使用,夫君以为如何?”
  他沉吟道:“如果是这样,雇些佣书人抄写就可以了,用不着开作坊,大费周章。”
  我就知道他不同意,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