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垃圾王      更新:2021-02-19 12:07      字数:4912
  同样的诧异神情,出现在山狼的脸庞上,他扔下刀刃已然翻卷的武器,从背后抽出响箭。当他一有动作,战况就立即有了变化,那些战斗中的山贼们也抛下武器,抽出羽箭,搭弓上弦。
  响箭一发,示警。
  响箭二发,再示警。
  第三支响箭搭在弦上,山狼瞄准了楚狂,所有的人都瞄准了楚狂,气氛冷凝,就等着那支响箭一发,就能将楚狂万箭穿心。
  即便是他再神勇,也不可能避得过这数百支的羽箭——
  「住手!」山崖上响起一声娇呼。
  那声呼喝,让所有人都僵住,双方不分敌我,全抬起头来,错愕地瞪大眼睛。他们只差没伸手揉揉双眼,确定眼前所见的,是不是激战过久而产生的幻象。
  一个娇小的人儿骑乘一匹栗马,高立在山崖上,就在众人的目瞪口呆间,她循着山狼先前奔下来的路径,策马奔来。
  认出那个不要命的女人,就是自个儿的妻子时,楚狂的心脏几乎被吓得停止跳动,他无法呼吸,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路俯冲。
  或者,该说是一路摔下来。
  舞衣的骑术绝对称得上精湛,但仍不足以应付陡峭的山壁,她尽力控制马匹,但滑行不到半路,马蹄已打滑,一人一马以惊险的速度摔下山涧。
  「舞衣——」巨大的吼叫惊破岑寂,楚狂冲向山崖,脸色苍白到极点,在妻子摔落坚硬的地面前,及时赶到。
  他伸出双臂,飞身扑往岩壁,牢牢抱住舞衣下坠的身子。剧烈的摩擦,在他臂膀、胸膛上都擦出伤痕,鲜血从伤口涌出,迅速濡湿衣衫。
  她虽没摔疼,但一颗脑袋被这趟惊险旅程震得七荤八素,眼前金星乱冒,胃中酸水直冒,几乎就要当场呕吐。
  半晌之后,当她稍微镇定下来时,可怕的咆哮声响起。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楚狂吼叫着,克制着抓住她用力摇晃的冲动。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怀着身孕啊!竟还敢用那种速度策马俯冲。方才要是稍有个闪失,或是他没接住她,只怕她跟孩子都已一命呜呼了。
  老天,他肯定会被她吓得减少好几年的寿命!
  「谁教你要瞒着我出兵。」舞衣抬起小脸,瞪着那张愤怒俊脸。她也知道,自己的举止有多冒险,但是当她看见山狼的响箭已瞄准楚狂,她脑子就瞬间失去功能,当她再回过神来时,已连人带马一股脑儿地往下冲去。
  谢天谢地,让她赶上了。要是再慢个一步,山狼手中的响箭一发,楚狂非成刺猬不可。
  确认她平安无事后,他把她往后推,转身又想去作战。「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他吩咐。
  舞衣却拒绝被漠视,娇小的身子甩开上前的士兵,又奔到丈夫面前。「别想甩开我!」她吼叫着,用食指戳他的胸膛。
  「带她走。」
  「不!」她双手插腰,瞪着那些人,看看哪个家伙敢碰她。
  「你只是个女人。」在战场上,她只是个累赘!
  「我是你的妻子,该站在你身边,而不是背后。」她高声说道,却发现楚狂的脸正在她眼前晃啊晃,连波的晕眩,让她好不舒服。
  「我说过,不许你插手。」他对着那张倔强的脸儿咆哮,视线瞄见她手臂上,被树枝划破的伤口时,声量再度拔高。「你受伤了!」他指控地说道。
  她不当一回事,甚至没偏头去察看伤口。
  「我不能看你滥杀无辜。」舞衣忍着晕眩感,打起精神面对暴跳如雷的丈夫。
  楚狂深吸一口气,考虑是否该当场掐死她。
  「他们不是无辜的。」她不要命的跑来,就是为了声明这些山贼的无辜。
  「你有证据吗?」她问。
  「他们杀了虎帐的弟兄,还掳走卿卿!」
  「未必是他们做的。」
  舞衣的坚持,让楚狂更为光火。
  「你还要维护那个男人到什么时候?!」他瞪着她,面目狰狞。
  她愣了一下,视线转向山狼,再慢吞吞地掉回来。等等,她没听错吧?楚狂不是在气愤她干预战事,而是在气她护着山狼?
  呃,他这是在吃醋吗?
  某种甜甜暖暖的液体流过心间,她必须好用力克制,才没对他露出微笑。好吧,看在他还懂得吃醋的分上,她可以宽宏大量些,不为他出兵的事生气。
  看清她的模样后,山狼微眯的眼中迸出光亮,但弓弦仍是紧绷着。只要一松手,数百支响箭就会贯穿他们二人。
  「我认得你。」他说道,上下打量着舞衣。
  他记得这张脸。这几年来,这人总不时送食物上山寨,让他的伙伴们即使在荒年,也得以温饱。
  舞衣想走上前,楚狂却拉住她,把她往自个儿身后扯。她费尽力气,才从他宽阔的背后冒出个小脑袋来。
  「山狼,他是我丈夫。」她嚷道,严肃地看着对方。
  扣住弓弦的指,先是僵住,接着极为缓慢地松开。山狼挑起浓眉,杀气逐渐从眉宇间敛去,高大的身躯不再紧绷如石。
  「为了你,今日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下不为例。」他宣布道,扯住身旁一匹骏马的缰绳,以俐落矫健的身手翻身上马,马蹄溯溪进入山林间,踏出无数水花。
  紧接着,一声呼啸震动四周,山狼的人马像潮水般,在最短的时间内退去,消失在莽莽山林间。
  楚狂低咒一声,拿起掉落的兵器,提步预备再追。
  「不许去。」娇小的身子问到黑衫军前,小脸抬得高高的,硬是挡住他们的追敌之路。她瞪着所有人,看有谁敢越过她去追人。
  「让开!」他吼道。
  她回答得很干脆。
  「除非我死。」
  黑眸里跳跃着愤怒,却又无能为力。
  「给我回城里去。」他咆哮道,眼看山贼们已经逃逸无踪。
  「不行,我回不去。」她慢吞吞地说道,小脑袋逐渐往下垂。危机解除,紧绷的情绪松懈,全身像是突然被抽干力气。
  她的语气让他起了疑心。
  「为什么?」他打量着她,发现那纤瘦的身子正在左摇右晃,重心极度不稳。
  她张开口,深呼吸几次,之后才能说话。「因为我好昏——」话还没说完,她眼前已经一片漆黑。
  舞衣昏倒了。
  驯汉记(下)
  典心驯汉记(下)
  第十六章
  曙色方褪,她悠悠醒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绣帷飘带,以及精雕细琢的床梁。
  蒙胧大眼先是贬了眨,四下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确定自个儿正躺在方府的卧房里,迷惑的神采,随着她的清醒而消失。
  她想起九山十八涧、想起山狼!
  「楚狂——」慌乱呼喊的尾音,因为突然涌现的抽疼,迅速转为呻吟。
  才稍微有动作,针刺般的痛楚,就从骨子里窜出。不只如此,就连她的肌肉也酸痛不堪,虚弱得像刚出生的婴儿,完全使不上力。
  她也想起,自己差点摔断脖子的「壮举」。如今,全身的筋骨,都为她先前的莽撞而付出惨痛代价。
  「好痛。」舞衣低声嘟嚷着,极为困难地挪动四肢,试图离开床铺,急着去找楚狂,确定他安然无恙。
  她昏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是楚狂抱着她回来的吗?
  酸痛的肌肉,根本不听她的命令,她只是行走几步,双腿就抖得站不住,必须在桌边坐下休息,才能继续往门口挪动。她看着那扇门,连连深呼吸,准备凝聚力气,再接再厉。
  还没能站起来,门倒先打开了。
  楚狂站在门前,面无表情地瞪着她,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门框。他的衣衫又破又脏,沾满了血迹,就连伤口也尚未处理,方正的下颚渗着一片胡渣,看来十分狼狈。
  他无言地走过来,一把抱起她,将她带回绣榻上。
  「你的伤怎么还没处理?」舞衣劈头就问,揪着他的衣服直瞧,每发现一处伤口,柳眉就蹙得更紧。
  沉默。
  她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
  「楚狂?」她唤道,发现他全身好僵硬,脸色也紧绷得吓人,深邃的黑眸注视着她,直勾勾的,像是怕看得不仔细,她就会消失似的。
  没反应,他瞪着她不说话。
  「你还在生气吗?嗯?你气我干预你的战役?」舞衣询问道,表情却是一点都不愧疚。对于插手战事,她半点都不懊悔,兴兵之事本来就该有她参与决定,是他不该隐瞒她。
  仍是沉默。
  难道,他不是生气?
  她困惑地偏着头,审视楚狂的表情。她意看愈觉得,他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些。
  纤细的小手伸了出来,轻轻覆盖在刚棱的俊脸上,指下的肌肤凉得让她诧异。只有病人,或是受伤失血的人,才会有那么冰冷的体温。
  「我的天,你是受了重伤吗?」舞衣急切地拉起他的衣服,在黝黑的身躯上察看。「快告诉我你伤在哪里,你别不吭声,说啊!」她叫嚷着,急得快哭了。
  在九山十八涧里,她只注意到山狼,以为只要挡下响箭,楚狂就能安全。但是在她还没赶到之前,山狼是否已经伤害了他?
  她愈想愈慌,急着要去找救兵。她捧着那张苍白的俊脸,慎重地吩咐:「你先别动,我去找喜姨来。」话才说完,她就想跳下床去。
  倏地,楚狂收紧手臂,勒紧她的纤腰,她没能跳下床,反倒被抱进他怀里,全身都被他圈得紧紧的。
  「呃.你——别——」他抱得好紧,她喘不过气来了。
  热烫的气息吹进发间,她感觉到,楚狂以唇抵着她的黑发,狂乱地摩擦印吻,用最原始的接触,确定她好好的待在他怀里。
  「该死!该死!该死!」他低声吐出连串咒骂,声音中带着破碎的抖音,就连高大的身躯也颤抖着,连带着被抱得紧紧的她,也跟着抖个不停。
  压力愈来愈大,他抱得那么紧,像要把她揉进身体里。她发出低低的呻吟,在他怀中挣扎。
  「楚狂,你弄痛我了。」舞衣轻声抱怨,察觉到他立刻放松双手。
  力道虽然减轻,却仍坚持将她留在怀里。
  他缓慢地抬起头来,注视着怀里的小女人,黑眸明亮得有点异样。
  「这是我这辈子,头一次想打女人。」他嘶声说道,额头抵着她,口吻粗暴。「该死,你竟敢对我做出那种事!」
  原本以为,只要不理会她,就能将她隔绝在这场战役之外。她却冒险跑来,不顾性命安危地闯入战场,然后昏厥在他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她死了。
  难以遏止的痛楚在胸口爆发,他完全陷入疯狂,抱着她不断颤抖,几乎要以为,自己也会在同一刻死去。
  直到北海烈痛揍了他好几拳,将理智打回他脑中,他确定舞衣只是昏厥,颤抖才逐渐和缓下来。
  他抱着她回府里,即使喜姨要施诊,也不肯松开手。
  舞衣昏迷了两天,他就坐在床边,紧盯着她的面容,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她安然无恙。只有这样,那股撕裂心肺的痛楚,才会逐渐消失。
  该死的,她竟让他经历这些!
  该死的,她竟对他做出那种事!
  该死的,她竟让他这么在乎她!
  他的狂乱低语,泄漏了太多真挚的温柔。她没有被粗暴的言语吓着,反倒从每句破碎的低喊间,拼凑出端倪。
  她吓到他了。
  这个男人是那么在乎她,她的生死安危,竟能左右他的恐惧,让他颤抖。她原本以为,他根本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事实让舞衣心儿狂跳,她伸出双手拥抱丈夫,感受着他热烫的体温。
  「抱歉。」她低声说道,以粉颊轻贴着他的脸庞,徐缓地揉擦着,水嫩的唇在他肌肤上流连,印下一个又一个细碎的吻。
  舞衣从不期待,能从楚狂嘴里,听见他说爱她。但是他的言行,早已经将那三个字表现得那么彻底。
  「绝对不许再那样对我,知道吗?」楚狂粗嘎地说道,握紧她的手,深幽的黑眸牢牢锁着她。
  她轻咬着红唇,缓缓地点头。她的手被握得好疼,但这股疼痛,跟她此刻感受到的喜悦比较,却是那么微不足道。
  「不会了。」他的真情流露,让她心软。
  黑眸闪过一抹光,慎重地凝望她。
  「你会听话?」
  「我——我考虑」舞衣低声说道。
  「考虑?」他眯起眼睛。
  「嗯——那,我偶尔听你的话。」
  楚狂看着她,眉头没有松开。
  「或许我该考虑,在孩子出生前,都把你绑在床上。」他的心脏,无法再负荷更多的刺激。
  舞衣咬着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