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中国必胜      更新:2021-02-17 00:32      字数:46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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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夜短,天气又热,寻常本难多睡,二人仗有胡老事前嘱咐,回洞时天只刚黑,所居上窑冬暖夏凉,又经胡老打扫干净,并为二人铺上一张竹席,凉阴阴的,睡在里面反比门外乘凉舒服清静,加以一路劳乏,不曾睡好,等到决计先睡,把眼合上,当时便自入梦。睡得正自香甜,猛觉身边有人在推,惊醒一看,窑门已闭,炕头上点着一盏油灯,剔得甚亮,老人手里拿着方才所结火把和一包干粮、一柄铁钩、两把板斧,立在炕前。虽然还是日里那身装束,人已换了一副神气,二目睁合之间隐蕴威棱,身也笔挺,动作尤为轻健,与日里所见年老力衰、行动迟钝的驼背老人,直似换了一个,如其换上一身装束,改在别处相见,稍微疏忽,决认不出是他。
  二人方要开口,胡老已摇手止住,随将手微指,令二人穿好衣服,随他同行。好在热天,无什衣服可穿,随身兵器又都寻常,郝济还有一口乃父遗留的双折两刃刀,龚勤以前更只有两种暗器密藏身上,新近才经郝济送了一条链子鞭,扣在腰间。二人力大,这两件兵器,好坏还在其次,均不称手。来前单鸢曾说:〃暗器还可,兵刃无须再带,索性装作两个少年村农反更稳妥。〃后因老方丈智明劝说:〃此行多是荒山野地,所经大一点的村镇,又经指明不令投宿,万一遇到狼群猛兽之类,手有兵器较易应付,何况刀乃金标昔年特制。〃连那皮鞘均可折转,藏在包袱里面,和软鞭一样看不出来。〃单鸢方未阻止。二人路上谈起,均觉此去非但报仇除害,须与强敌拼斗,事前多半还要深入虎穴,就是目前功力较深,有了兵器到底方便,师父如何要我们空手前往?后来虽未阻止,看那神气也似不以为然,当时想不出道理,以为仇敌耳目大多,恐带兵器,被其看破之故,谈过也就拉倒。这时看出胡老外表安详,内里似乎紧张,先又不肯明言,语声极低,多半均打手势,仿佛戒备甚严神气。等到匆匆结束,穿上布鞋,要取兵刃,忽被止住。如说不带兵器,另外却又给了两把板斧、一柄铁钩。斧虽寻常樵夫所用,看去尚还锋利,铁钩乃是一根粗通条弯折而成,不过二尺来长,除钩掘东西而外,毫无用处,如何能当兵器使用?
  龚勤人颇稳练,经历较多,虽不明白什么用意,闷在心里,还未开口。郝济年纪既轻,人又口快心直,看出胡老戒心颇重,行踪如此隐秘,分明此去颇险,再说深山荒野之中不带兵器,凭自己本领,遇见敌人猛兽虽然一样应付,到底费力得多,匆促之间,所带那两件兵器均可紧藏身旁,胡老也许还不知道,忍不住低声悄语。刚说得一个〃这〃
  字,胡老已微笑摇手低语道:〃你两个只跟我走,到了那里自往前进,不必多言。你们这两件兵器不必带走,如能从此不用才好呢。〃说时,二人见胡老背上染了一些黄土,因其说完匆匆转身,已不愿人再问,只得跟了就走,便未多说。火把共是三枝,扎得甚是结实,拿到手里,才看出上面涂得有油,用鼻一闻,带有一股煤气和松子香味,才知日里那半碗灯油并非常用之物。走前室中油灯已被老人吹灭,火把并未点燃,由龚勤一人拿住,另一手拿着一根铁钩。郝济腰插双斧,跟在后面,暗忖:当日已是十二夜里,月虽未圆,但颇光明,休说练就目力,年纪又轻,便是常人走路,这样好天,也用不着什灯火照路,胡老把这三根火把看得比兵器还要重要,是何原故?人已走了出去。
  这时夜色已深,日里虽然炎热,山风甚大,土人均早入睡,月光如昼,一面重山峻岭,高耸在左近一带,巨灵也似,明暗异态,气势雄伟。一面对着大片远山,宛如一片银灰色的深浅岚痕,浮涌在天际月光云影之间,当中却空出大片林野、田地坡陀之类,到处静荡荡的。胡老人已先出,先立洞口,往西北方看了两眼,一面止住二人,不令赶出,等两面看过,见无动静,再借外面树荫遮蔽,招呼二人同出,先指西北方,令由树缝中朝前窥探,跟手便将窑门带好。二人这才看出西北峰腰危崖上有一点火星闪了两闪,才知左近不远果有守望埋伏。胡老随命二人贴着洞壁绕到右侧裂缝之下,当先往上窜去。
  二人借着树荫遮蔽,施展轻功,跟踪掩上。连经两个转侧,向上斜行约有五六丈高远,斜缝忽然展宽,形势更险,下面黑洞洞的,仿佛是条大深沟。
  三人一同附身右侧峭壁之上,由暗影中攀援纵跃,轻悄悄往前急进,又上下曲折,顺着裂缝中的陆坡前进了六七丈方始停住,未了半段裂缝,有两处均可透顶,月光虽只照到对面半崖腰上,暗中走来仍可借以辨路,尽头又是一片六七尺宽的平崖。胡老停步以后,便命二人稍微等待,讨过双斧,自往那齐如刀削的上半危壁窜去,人在暗影之中,宛如一条大壁虎,略一闪动便即不见。
  二人才知此老功力之深大是惊人,比初见时的猜测更高得多,决不在师父以下,同时看出立处土崖紧附危壁,乃昔年地震时未曾崩塌、孤悬向外的一片大土块,通体虽有六七尺方圆,厚只二三尺,稍微载重或是用力一踏,便非整片崩塌不可,下面又是一个深沟。郝济悄取身边灯筒往下一照,黑沉沉也不知有多深,又见靠壁一面相连之处业已现出裂痕,越看越险,正在低嘱龚勤贴壁而立,暗中戒备,以防这片突崖忽然崩塌,稍微疏忽连人也坠将下去,忽听崖壁内有了响声,心中惊奇,侧耳一听,隔着崖壁,声甚沉闷,听不出是什响动,但那势子又猛又急,相隔甚近,就在来路侧面土崖脚下,因胡老走前嘱咐,人不回来不许随意言动,只得守在旁边静以观变。隔了不多一会,先听一阵急响之后,突的一声,一大块泥土忽由崖旁响声来路的峭壁上崩裂而出,坠落下去,方才响声立止。
  二人心疑壁内有什奇怪东西快要窜出,当地狭小,又无道路,虽练有一身极好的轻功,多么陡峭的崖壁,虽能攀援上下,到底可虑,正各拿了暗器,想用灯筒照看,忽听旁边壁内胡老低喝:〃你们不可妄动,转眼就可走进来了。〃说罢,响声又起,这才听出那是胡老用手中双斧将崖壁由内攻穿,开出一洞,以便由此走进,忙即低声应诺,守在那里。郝济暗忖:土窑中铁锹现成,如何不用,却用双斧斫开洞壁?还有此老既能走到里面,必有上下出入之路,我们都会轻功,尽可随他走进,偏要费这大事?心正不解,接连又是几次土块崩落。胡老由里钻出,壁间业已开出一个三四尺方圆的土洞。
  刚一见面,胡老便说:〃天已不早,你们越快越好,到了洞中,照我木片上所画途向往里寻去,走到中途土洞之内,再将我身边这张纸条取出观看,自知走法。斧已无须带去,那根铁钩不可失落,否则到时便要费事。到了尽头,天如未亮,无论外面多黑,休说火把,连你身边灯筒均不可露出一点光亮。详情无暇多谈,便我纸上所说也不详细,你们相机而行必能如愿。这条秘径,我还是新近半个多月才得发现,由此入山,省事不少,并还免去许多顾虑。照你师父来信,本应多加指点,只为我已深知虚实,你们只当无我相助,没有成见,冒失走去,全照你们本心而行,反更有益。一切均等功成归来再作计较。你们今夜睡后,我已来此两次。日前早料你们要来,可惜先未想到这么走法,以致稍微耽搁,否则你们天明前便可到达,更为稳妥。
  〃我送到洞中,走进不远便要回去。这里土人平日情厚,决不会坏我的事,而你二人日里来时,正赶上轮值的贼党家中有事,又知这下半日不会有人由小路经过,以前从未发生过事,上次杀害的猎人和一个路客,均因多疑冤枉,本相已露,骑虎难下,惟恐传说出去杀以灭口,并非真是他们敌人。这两个小贼洗手多年,觉着日子过得颇好,何苦又做强盗,和小函谷在一起?背后常时咒骂气愤,本就不愿轮值,再一有事,非但偷懒离开,并将日里和前半夜防守的事托给两个和我相识的土猎户。这两人恰是我的徒弟,所以贼党并不知道来了生人,土人也都经我招呼。
  〃你们由此深入贼巢,一去不归,我均无虑,不过我不便随你们同去,事情却要晓得。一次自然更好,如能回来,我那窑洞地势十分巧妙,有那两株大树遮住,外表看去十分明显,毫不使人注目,实则人立洞口,往右略偏,便被那树遮住,无论远近都看不出,裂缝出入之路更是隐秘,至今还无什人晓得,经过十年前一次地震,这类大小裂缝,山内外到处都有,更不会引人注目。你们只管放心来去,回时就被人看出,也不会是敌人一面,就此走吧。〃说完,便将纸条木片递过,一同钻进壁洞之内,再将火把点燃。
  二人一看,壁内洞径全是昔年地震时留下的残迹,大小宽窄不等,多半高低错落,崎岖难行,如非火把粗大,涂得有油,火光强烈,决难走快。二人共只一个灯筒,将来用处甚多,又系金标昔年特制之物,虽然远近均可照到,面积却小,胡老改用火把便由于此。三人一路纵跃上下,由那险阻丛生的乱土堆中觅路前进。连经过四五处曲折岔道,胡老喊住二人,快要分手。郝济因听胡老说开那人口早经下手,想起来时,胡老背心上所染的土痕,无意中提了一句,想代去掉。胡老闻言,面色立变,始而目射精光,两道寿眉同时往上斜飞,面上似有怒意,忽又哈哈笑道:〃好的,好的,居然连我老头子也开起玩笑来了。〃说罢,脱下那件粗麻布短衫,朝上面泥痕看了一眼,又似有什醒悟,更不多说,转对二人道:〃你两弟兄果然真好,你们的事我已能够知道,便不回来通知也不相干,索性不再回来,免被贼党发现生人,虽然无关,无故受他盘问也是讨厌。真有什事必须相见,我也自会往寻,无论你们藏在哪里,均可寻到。不必多虑,就此去吧。〃
  二人见胡老说完,不容回答,匆匆持斧走去。回忆前后所说,均未明言,未了口气并还改变。此来原是请他指点,另寻一位前辈高人,并求一粒金刚大力丹,但听所说口气,又似前面还有危险,寻人与对敌兼而有之,内中并似有事发生,再三嘱咐,临机应变,样样均要机警小心,偏又不肯先说,料知事关重大,为防万一疏忽,误了时机,遥望胡老,人已走到来路险径之上,彼此不能望见。郝济心急,就着火光,先将纸条打开,与龚勤同看,上面所说,除却出口附近要道如何走法和时候早晚的去留隐现而外,均和前闻多半相同,只有几句略示机宜,也未说出什么道理,深悔昨日不该说二人都念过书,以致几句最要紧的均是隐语,仅能推出一点意思,为了内中还有防敌的话,越多戒心,兵刃偏又不曾带来,连那两柄板斧均被取走,手内共只一根铁钩,如遇贼党,还要空手迎敌。那洞深居山腹之内,只是昔年地震崩塌陷落的一些裂缝,纵横交错,歧径上下,蛛网也似,一路走来,连一两丈长一条平坦的所在均未见到,隔着这么深而且厚的土层崖壁,决不会有人听见。
  郝济越想越怪,便和龚勤谈论起来,先将胡老所说议论了一阵,最后谈到:〃听师长说我们武功遇见强敌虽未必胜,稍差一点的对头已不是我们敌手,今年又学会了空手人白刃的手法,大鹏十八式擒拿手更早练成,没有兵器,到底仍可应敌,美中不足是个缺点,我们家中,父亲所留虽有几件,均不合用,几次请问师父,托他物色,代买两口好剑,或是画成好图样,另请良工打造,师父均说,这类好兵器最难物色,又非当时可能打造成功,老是到时再说,走时连那两件寻常兵器均不令带,如今时期越近,直非空手迎敌不可。这样多的强敌,没有称手兵器,岂不讨厌?日内难免深入虎穴,我们必须多留点心,看贼巢中有无称手兵器,先取它两件来用,省得一双空手,多高本领,也是费力。我们的手又重,就算贼党,也有首从之分,全下杀手未免太过。〃
  龚勤虽觉胡老必有深意,对于郝济所说,也是同样心意,一路说笑,不觉到了胡老所说中途稍停观看纸条之处。那地方乃是靠近地面、深藏山腹中心的一个洞穴,约有两三丈方圆,地势宽平,并还不似前段来路土腥气重,不时有风吹动。二人因纸条业已看过几次,胡老又有越快越好的话,不想停留,便照木片所画途向,打算一直觅路走去,到了尽头出口左近再作计较。忽见第一根火把快要点完,便将余烬去掉,重点一根,又往前走。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