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雨希向一扬的身边靠近了一些，斜倚在床架上，空闲的左手搭在了他的左臂上将他好好地保护在了自己的怀抱里，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身上略显单薄的睡衣。
  “我长大的地方，就是红灯街上那家很有名的人妖酒吧。”感觉到了雨希传达来的鼓励，一扬的手紧了紧，“我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们，爸爸？妈妈？”
  雨希浅笑出声，不想让他继续说这些沉重的话题，略微思索了一下才开口说：“那不是特别尴尬么？你唱歌是不是跟他们学的？”
  “他们从小就大剂量服用雌性激素，声带早就毁了。说话的声音尤其粗哑，根本没办法唱歌。”一扬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可是他们真的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店主不是没想过让我也吃激素，只是大家都反对，他索性把我当成儿子养在身边。”
  不难听出一扬话语中对这些被世俗排挤着的人们的眷恋，雨希有些感慨世事无常，只是这一群人的一念之差，造就了如今红透全球的一扬。
  “那他们现在还在那里么？”
  “因为激素，他们很早就会开始衰老，而且衰老地比谁都快。在我在那里的十四年里，他们就更换过很多批，最初保护我的，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了。只有店主一直没有更替。”
  对于一扬带着颤音的诉说，雨希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她不知道要怎样接话，只能俯下身紧紧地从背后环抱住他，就像他曾经做过千百次的那样。
  “我不知道父母是谁，或许生母就是那条街上某家店里的□，而父亲只是一个嫖客。”一扬自嘲地发出了笑声，“他们在垃圾堆里发现了三四岁左右的我。想尽一切办法地说服店主收养我，哀求来店里的显贵走关系给我一个身份。卢一扬，这个名字是他们留给我唯一的纪念。
  “我的背景清清白白，没有任何污点。十四年，我都过着正常孩子的生活，上学，升学，比任何人都幸福的是，我有一群爱我的爸爸妈妈。
  “十八岁那年，现在经济公司的一个星探在店里发现了我。他说店主爸爸一定也不希望我在这样的地方活一辈子，他可以让我过地更好，干干净净地过下去。”
  “他让你跟着那个星探走了？”雨希打断了一扬的回忆，她感觉再说下去，他会忍不住落泪。
  “他什么都没有让我带走，只给了我一笔钱，让我一切靠自己，不准我回头，他抓着我的肩膀告诉我，从此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好了，不要说了。”雨希将脸贴在他僵硬的脊背上，用尽全力地抱住他，“你累了，我都知道了。”
  十九、所有人联手共进，其力绝不止断金
  对于此次出乎意料的丑闻，一扬的经济公司的反应几乎超出了丑闻的传递速度，一夜之间，公司为一扬排出的圣诞后的工作全数违约，违约金全部从一扬个人的资产中抽出，并且同时停止了一切围绕他展开的工作，雪藏的架势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这一切都进行地有条不紊，没有半分的慌乱，这让在局中的关关明确地感觉到了公司上层的算盘究竟是如何打的。
  从一开始那位星探发掘一扬，到蹿红前公司都是在静观一扬所能带来的利益，毕竟他的出身一旦被挖掘出来就是一则惊天的丑闻，只有一扬带来的利益大于可预计的损失他们才会着手包装。
  显然一扬做地很好，应该说是再完美不过了，但是公司在捧红他的同时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否则他们不可能那么快就让一扬消失在圈内。
  当然，只是这一点不足以坚定关关的判断，让他最终认定公司的确早有对策的理由，是因为所有一扬违了约的广告以及活动全部被近年来被一扬压制着的一个半红不紫的新人顶替了。
  这个猜测，关关是在雨希归来后一周在一扬家说出的。彼时，这位看来尤其不辛的前任当红明星，正淡定地斜倚在雨希的身边翻看着自己锐减的资产。
  “怎么办，我快破产了哎。”这话无论是谁，在怎样的情况下说出口都不会像是一扬现在的口气，好像那些狂跌的数字并不是人民币的数量，只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而另一个导致了这样后果的客观因素，雨希，正事不关己地翻着杂志。
  不得不说，如果先前一扬身边没有雨希，那他的粉丝群也就不会不稳固，加上先前他们之间的矛盾，外界只抓了蛛丝马迹来联系了这次的丑闻在不停地宣传以争夺关注。
  在关关的猜测中，如果自始至终没有雨希这个关键角色存在的话，那群掌握生杀大权的高层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一扬的。当然，无论出于哪一个角度关关都不会将错误归咎到雨希身上去。
  “嗯？是这个人？”气氛被两个完全把自己当作局外人的当事人弄地极其僵，不过雨希在此时翻出了好东西。
  一扬和关关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那一页是一家知名的珠宝商的广告，而戴着一只精致的机械表的代言人，正是那个接下一扬所有工作的新人，付言卿。
  雨希本以为他会是个看上去更，怎么形容呢，更工于心计的人。结果却意外地清隽，这样的人应该就是少女们所说的治愈系了吧？完全和一扬的银幕形象走了相反的路线呢。
  “他现在扶摇直上平步青云了，我在公司里见过他几次，花瓶。”关关有些反感地下了初步论断。
  “不见得，这家公司选代言人从来都是很严格的，他的照片能这样放着就表示他不简单了。”一扬丢下了资产表。
  “没气场。”雨希则最简单明了地指出了付言卿的缺点，“你家老板瞎了？放弃你捧红他？”
  关关和一扬无奈地笑了笑，这一行暗地里的条条框框太多，不是能带来利益就是最好的，一扬有付言卿欠缺的气场，但他过去的行事方式都过于乖张，不服从安排这样的事情时常出现，虽然雨希的出现让他收敛不少，但这终究是不稳定的。
  比如说这一次丑闻刚出现时公司其实是给了一扬出面澄清的机会的，可是他就我行我素地什么回应都不做，自顾自地宅家。任何经济公司都不会需要一个不听话不负责的艺人。
  “卢一扬，你搞清楚，现在公司已经打定主意要雪藏你了，公司的手腕你不会不知道，除非你有能力抓住粉丝，否则你这辈子都不要想在这行出现。”关关感觉杂志上那张温柔的笑脸此刻尤其刺眼，如果毁坏杂志能直接影响到付言卿本人的话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烧了杂志用绝后患。
  “那就不要回这行了咯。”对于关关的郑重其事雨希表示了极大的不理解。
  此时的一扬却没有站在雨希这一边，他入行太久，错过了太多学习其他能力的机会，离开娱乐圈他不会活不下去，但是一定没办法给雨希过去那样轻松的生活。
  或许雨希不在意这些，可是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他自然是希望雨希能在各方面都得到最好的。
  雨希见一扬沉默不语，明白了一扬在想些什么，她拉了拉一扬的手，本想告诉他，她不在乎那么多，可是话到了嘴边忽然改了，“我出去买点东西，你和关关讨论，我总是支持你的。”
  一扬用力地回握了雨希的手，叮嘱她路上小心，附近可能还有不少记者在后目送她出门。
  雨希一出家门就拨通了童童的电话，需要了解粉丝会最新情况，没有比她更好的人选了。
  可惜情况却不容乐观。
  阳光粉丝会分崩离析，几乎发展到了散会的地步。每天都有人在网络上争吵，拥护一扬的，厌弃一扬的，两派人围绕着一扬出身是否干净的问题，矛盾一天天地激化。
  只是童童将另一个问题隐瞒了下来，没有告诉雨希。她的存在引起的粉丝会内的争执不下于这次爆出的丑闻。
  人总是爱翻旧账爱凑热闹的，原先最早爆料恋情的时候由于一扬极力维护和安抚，加之没有有心的记者煽风点火，这一场小风波过去就过去了。可是如今，源源不断的过去被翻开，甚至还有人将过去一扬刚走红时的种种跋扈都指出来一一批斗。于是，她的存在成了又一个大家离会的原因，有人号称她们依旧爱一扬，却厌恶有雨希在身边的一扬。
  人心就是这样容易被撩拨煽动，一轮又一轮的爆料、炒作、鼓吹，将一扬直直地从云端打落地狱，不努力反击，就会万劫不复。
  雨希默默地挂了电话，从包里拿出了帽子眼镜，将自己打扮成另一个人，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属于夜晚的街道此时还没有点亮霓虹，更有不少店家还没有开张。雨希四处寻找着此行的目的地，她需要见一见那个依然守着lady　boy的那个卢老板。
  白天店里通常都是没有生意的，lady　boy的大门上挂着关门的门牌，在里面工作的人偶尔会推开大门，进去或出来。
  “我不绕弯子，”雨希看准了机会，跟在一个年轻的男，女，不，年轻人，身后进了店，然后除去了所有伪装直视他，“带我去见你们老板。”
  “你是谁？”年轻人开口询问，粗哑难听的声音让雨希不由地揪心。
  “你们老板的家人。”
  雨希笃定的笑容让那年轻人心中打鼓，虽然从来没有听老板提起过，只是难保他会在外面留下一笔两笔风流债呢？
  所以他只是迟疑了一下，就带着雨希往里面走。
  这时候的lady　boy灯火通明，主要光源的照亮下，几个浓妆艳抹比女人更美丽的人散落在店里的各个角落，雨希路过她们的时候明显地听见了他们的窃窃私语。
  “老板，你家来人了。”带路的年轻人敲了敲最靠里的一个办公室。
  “瞎说什么，老子光棍一辈子，爹妈早没了，哪来的家人！”里面马上想起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探出头来看。
  “就她。我先走了。”年轻人识趣地走开了。
  中年人看着雨希，似乎是在回忆，上上下下观察了好几回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走走走！我不认识你！”说着就要关门。
  “等……嘶……”雨希想都没有想直接伸手去拉住门框，卢远志关门用了全身的劲，手被门一下子被夹住的疼痛让她连喊疼的声音都发不出，可她依旧牢牢地抓住门框怎么都不放手。
  卢远志蹙起了眉头，本想狠下心来再关一次门，但面对着一脸坚持的雨希，他打开了门，闪身让出了一跳路来。
  “谢谢。”雨希的左手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疼。
  “坐下吧，我帮你冰敷一下手。”卢远志走到一边拿出了一瓶冰啤，坐到了雨希的旁边托起她的手小心地处理，“敷完了就走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不是圈子里的人，而且，他小时候的事情迟早都会爆出来，与其等记者来挖，不如先发制人。”明明卢远志和一扬是没有血缘的，雨希却在卢远志身上看出了一扬的影子，“还有，我今天来，是想来叫你一声爸爸。”
  “啊。”听见爸爸两个字从雨希口中说出，卢远志不禁有些激动，手上力道用重了，“没弄疼你吧？”
  雨希淡淡地摇了摇头“你也知道，在这种地方长大，哪怕是个普通人，被别人知道了都不是好事，何况他现在那么红。”卢远志见雨希乖巧的样子，心下感慨，“这里的竞争很大，什么东西都要费尽心机地抢，很像后宫对不对？即使到手了的高位，高待遇，一个不小心就会弄丢。
  “他见多了这种明争暗斗，总是受了这些影响的。刚刚红起来的时候，他的行为真的让我想起收留他的那些员工。嚣张跋扈，暗地里却战战兢兢，我那时候才想起来，我根本没教过他，什么叫信任。
  “你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没少受委屈吧？”卢远志又拿出了小药箱，拿出纱布和药膏来，小心地包扎。
  “他很好。”卢远志的诉说让雨希醒悟了。
  那天看到了她和关关往来的邮件，不，或许从一开始发现关关对她的心思后，一扬都是活在不安中的。他挣扎着不敢和雨希明说自己心中的感觉。因为那是对她的不信任，可他又无法开口向她解释卢远志所说的这些。
  正是活在这一日日的煎熬中，所有不安全，不信任，患得患失，不能说的秘密日积月累，到了那一天冲破了临界点，他才会在那天忽然爆发。
  “我知道这些都不该说出去，你放心。”纱布在手心打了结，卢远志麻利地收拾着药箱，“这点我还是清楚的。”
  “我觉得，只有全部抖出去，才能再次抓住公众的注意力，要么一跌到底，要么一飞冲天。”雨希看着细致的包扎，微微露出的笑容，走到桌边写下了自己的和一扬的号码，“那我先走了，这是我们的号码，有事不好和一扬说，和我说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