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冷如冰      更新:2021-02-19 11:21      字数:4756
  对一扬再了解不过的关关猜他在家一定是自暴自弃的状态,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家里整洁地好像雨希还在时那样,不看一扬的脸,他会以为雨希其实还在,只是出去买东西了。
  绕到一扬的面前,关关看到一扬略长的金发杂草似的半遮住他的脸,浅色的头发遮掩不住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眼下深青的颜色。下巴上的胡子拉碴,整个人比他上一次见到他时瘦上了一圈。
  “挺像28的人的,我以为看上去会更老一些呢。”关关不客气地坐下,“最近媒体还在纠结你们以前的消息,你再不发声音最多再过四天,绝对有人会来探消息。你打算怎么办?”
  一扬维持着动作,像是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你这算和她分手了?”关关眯了眼睛。
  “不,没有……”一听见分手两个字,一扬忽的抬起头来否定。
  “卢一扬!他【度娘威武】妈【度娘威武】的还是不是男人!”关关被他迟疑的样子激怒,起身左手揪起一扬的衣领右手毫不犹豫地一拳打在他的脸颊上,“你现在缩在家里算什么?逃避现实?你要一直这样活在过去你趁早和希希说清楚!她现在受不了你这么拖下去!”
  “小雨怎么样了!她怎么了!”一扬像是没有被打,用尽全力抓住关关的肩膀。
  “你自己看着办!”关关甩开了他的手,大步离开,留一扬一个人在身后。
  雨希不敢停下自己手里的动作,她害怕自己一闲下来就会去想那个人。她跪在地上用洗干净的白布一点一点去擦拭经年无人踩踏的地板,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整整一夜,她感觉不到手臂不停劳动的酸痛,感觉不到进入睡眠时间时身体发出的困倦,感觉不到刚刚痊愈的疲惫。地板上任何一个小瑕疵她都不放过。
  最后打开的,是她自己的房门。宽大的白布将房里的家具蒙地严严实实,可遮掩不去的窗帘、墙壁,都勾起了她的记忆。
  本来是为了让雨希有在自己家的感觉,所以一扬那里雨希的房间和这里的是一模一样的。雨希傻傻地站在房门口,谁会想到本来贴心温柔的安排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她回头,发现其实所有这两年的记忆都是梦。这里是一扬的家,她只是刚搬到那里,客厅里还堆放着几个小纸箱等着她收拾。一切都是梦,一切都要重来的话……
  雨希掉头抓起钥匙逃离一般地跑出了家门,她承受不了愈发猖獗的回忆。它们是毒,会从心脏开始一点一点将她腐蚀成一堆焦土。
  雨希在花园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其实她什么都想不清楚,脑袋里完全就是一团浆糊。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在忙碌的时候最轻松,所以她直接走去了社区的小超市,各种清洁剂,生活用品零食,速食,也不分辨一下,结账的时候居然装了整整五个大袋子。
  糟糕的是,她没有带钱包。
  雨希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东西,自己居然忘了再没有人会再自然不过地付完钱,伸出手拿走大半的购物袋。
  现在的她已经没有资格忘记带钱包,忘记自己一次只拎地动一个购物袋了。
  “小姑娘,要不要阿姨帮你一起把东西拿回去?到时候你再把钱付给我好了。”老板娘见雨希沉默不语,好心地开口询问。
  “不用,我分几次自己拿回去。”
  就像是逼自己长记性,雨希在老板娘疑惑的注视下,来回走了五次才把这些东西拿回家。
  当两个人骤然变成一个人,有太多的习惯要改回来,就像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一样,只是前者过程满是辛酸。
  十四、你永远不会想到,她会变成这样
  雨希回家之后发现自己还没有开过窗户通风,于是她拉开窗帘,但是窗帘拉开时扬起的灰尘呛地她呼吸困难,所以她决定先洗窗帘。
  当她把所有的窗帘拆下来,除去挂钩全部都抱到阳台的洗衣机边两片一起塞进去洗,窗外的日光明晃晃地。
  雨希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了,头重脚轻的感觉让她倒在凉凉的瓷砖地上睡了过去。她感觉自己醒着,又像是睡着,没过一个多小时就会被洗衣机的提示音吵醒,然后头昏脑胀地换两片窗帘。
  等到她完全清醒过来,外面的阳光依旧那么明媚,身边堆满了已经干了的窗帘。没有任何的犹豫,她把窗帘全部都挂回原处。
  可是此时,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十天又或者是二十天。陶雨希看着满目的狼藉,问自己过去的时间她都在做什么?
  她挂完窗帘,站在椅子上看见地上被窗帘弄地又是一层浮灰,然后她又重新回头去擦地板,还十分认真地打了蜡。
  可是有谁是在擦拭家具之前就给地板上蜡的呢?雨希在擦干净了家具之后感受到脚底踩着黏腻的地面,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所有人都是先整理高处才最后清理地面的啊!雨希感受到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柔和地照亮了房间,雨希家里有好多书,积了不少灰尘,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开始晒书。
  你可以想象么,一个人在家,带着逃避别人,逃避过去的想法,机械地不让自己空闲下来。累极了才会睡着,饿极了才记起吃东西,其余的时间都在不停地打扫。
  又或者说,雨希现在做的只是忙碌,盲目地忙碌着。她甚至不知道有时候自己会忽然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情跑去做另一件。任何事情到了现在的她的手里,都会被搅成一团乱麻。
  大多数想过让一个女人伤心到无以复加的办法的人,首先想到的可能是她的男朋友出轨。但事实告诉我们,如果一个男人在自己的女朋友最脆弱最需要他出现的时候缺席了,那这对女人的杀伤力绝对不会小于男方出轨带来的后果。
  雨希又一次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家里的时钟指在了四点。没有兴趣去追究究竟是下午四点还是凌晨四点,她只知道,又一天过去了。
  死心眼是陶家最大的特色,在这一代,雨希的身上这一特性体现地淋漓尽致。
  时至今日,就算雨希再迟钝一百倍也知道了,她现在在做的不是打扫,是发泄。她不打算垂死挣扎自欺欺人了,面对现实才是正途。
  一扬始终没有来找她,就这样没有任何解释地再一次放走她,不附带任何挽回。理智告诉她,这样就代表她和一扬分手了;同时感性又告诉她,他没有明说,他们就还没有分手。
  没有分手?那她是不是可以去找他?
  好几次,雨希跑到门边去,想要打开门去找一扬的时候,她都退缩了。
  她是女孩子啊,不是她端架子也不是她死要脸皮,这一次,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她都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她像个弃妇一样地去讨说法?
  弃妇!
  脑海里闪过的这个词让她的心脏抽搐了一下,弃妇,她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她,陶雨希,被抛弃了,被扔掉了。人家卢一扬不要她了,他们两个断了,结束了,玩完了,没戏唱了。
  她始终坚持着,一扬不亲口对她说分手的话,那他们就还没有分手。尽管这一股信念已经被之前的想法消磨殆尽,她至少是抱着希望在往前走的。
  可是,这种可笑的坚持让她变得像商人的骆驼那样愚昧。不逃开,不反抗,只是站在原地感受着身上的压力越开越重,自己的体力越来越少,直至自己被压死的那一天,她都会坚持着。
  通常,这种痛苦不会像是书里写的那样时刻痛彻心扉,只是偶尔,它会抽痛一下,勾出你刚忍住的眼泪后又消失不见。雨希害怕的,是随之而来的无力感,什么事都做不好,哪怕是形容一下她现在的心情她也做不到。
  她的心空旷极了,慢慢升腾的伤心根本经不起推敲,她都忘了自己因何而难过,只记得,一想起一扬的名字,一扬的声音,一扬的样子就不由自主地被悲伤的洪流冲击地喘不过气来。
  尽管如此,雨希依旧控制不住自己,她就像是个标准的强迫症病人,一遍一遍地复习他们二人共度的每一分每一秒,哪怕每一次她都会感到锥心,现在的她,需要这些记忆支撑着。
  饮鸠止渴,她也甘之如饴。
  陶爸爸有个不怎么特殊的小爱好,收藏酒,各种酒。雨希最初翻起书房的酒架的时候并没有过多注意到它,她不沾酒,所以也不了解酒。
  不过在她所有的信念被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回忆杀地片甲不留之后,她忽然就想起那一支支酒来。
  酒这种东西,如果你带着好心情去细品的话会感觉到个中甘甜,醇厚;如果你带着一心只求醉生梦死的心情的话,它会比莲心还要苦涩。
  雨希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会那么喜欢酒,喝起来味道很奇怪。但是很快她就没心思去想这些了,大口吞下的红酒在她的身体里作怪,恍惚间带她走进心里,面对最真实的自己。
  逃避有用么?没用!逃避是最傻的办法!告诉自己不去想那晚之后的事情,她真的就能控制自己不去想了,可是一旦再次触碰到禁区,只会更加痛苦。
  酒精像是再灵不过的招魂帆,朦胧中唤醒了所有雨希不肯去想起的记忆。
  雨希跌跌撞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一直没有打扫的房间里满是灰尘,从她的眼里看去,两片窗帘接起的地方留了一条狭小的缝隙,有微弱的光透进来,悬浮在空中的粉尘反射出好看的亮光,仔细看去好像还有一颗颗微小的孢子在碎裂。
  雨希定定地看了许久,回神来看房间的时候,她哭了。
  这里是一扬家,书架上整齐地码着她的书,尼古拉斯全套的小说,那是她高三上半学期,一扬去美国的时候寄回来给她的,那时候她的英语水平还没有到可以看懂它的地步,她至今都只看了中文版的。
  书桌上还放着一本安妮赖斯的吸血鬼史诗,让她想一想,是哪一本呢?对了,是褢厀荏贼,一扬特别喜欢她的这一套书,这是他拿下来放着的,书签被夹在中间的位置。
  空气里好像弥漫着一扬最爱的帝王之水的香味,双人床上是新换的那套靛蓝的四件套,摸上去冰冰凉凉的,特别适合夏天用,上面画满了不同形状花样的花瓶,一扬总是说看上去像开满了花。
  “一扬,我好笨啊,”雨希哭泣着伏在柔软的床上,“我把家里收拾地越来越乱了……”不知道多久没有发声的声带不习惯突然的工作,变得粗哑难听。
  “一扬,你在忙什么?又出国去宣传了么?”雨希侧身躺着,紧紧抱着自己,像是一把忘记被放进碗柜里的汤匙,“我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呢,这次是哪里呢?为什么我不知道了?”
  背后似乎有温暖的感觉,好像有人将手覆在了她的手上,耳根热热的,像是有人在她耳边低语,“傻瓜。”
  “一扬,我好想你……”
  “一扬,你回来找我好不好?”
  “一扬,我爱你……”
  眼前的景象却在最美好的时候戛然而止,晕眩感觉像极了那一天被重重压倒时的,恐怖的记忆潮水般将她吞进湖底夺走所有清新的氧气。
  仿佛身临其境,雨希哭喊着询问过忽然强硬起来的一扬,断断续续地叫过疼,用尽全力地反抗过,可怎么也得不到回答。回应她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冲击,身体疼痛的感觉再次回到她的脑海里。
  “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
  “今天不可以!”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我讨厌你卢一扬,我讨厌你,我恨你啊!卢一扬!”
  雨希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尖叫,一声比一声无力,最终还是淹没在了暧昧的喘息中再也没有开口的力气。
  反复无常的梦境比现实更真实。雨希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一扬,哪怕是再可怕不过的场景。
  可惜梦终究会醒,醒来时,她躺在布满灰尘的白色封布上,空气里密集的粉尘呛地她呼吸困难,快乐也好难过也好,全都是一场梦。
  雨希哭着露出了笑容,或许她可以明白为什么有人会酗酒了。
  十五、家是避风的港湾,朋友是永远的防线
  雨希想,如果不用酒精就可以一直在梦里反复地经历和一扬在一起的每一天的话,她该多开心;如果不是电话铃恰好在她醒来的时候响起,她会怎么样?
  “小雨?”电话那头,是久违了的男中音,像是坚冰下流动的暖流,明明担心地不行却故意冷淡了语气。
  小雨。只一个熟悉的称呼,雨希被酒精麻痹了十几天的神经就被疼痛刺地复苏过来。
  “Nanoo?”不想被对方听见自己的哭音,雨希将自己的声音控制在勉强可以听见的程度。
  “行了,叫外公。”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我回罗马了,打你手机关机,怎么在家?那小子呢?”
  雨希语塞,什么也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