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节
作者:
老山文学 更新:2021-02-19 12:23 字数:4761
见她有挫败感,我忙岔开话题:“美霞,高兴点,你很快就能见到你的阿妈了。”
她果然又兴奋起来:“是啊,芳菲,你会来看我吗?”
哎,我很想哦,可是这个时代旅游不方便哪!尤其对于我这种下层阶级。
我不能随便答应人家,我是很讲信用的人,所以我只是无奈地冲她笑笑。
美霞他们走了以后,佛初禅院一下子冷清了,只剩下我和两个从半路上船跟随禅师的信徒,都是无家可归的中年妇女,我分别叫她们李婶和刘婶。
李婶不喜欢说话,而且身体不是太好,刘婶性子活跃,但是有一条腿是瘸的。
让人发愁的是,西海他们的生活是有着落了,我们三个女人该怎么办呢?寺院建成后,西海禅师他们就正式搬走了,我们呢?还赖在这里?
没有办法,所以我只好去找西海禅师。
西海禅师正忙得不亦乐乎,见我前来,只是匆匆地和我说了几句话,大概意思是,心无杂念,自然六根清净,一切顺其自然。
还真是高僧高见,可惜没有实际指导意义,一切还是得靠自己。
这天我进城里去送佛像画,是一户姓丁的殷实人家,听说也是从中原地区那边迁徙过来的,我目前很多客户都是这样的新吴兴人。
这些新吴兴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相当鄙视南方:南方没有文化,瞧,丰富我们文化生活的还是洛京来的僧人,少年。这样的话听多了,我有点飘飘然。
丁家的主妇是个富态的中年妇女,她让婢女毕恭毕敬地将画像接过去后,将酬金递给我,然后屏退左右,朝我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吓了一跳,老天,我是女的,她是知道的,为什么还冲我抛媚眼?
然而人家问的不过是:“听说西海禅师布道讲法从不收银子,为何你却例外?不怕触犯了戒律?”
她是第一个问这种问题的顾客,真是有思想有内涵!我喜欢。
于是我摆出一副深沉的表情:“夫人有所不知,西海禅师乃是得道高僧,他到东吴来的本旨是弘扬佛法,点化世人,像物品流通这种的事情,怎么能有劳禅师呢?自然由我这种凡夫俗子来派送物品,所得成果用于供奉三宝。”
西海禅师的声望不断提高,导致了吴兴城中信徒的不断增加,从而催生了佛教用品和佛教文化产品的市场,我很隐晦地把这种潜在的商机称作佛门的物品流通差事。
目前吴兴城中来找我画佛像的越来越多,屋子大有点钱的人家则希望能得到佛像,好供奉在家里,至于极普通的平民家庭,可能渴望更低级一点的佛教用品。
说完我冲丁夫人眨巴几下眼睛,心里道:夫人,你的明白?
丁家夫人果然明白,她目露精光,兴奋异常:“你这小先生真是精明,不知有没有打算将这派送的物品种类增加?”
这回轮到我对她另眼相看了,结果是王八对绿豆,对上了眼,两个臭味相投的女人当天就草拟了一份合作方案:由我去找西海禅师谈和寺院的合作方式,丁家夫人出前期的运作资金,我出面张罗商品的流通业务。
钱途有望,皆大欢喜!出了丁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自己的狂喜之情了,在一条小巷子里,看四周没人,便吹起口哨,自娱自乐:老姐好久没有这样高兴了!
哎,为何总是乐极生悲?
一条身影挡在我的前面,我一只手本能地护着口袋,令一只手更加本能地摸向鞭子。
可是这条影子说的竟然是:“喂,小子,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不会吧,竟然看出我是个女的?要在这里进行“性”侵犯?不对,他叫我小子,莫非是个龙/阳/帝?
我自恃有武功护身,也不怕他,口出狂言:“你算哪根葱?给我滚。”
影子沉默了一下,又说了一句让我更吃惊的话:“叫你脱,你就脱,这衣服是我的。”
真是忍不住了,嘿嘿笑起来:“你说是你的,有什么凭证?小子,你这招……。”真有这么蠢的强/奸/犯?
:“就是我的,肩膀上有我娘的针线活。”影子竟然有地委屈地说。
我刚要甩出鞭子,一想,不对:“你,是阿明?”
他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
我这才仔细地打量着他,不错,以我外貌协会资深成员的老辣眼光来,他算中等帅哥一枚,看来也不枉我听了三天三夜关于他的故事,耳朵还被磨出了老茧。
我抱了抱拳头:“原来是义兄,小弟曾在义兄家中住过几天,还见到姐夫。这衣服就是干娘送给我的。”
阿明妈知道我是女子后,见我会做事,又阴差阳错地在阿明的床上睡了几天,觉得我应该留下来给她做媳妇,等阿明回来,结果我以自己不适合婚嫁,必须跟随沙门中人修行为由拒绝了,然后马上拜她为干妈,所以叫阿明义兄也是理所当然。
阿明哇地叫了一声,上前一抓我的肩膀,差点将我拔地而起:“你见到我娘了?他们好吧?”
这小子,幸亏不会无敌龙抓手,否则我岂不是晚节不保。
我挣扎着想往后退,没想到他的手劲还挺大,竟然将我提起来移动了一个位置,我忙大声叫道:“义兄请放心,他们很好,就是想你。”
他这才安分了下来,像泄气的皮球一样,松开手。
我活动活动肩膀,小心地问:“义兄为什么不回去呢?难道你的官司还没有完?”
他瓮声瓮气地说:“官司是没有了,可是没有姐夫,我不敢到处乱走,现在形势和以前可能不同,现在的吴侯换人了。”
我顺口问:“为什么换人?”
他奇怪地看着我:“破虏将军去年在江边遇害,因为他的儿子年纪太小,所以将军的弟弟袭了吴侯之位。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从去年七月份开始,我就一直为衣食住行奔波,甚至有性命之忧,哪有空关心政治?再说了,西海禅师那帮人根本不谈时事的好不好。
于是我嘿嘿笑:“因为小弟一直都和僧人们住在一起,什么也不知道嘛。我去年才中原那边过来的,不了解东吴的情况。”
他睁大了眼睛,很是激动:“你也是从洛京来的?就是前阵子那帮僧人?”
我点点头,有点不习惯他的爽朗,更怕他又来个虎摸什么的。
他问我:“那你知不知道,洛京现在最神气将领是谁?”
我连忙摇头。
他有点鄙视地看着我:“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是武平侯!他现在已经加封为朝中丞相,手中兵马无数,那个北方的皇甫不就是他打败的?”
咦,这小子还真是消息灵通呢!
我决定拍拍他的马屁:“阿明,干娘说你不识字,我看,你比那些识字的强多了。”
直爽人就是好骗:“那是自然,我还告诉你,秦丞相是个有情有义的大英雄,他打败皇甫后,不但没有杀他,还和他结成亲家了呢?”
真是重磅炸弹,我愣愣地看着他:“快说说,结的什么亲家?谁娶谁嫁。”
阿明得意地笑起来:“跟你说了也无妨!是丞相的儿子娶了皇甫家的女儿。”
我喃喃地说:“是秋月公子吗?”
阿明说:“是奋威将军!对,就是秋月公子,哎,你知道啊?娶了皇甫家的女儿。哎,你怎么啦?站太阳底下太久了?你这种人,真是娇气,像个娘们。”
我跟着他的脚步,躲到了一片树荫底下,觉得心里有点空,脚下有点不稳,听到阿明还在叨叨地说些当世英雄的事迹。
强忍了半天,我问阿明:“你现在在做什么?住在哪里?”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现在没有好去处,正想去新兵营里看看,可是你看我身上。”
恩,他的身上的确是补丁破洞太多了,难怪想抢我身上这套本来就是他的衣服。
当下我哂笑一声:“义兄,如果不嫌弃,和我一道回禅院,那里还有一些衣服没人穿,可能你用得上。”
结果阿明进了禅院就走不了,我每天以各种理由将他留在身边,毕竟生意人也需要保镖马仔的是不是?虽然我做的是宗教行业的贸易,可也免不了一些动手动脚的事情,阿明,这个有才有貌的年轻人就这样成了我情义上的禁脔,某人也朝黑心肝大亨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小林子的第一步。
☆、第三十七章 乌 糖
农历八月下旬,弘法寺建筑工程完工,我带着阿明,李婶刘婶等人进驻寺院,为寺院画佛像壁画以及各种佛理故事画。
农历十一月,我搬进吴兴市城区内一处精致的小院子,房租很便宜,对于现在的我几乎没有任何压力,和我一起搬进来的除了李婶,刘婶当然还有义兄阿明。
李婶和刘婶负责日常的生活起居事宜,阿明除了委屈地担任我的工作助手,还委委屈屈的做了我的学生。
为了将他留在身边…话说阿明是个很有趣的小伙子,也为了报答阿明妈的恩情,我强迫他跟我学读书识字,这一点令他十分别扭,自从到弘法寺画壁画,被他知道我是女儿身以后,他一天到晚就嚷嚷着要去投军,忍无可忍的我,终于勃然大怒,以断绝兄妹关系为要挟,更以自己的人身安全清白无法得到保障为由,恶毒地暗示如果他敢不听老娘(一语双关,我跟他开口总是说:干娘说。。。。。。。)的话,将来会下阿鼻地狱,他才悻悻地闭了嘴,但是也提了个条件:就是以后我出嫁了,得任由他去。
我当然是满口答应。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别说我现在没人可以嫁,将来嫁给他阿明的可能性也是有的(除了识字没有我多,真没发现他哪不好),所以这个期限乃是遥遥无期的。
现在的生活很惬意,每天清晨和阿明在小得可怜的园子里你来我往的练练武艺他使刀,我甩鞭子,接着优哉游哉地吃早饭,然后到工作室琢磨经营产品的设计和制作,必要时到工坊里去视察及指导,晚上则专心地做家庭教师或者是搞书画创作。
想想去年冬天还在佛初禅院里栖身,才一年的时间,却物是人非,冬雪飘落之时,我会想起一些往事。
这一年的冬天,弘法寺的僧人到后山采药的时候,发现了一种奇特的植物,汁水鲜甜,只是皮肉太坚硬,不好取汁。
我见那植物很像前世见过的榨糖用的甘蔗(和紫皮的水果型甘蔗不一样),脑子灵光一闪:“禅师,久闻天竺国盛产甘蔗,当地人擅长用甘蔗的汁水制成糖料,不知禅师是否熟悉其中的工序?”
西海禅师双目灼灼:“贫僧十多岁离开天竺国,至今已近三十年,如果眼睛没有欺骗于我,此物的确可以用于取糖,只是这取糖的方法,贫僧却不得知。”
我心中暗暗哂笑,但是面上却惊讶地说:“莫非这取糖的工艺非常复杂?连禅师也无法得知?”
西海禅师念了声阿弥陀佛:“吴兴地近海滨,又是水泽之地,城中渔民甚多,寒冬之时若是能食用这蔗中所取黑糖,对于身体机能大有裨益。贫僧自会翻读经书,将制糖的方法寻觅出来。”
他的话让我感到惭愧,瞧瞧,什么是境界,这就是啊!西海禅师想到的是怎样造福于民,而我想到的是怎样炫耀本领,像某些穿越女一样浮躁。
我掩口轻咳一声:“古书上有记载,中原之地早有甘蔗种植,数百年前有人曾尝试从汁中取糖,只是颇为费时费力,无法大力生产,所以技艺流失。如果禅师不介意,落霞愿意与大师一起参透这古老的工艺。”
:“善哉善哉。”西海禅师双手合十,颔首微笑,我的脸无端的红了。
在我的前世,浙江省仍有地方采用原始的方法来炼取蔗糖,台湾地区也保留了古法制造黑糖的技术,但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只是一个旅游项目而已,大多数人还是不熟悉其中的过程。
其实嘛,这制糖说难也不难,无非就将甘蔗汁多次高火加热熬煮,中间加一些类似于凝固胶一类的添加剂,或者是别的什么东东,最后将糊糊状的糖浆铺在平底的容器上,用耙子等工具不断翻动,最后得到粉状的成品。
技术含量倒不算高,只是不知道加进去的添加剂是什么,也不知道这加热的时间是多长?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采用什么方法来榨汁呢?现在可没有现代化的机器帮忙,难道用手工来锤捣?
晚上教阿明的时候,我很没耐心。
阿明也觉察到了,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妹子,今天你出去的时候,我见到一个熟人,他说我姐夫回到兵营,还。。。。。。。”
我烦躁地冲他瞪眼,他声音降了八度,讪讪地说:“妹子,你已经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家。。。。。。”很小心地看着我,黑黑的眼珠子溜溜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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