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说话得罪了纪晓岚。
  “纪先生对不起了，小女子见识浅陋，方才所说的多有偏颇，其实，历史上也不乏很多有名的将相之才，他们的名字也流芳千古，比如文天祥，比如岳飞。”
  “谁敢跟他们比，一个是‘留取丹心照汗青’，一个是‘笑谈渴饮匈奴血’，这等文才武略，纪某自叹不如。”
  “纪先生，你也会有这一天的，你虽然没有武略，但是你的文才不输于他们。纪先生，小女子斗胆断言，用不了多少年，纪先生必定是文坛的泰斗，学界的领袖，是天下学子仰慕的一代宗师，而且将来纪先生所做的事情，不光是能流芳千古，只怕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哈哈，我才算领教了曹先生方才那句话的意思，这天下间能把自己师傅夸成这样的，麦香姑娘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来来来，曹兄，为咱们两个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爱徒干一杯。”
  “曹先生、纪先生，舍妹虽然年龄小，但一向是个福星，说出来的话，虽不中却也不远，小弟相信，两位高才，他日必有一番大作为。”永恩也举起了杯子。
  他虽然只看过了《石头记》的前二十回，但是以他二十多年读书经验来看，这书要推出来，曹雪芹扬名天下是早晚的事情。
  “哈哈，这兰亭主人疼爱妹妹的程度，绝对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一个‘松香、竹香、梅香都不及麦香。’哈哈，今儿真是痛快，来来，喝酒。”曹雪芹拍着桌子狂笑道。
  “怀慈有幸，能有这一瓣麦香，怀慈代我未过门的妻子敬大家一杯酒，多谢三位对麦香的厚爱。”怀慈站起来举杯敬酒。
  “哈哈，今日这等场合，岂可有酒无歌，待我给各位击缶助兴。”曹雪芹喝到兴奋处，拿着筷子在餐具上敲打，一边击打一边高唱。
  麦香至此才完全明白了，难怪后世的人都称曹雪芹为性情中人，他的确是一个很随性、随心的人。
  永恩听了一会，他也用筷子敲了起来，随着曹雪芹的节奏，一块唱了起来。
  “小弟，你怎么会这几句唱词？”
  “哦，这个曹楝亭是我十分景仰的一位前辈，对了，先生也姓曹，也会唱他的曲子，莫非先生跟曹楝亭有什么渊源？”永恩不动声色地问道。
  “在下惭愧，那是先祖父。”曹雪芹并没有隐瞒的意思，他也看出来了，这个礼亲王对他并无恶意。
  “失敬，失敬，我说曹先生才华出众，原来是有家学渊源，前江宁织造曹寅，听说他藏书颇丰，有很多的孤本和善本，纪某恨不得一见，今日见到曹寅的后人，也算了了我平生的一桩夙愿。”纪晓岚一听曹雪芹是曹寅的后人，肃然起敬。
  “可惜，那些书籍都散落不知何处了，曹某惭愧，愧对祖先。”曹雪芹说到这，心情不由得低落起来。
  “纪探花抢着把小弟的话说了出来，曹先生，令先祖的著作小弟基本收集全了，曹先生若想要的话，来日小弟可以送先生一套。”永恩忙打岔说道。
  曹家的藏书流落何处，他多少知道些，只是这些话题太沉重了，说出来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必坏了众人的兴致呢？
  “如此，曹某先多谢了。”
  “纪某厚颜，也想一睹为快，不知兰亭主人可否也送纪某一套。”纪晓岚如此聪明，怎么会不明白永恩的用意？
  “没问题，只是，小弟厚颜，想求纪探花的字画一幅，不知可否？”
  “哈哈，兰亭主人有命，绝不推辞。”
  “纪先生，你别忘了还有我家的书铺，纪先生，我家的书铺想换一个名字，叫三味书屋，你看可好？”
  麦香突然想到，如果有纪晓岚题写的三味书屋牌匾，怀慈的书铺是不是生意会更好些，没办法，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大俗人。
  “三味书屋？读经味如稻粮，读史味如肴馔，读诸子百家味如醯醢，这个名字还真不错，三味书屋，怀慈小弟，你的悟性不错，你可要好好领略这个中三味。”纪晓岚意味深长地看着怀慈说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觉得怀慈的悟性还不错，只是基本功不扎实，所学知识不连贯，又似乎有些贪多嚼不烂。
  他不清楚怀慈的身世，但是也猜到他应该不是在私塾或书院接受过系统连续的教育，为此，他觉得多少有些遗憾，现在怀慈选择的这条路，要比旁人多付出几倍的辛苦。
  “多谢先生教导，怀慈当牢记在心。”
  “你既叫我一声先生，以后每日你来我家阅微草堂，我正式收你为弟子，只是，我每日只教你一个时辰，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纪晓岚说道。
  怀慈听了忙跪了下去，端了一杯茶，高高举过头顶，说道：“怀慈给先生敬茶。”
  麦香也没有想到怀慈有这等运气，怀慈要走科考这条路，能拜纪晓岚为师那是天大的福分，想到这，麦香也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也端起一杯茶。
  “麦香也敬师傅一杯茶。”
  “来来，曹某代小女小婿敬纪探花一杯，还望纪探花多多费心，不吝赐教。”曹雪芹端起了杯子。
  他也为怀慈开心，怀慈在黄叶村没少找他请教学问，但是对这些经义八股的东西曹雪芹真心不擅长，所以怀慈能拜纪晓岚为师，的确是怀慈的运气。
  “如此说来，小弟也该代舍妹和舍妹夫敬纪探花一杯酒，两位先生若看得起我永恩，我礼亲王府的大门随时朝两位先生打开。”永恩说道。
  第二百一十一章、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在座的四个谁也没想到，这宴席要结束时，永恩居然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礼亲王府？”最震惊的莫过于纪晓岚。
  纪晓岚对麦香不是很了解，但是他知道，麦香是一个乡下姑娘，就算因为试种牛痘帮了礼亲王一把，也没道理一个堂堂的亲王会如此看顾一个乡下的小丫头，竟然肯为她如此屈尊。
  “小弟，够意思，不知你礼亲王府可有什么好酒？”曹雪芹倒是一点也不惊异。
  “曹先生放心，别的不敢说，好酒还是几坛子的。”永恩倒是也不介意曹雪芹的狷狂。
  “只是，你礼亲王府的门槛有些高，我怕我迈不进去。”曹雪芹自嘲地笑笑。
  “他日小弟有空，小弟亲自带着几坛酒去拜访先生，如何？”永恩多少了解一些曹雪芹的性格，让他上门，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不错，够意思。”
  “记得叫上纪某，纪某酒量虽然不行，但是纪某可以以茶代酒，助助大家的雅兴。”
  “自然少不了第一才子纪探花。”永恩笑道。
  连麦香也没有想到，这顿饭，居然吃出一个这么皆大欢喜的和谐局面来，看来，离《石头记》问世又近了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怀慈每天去一趟纪家，回头后也是埋头苦读，麦香能做的，便是尽心照顾他，同时，也接管了那两个铺子的账簿。
  好容易熬到六月份，怀慈的院试考完了，麦香本来想回到乡下去，这时，李氏的儿子麦浪出生了，麦香不忍心把李氏一人扔在京城坐月子，只得又留了下来。
  这日，麦香正在炕桌上和怀慈一起对账，万老太来了，身边的两个丫鬟一人抱了一个大盒子。
  “万嬷嬷。这大热的天，您也没有去乡下避暑？”麦香问道。
  “这不，正打算去看看你嬷嬷呢，想着来接你们一起去一趟。”
  “接我们一起去？”
  万老太没回答，指挥丫鬟把东西放下后，打发丫鬟们下去了，这才说到：“你们打开，看看这是啥？”
  麦香听了依言打开了纸盒子，里面是一对青花缠枝莲纹瓶。
  “看看落款。”
  麦香听了把瓶子拿出来，看了一眼底部的落款。是六个楷体字。“大明宣德年制”。
  “这是正经好东西。也算得上是古董了，我上次来就看你这屋子还缺几样摆件，我觉得这对花瓶正合适。”万老太一边说一边扫了麦香的屋子一眼。
  “是送我的？”麦香有些奇怪。
  “送你和送远哥儿有什么区别？你不就是我的孙媳妇？”
  “那，那就多谢了。”麦香不知道这个时期这件东西能值多少钱。但是麦香知道，这要放到现代，自己就是一大富婆了。
  麦香早就想好了，反正她早晚都是万家的人，不管以后万老太给她送啥，她都来者不拒，因为这东西不给她，肯定就是到了万志高手里，只能是便宜了万太太。麦香才不想做傻子呢。
  “孩子，你能陪万嬷嬷去一趟乡下吗？万嬷嬷想去看看你嬷嬷，顺便再去一趟卧佛寺。”
  “去卧佛寺？”
  “孩子，你说，远哥儿和高哥儿两个这次能中吗？”万老太有些期盼地看着麦香。
  “不是吧。万嬷嬷，这个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神仙，能有未卜先知的本事。”麦香笑了。
  不过麦香很快就想到了，这万老太今儿是所为何来了，万老太是想找麦香去陪她许愿的！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麦香哪里能算计过她？万家人果然凉薄，连送点东西给自己孙子都带有这么强的目的性，难怪怀慈实在不想进那个家。
  可是东西麦香已经收下了，许个愿而已，不会这么灵验吧？麦香在心里天人交战，她不想去替万志高许愿，可是又舍不得这对青花瓷。
  话说回来，麦香虽然有些小迷信，可是也不相信自己就是金口玉言，每次许的愿都能成真，真要这样的话，她什么也不用做，只管许愿让万太太倒霉就成了。
  想到这，麦香换了一副笑脸，说道：“万嬷嬷是想去许愿吧？
  万老太听了一笑，她就喜欢麦香这点，一点就透。其实她也是这些天在家坐立不安地等着放榜，突然想起来，她几次找麦香许愿都被应验的事情，这才厚着脸皮又上门了。
  原本，她以为麦香会拒绝，可是一听麦香说话的语气，她知道麦香答应了，也知道那对花瓶没有白送。
  “丫头，你跟我说实话，你那次跟怀慈回乡下过节，去没去卧佛寺？”
  万老太说的是在端阳节的时候，万家给叶家送节礼来，结果怀慈和麦香都回了黄叶村。
  “没去呢，万嬷嬷不说，我都没想起来这事。怀慈，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吧，你考完后，还没有好好放松放松呢。”
  “好。”怀慈没有看万老太，倒是冲着麦香温柔地一笑。
  “那就说好了，明儿一早，我过来找你们。”万老太见目的达到了，也不多耽搁，起身要走。
  “万嬷嬷不留下来吃顿便饭？”麦香客套了一下。
  “不了，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在你们家住两天，陪你嬷嬷说说话。”老太太看了一眼怀慈，见怀慈没有开口挽留她，知趣地走了。
  万老太走后，麦香见怀慈依旧低头算账，便趴在炕桌上，歪着头看着他。
  “又淘气了，不想干活了？”怀慈在麦香的脸上亲了一下。
  “你不生我的气？”
  “我生你啥气？”
  “就是我的答应替你哥许愿的事情。”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难不成我媳妇真的是金口玉言？”
  “我倒是想呢。”麦香翻了个白眼。
  “这不就结了，我们也没有吃亏，反正还落了一对宣德年间的青花瓷。”
  “呵呵，没想到我们两个想一块去了。哥，这对青花瓷能值多少银钱？”
  怀慈一见麦香说到银钱眼睛都亮了起来，不由得笑着摇摇头，说道：“媳妇，咱们一年的进项也不少了，你喜欢这些东西，我以后多买一些回来就是了。”
  在怀慈的心里，已经把麦香纳为最亲近的人了，他的家产，全都交给了麦香。而他，也才知道麦香原来喜欢收集古董，不喜金银，偏对瓷器，玉器、青铜器、古籍、字画等感兴趣。
  “好，只是好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所有呀，咱们不管做什么，手里得有银子，有了银子，才能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知道了，媳妇放心，这段时间我正好闲着，不如我再去看看能不能再做点啥生意？”
  怀慈手里也有了一千多两银子，正考虑是不是在前门这边也开一个书铺，因为前门这边各省的会馆也有不少，这些人多半也是来京城赶考的。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在大栅栏那又买了一个铺子。
  另外，他也知道，麦香正在找人雕刻活字印刷模板，麦香是打算开一个印刷厂，这样的话，他的书店正好能替麦香消化一部分书籍。
  “算了，做生不如做熟，以后，你还要去进学，哪里还有时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