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怡听了这话有些讪讪的，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笑道：“祖母，我不是躲懒，我的确没有弟妹精明能干，以后少不得让弟妹多费心调教我一些。”
  “大嫂，我没有打算搬回来。”
  “呃？”康怡愣住了，看着麦香。
  “不搬回来？”老爷子失望了。
  老太太没说话，说实在的，她不是很希望麦香搬回来，这志高总是要回家的，江氏也还留在万家，虽然是姨娘的身份，但是江氏做了这些年当家主母，万家的下人们哪个不得听江氏的？麦香来了，难免又会有争斗，她真的厌烦了。
  “不搬就不搬吧，反正离得近，志远那边下人也不少。”万承耀开口了。
  “也罢。”万宝财叹口气。
  他是越来越有些力不从心之感，万志高现在又在书院，这家里的生意，他还真有点想法，想交给麦香照看两年，只是他担心老太太这一关未必好过。
  “定了哪天走？”老太太突然问道。
  “明日一早。”
  老太太一听这话眼圈也红了，看了看怀慈几眼，想着这个孙子这一走，也不知还能不能活着等到他回来，老太太这一刻心里也松动了些，放下了往昔的恩怨，说白了，这个孩子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老太太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块野鸡蛋大小的羊脂玉玉佩，说道：“我前二天去观音寺请大师开过光了，给你戴着，也算是祖母的一点心意，别的，我也没啥好给你的，希望你以后的路能平坦些。”
  怀慈接过玉佩，心里忽然觉得酸酸的，从小习惯了家人之间的那种冷漠和无视，如今突然改了套路，念起了亲情，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也不知该说是他的悲哀还是长辈们的悲哀。
  次日，麦香送走怀慈，正打点东西，准备回乡下住一些日子，曹雪芹和柳蕙兰上门了。
  “先生，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正要去找先生呢，先生看我拿到了什么？”麦香见到曹雪芹，很快冲淡了些离别的忧伤。
  她一直觉得有些对不住曹雪芹，本来曹雪芹的本意就是写一本想宣泄宣泄的书，并没有打算传世，可麦香偏偏把这本书大肆推了出来，又是戏剧又是剧本又是小说的，曹雪芹的名字很快响彻了大江南北，因为南京那边也是跟着京城的套路走，有太后老人家的金口玉言，如今江南的城市几乎是有戏曲的地方就有《红楼梦》。
  曹雪芹是出名了，也算是名利双收了，可是麦香知道，他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是真正的如履薄冰，如果《石头记》真的被定性为反书，那边曹家将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况。
  所以麦香见到曹雪芹，忙把乾隆的墨宝献出来，为的是让曹雪芹宽心，因为曹雪芹已经接受过好几次调查了。
  谁知曹雪芹接过字幅看了一眼，并不在意，笑道：“干爹是来接你回家的，我还以为你会独自一个人在家流泪呢，没想到你还蛮坚强的。”
  “呵呵，我也正打算回家，我想回家告诉干爹这个喜讯，可是干爹一点惊喜都没有，真不好玩，枉费我一番苦心。”麦香故意噘嘴。
  “惊喜，谁说没有惊喜？其实，在你打算出书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今天的这种可能。”
  “那先生还同意我出书？”麦香有些承受不住了。
  “呵呵，干爹知道你的运气好到出奇，凭你的运气和你的聪明，这件事情肯定会有惊无险的，干爹今天来，还有一件别的事情。”
  曹雪芹的脸色突然一下凝重起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是谁
  麦香见曹雪芹突然换了一副凝重的神情，显见的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忙看向柳蕙兰。
  “你先生知道了是谁把手抄本的书稿漏了出去。”
  “谁？”
  这些日子都忙着怀慈去新疆的事情，麦香和怀慈根本就忽略了这件事，公众版的小说《红楼梦》是没有脂批的，看过脂批本的都是些亲近之人。
  柳蕙兰叹了口气，说道：“是你家，书稿是从你家流出来的。”
  “我家？我家的谁？怎么可能，我没有把书稿借给别人过呀？”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并没有印象把书借给万家人看过，她的书稿一向是放在自己枕边，从没有拿出去过，而且，她那个屋子从没有断过人，这别人是如何拿到书稿的？
  麦香一边回想一边打发丫鬟们去找书稿，问题是麦香手里的两套脂评本书稿都是齐全的，她抄了一套怀慈也抄了一套，这就比较邪门了。
  “他们怎么会有你的书稿我们不清楚，但是这书稿是万志高的母亲偷偷给了一位什么裴太太，裴太太读过书稿后组织人抄了几册，分别送给她丈夫曾经的同僚，于是才会有朝堂上的议论。”柳蕙兰说道。
  见麦香一脸自责，曹雪芹忙道：“其实，这事也不完全怪你。这些告状的人里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就是顺承郡王，如果没有他，这事也不会引起皇上的重视。裴家知道你们跟昌龄有过节，书稿也给了一份顺承郡王，顺承郡王知道我这几年名气大了，担心我真的想借这个机会翻案，趁机索要我们曹家的旧物，便向皇上告了一状。他对皇家和曹家的事情都比较清楚，自然能看懂书中的隐喻。另外。他这么做，还可以趁机把怀慈解决了，报了他弟弟的断腿之仇。运气好的话还能动动礼亲王。”
  “他不是你们曹家的正经亲戚吗？”麦香问道。
  “正经亲戚又怎么样？要不是当年他们无情无义，曹家还不至于落到一败涂地的地步。当年老夫人可是算计到了曹家要大难临头，忙把家中的一些重要的东西送到两位郡王家里，那时两位姑太太都还在，谁知后来两位姑太太一走，顺承郡王这一支就不认账了，非但如此，还百般刁难羞辱我们。”柳蕙兰想起往事来。仍是有些激动。
  “算了，这些话不用再说了。麦香，以后你在万家要留心些。”曹雪芹说道。
  他是担心麦香的处境，怀慈跟万志高和江氏撕破了脸。令万志高颜面扫地，令江氏被休，这口气，万志高和江氏不会就这么咽进去。现在怀慈不在身边，谁知道对方还会出什么招。别人不清楚，柳蕙兰和曹雪芹可是十分清楚这种大宅门的阴暗事。
  这件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麦香的书稿是如何丢的都不清楚，被人暗算了自己还蒙在鼓里。
  “知道了，我一般很少去万家。他们是让我搬回去。我没答应。本来我想先回乡下住一些日子，等过中秋才回来，今儿这么一说，我还得先去一趟礼亲王府。”
  麦香知道永恩这几年因为立了几件大功很受宠，自然也受到一些宗亲的排挤，这个顺承郡王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如果《石头记》真的定为反书，永恩肯定会受到牵连，虽然乾隆未必会把永恩的爵位削了，但是为了堵众人的口，肯定会把永恩的差事夺了。
  庄亲王就是一个好例子，庄亲王曾经总理事务兼掌管工部，领亲王双俸，后来因为跟弘晳走的近，受了牵连才被夺了公职。
  “行，你去吧，我去看个朋友，这些是明琳打发人告诉我的，他如今是皇上身边的侍卫，你心里有数就行。”曹雪芹叮嘱了几句。
  从礼亲王府回来，麦香紧接着去了一趟万家，一则是告知万家长辈她回乡下娘家住一段日子，二则，她想见见康怡。
  麦香分析了半天，这偷她书稿的不外乎就是江氏、万志高、康怡这三个人，这三个人也都曾经去过麦香住的小院，万志高现在在书院，可能性不大，如果他在这之前拿到了书稿，他想报仇的话，完全可以早些把书稿拿出来，何必搞出后面这么多事情。
  剩下就是江氏和康怡，麦香印象中江氏只去过自己屋子里一次，根本没有机会偷拿书稿，除非她买通了自己身边的丫鬟，另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康怡偷了书稿给了江氏，所以麦香第一个想试探的人就是康怡。
  麦香抱着小渝儿进去的时候，万家正在上房准备吃晚饭，康怡和万宝财的两个小妾在摆饭，见到麦香进门，康怡愣了一下。
  “大嫂，好像我来的有些不是时候。”麦香笑笑，知道对方以为是自己要搬回来，麦香也不解释。
  “二弟妹这话说的，大嫂高兴还来不及呢，知道二弟今天走，本来我打算过去看看你，谁知祖母今儿为了二弟哭了一上午，我也没敢动地方。来来，大嫂帮你盛晚饭。”康怡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
  “那就多谢大嫂了。”麦香说完把孩子递给枫叶，自己找一个位置坐下了。
  饭后，康怡给亲自给众人上了一杯茶，麦香这才把来意说了。
  “回娘家住？”老太太露出了不喜。
  “只是暂时的，这一年来我也没怎么回去看看他们，他们也不能来看我。我爹娘想我了，还有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也陆续大了，没多长时间也该出阁了，姐妹之间以后相聚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少了，正好相公不在家，我想趁这个机会回去跟他们聚聚。”
  “是这个道理，只是中秋前务必回来，过节还是得回万家团圆。”万宝财说道，回娘家总比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强。
  “成，多谢祖父成全。”
  “既这么着，志远媳妇回乡下后，去拜拜佛许个愿，看看志远能不能早些回来。”老太太想到这个，脸上才有了一丝喜色。
  “好，我也正有这个意思。”
  麦香说完看了看天色，便提出了告辞，临出门时，麦香装作突然想起的样子，看着康怡问道：“大嫂，我那里丢了几册书，是手抄本的，大嫂有没有见过？”
  康怡的眼睛里很快闪过点什么，如果不是麦香事先有了警觉，根本不会发现她的异常，难道真的是她做的？如果真是这样，她的心机也就太深了，比江氏深多了，江氏居然做了她的棋子。
  “手抄本？什么好书丢了？我倒是见过弟妹的炕头有过几本册子，别的还真没有留心过。”康怡的回答很得体。
  “咱们家里从来没有丢东西这回事，丫鬟婆子们手脚都很干净，再说了，要偷，人家也得偷点值钱的东西，谁会偷一本书？你那屋子里东西多，保不齐是搬家的时候放哪个角落里了。”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说的也是。我回头再好好找找。”麦香也不敢凭着这点异常就断定是康怡做的。
  她从心里不愿意相信，自己真心对待的康怡会反过来给自己插一刀。
  从上房告辞出来，麦香拐到了紫菊的屋子里，紫菊正在吃饭，见到麦香十分意外。
  “你怎么这么晚才吃饭？”麦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嗐，还不是那个死婆子闹的，别看她成了姨娘，可心里还当自己是太太呢，如今使唤不了大奶奶，也使唤不了那几个姨太太，就拿我们几个小一辈的姨娘撒气，每顿饭还得去伺候她先吃了。你瞧瞧，我身上是她掐的，动不动就拿我们几个出气，这娘俩都是一个德性。”紫菊把自己的袖子往上抻了抻，胳膊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万志高也还这样？”
  “他？他从出事后就没有回来过。”
  “这些老爷老太太他们知道吗？”
  “他们知道了能有啥用？上次听说老爷想把死婆子送到乡下祖宅去，可是大爷不肯，跪着求了老太太，老太太才发话把她留下来了。”
  “还有这事？”麦香倒是真的不清楚，看来这万承耀对江氏真的没有一点旧情了。
  “哼，她以为还是以前呢，如今老爷根本就不进她房了。。。”
  “对了，紫菊，你有没有印象从万志高或者康怡见过几本手抄本？”麦香见紫菊抱怨起来没完没了的，便打断了她的话。
  “手抄本？”紫菊摇摇头，她不识字，从来对这些不留心。
  “你再好好想想。”
  “大爷的书房我从来没有留心过。大少奶奶的屋子很少让我们进去，她看见我们就烦。书房里的书是有不少，我也不懂啥手抄不手抄的。”紫菊依旧是摇头。
  麦香颇有些失望，正要离开时，突然康怡身边的丫鬟过来找自己，把自己带到了康怡的院子。
  “弟妹，你方才说的丢书是什么意思，是很重要的书吗？”康怡问道。
  “嗯，是一套手抄本的古籍，我好容易才从市场上淘换来的，花了我足足八十两银子，那人说是孤本，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如今书都没有了，是真是假也不重要了。”麦香也撒了一个谎。
  她有些怀疑康怡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诈
  麦香从上房出来，是临时决定拐到紫菊的院子，如果不是康怡派人盯着自己，她是不会知道自己进了紫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