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节
作者:曾氏六合网      更新:2021-02-19 11:09      字数:4835
  同情是有限度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会为了她,做出危害我本身工作目标的事,何
  况我即将离开苏州,挥手再见遥遥无期,一别天涯各奔前程,日后是敌是友须由上苍安排,
  小女孩,我说得够明白吗?”
  “我……我怎能相信你?”
  他俯身拍活了假书生的穴道,背转身避至一旁。
  “我心中存疑,所以出其不意计算你,我道歉。”他朗声说:“高姑娘是一个没有心
  机、相当可爱的女孩,所以我在心中决定,我在苏州一天,就关切她一天,尽可能替她尽
  力,帮助她所进行的工作。你如果不释放她母女,我今天晚一定会到荀秋阳南货行走一趟
  的。”
  “你有把握成功吗?”假书生在他身后问。
  “我只问自己是否尽了力。”他笑笑:“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谁也不敢保证所进
  行的事一定成功,我只知是否曾经全力以赴。一个经不起失败的人,永远是个失败者。但要
  做任何事,必须具有强烈的成功信心,要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信念全力以赴,这是成功
  的不二法门;要不,就不要进行,缺乏信心和力量,万事无成。”
  “你能胜得了我的九成六合解脱神功?”
  “小女孩,你算了吧!不伦不类。”他转身,假书生已穿着整齐,脸有如西天的晚霞:
  “六合为玄门,解脱是佛门,两门同参,必将非驴非马。所以,只能称魔功。你不信是不
  是?”
  “我……”
  “我们换三掌,一试便知。”
  换三掌,可不是开玩笑,你一记我回敬,两不相亏,先出手的人当然占便宜。男女换
  招,当然女的有先出手的优先权。先一掌把他打死,那就天下太平啦!
  “不要!”假书生扭着小腰肢拒绝。
  他一怔,心急跳了两下。
  这哪能算是敌人?假书生脸上的表情丰富,可爱极了,根本就是向玩伴撒娇嘛!那种不
  自觉而流露的表情很美。
  “那你要什么?”他忍不住笑,故意扳着脸问。
  “我要你去把她母女接走。”假书生亮晶晶的明眸向他凝视:“除非你没有接她们的能
  力。”
  “我去。”他不假思索肯定答复。
  “不怕危险?”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必须去冒险。”他泰然说:“三家走狗都知道。碰上我的
  刀,十九会送命的,但他们能逃避我的刀吗?除非像闹湖蛟那种二三其德的水贼,风声不对
  就想抢一些金银溜之大吉,哦!在何处?”
  “你知道伏龙山?”
  “唔!好地方,在胥口附近。”姬玄华在太湖胥口附近潜伏了两天,再偷偷返回府城察
  探,所以不算陌生:“左抱头岩,右带穹窿,前瞰太湖,中俯平畴万顷,满山苍松乔木林荫
  蔽天。我的船在湖湾泊了一天,和渔夫学钓鱼收获不差。”
  “山中有座颇有名气的隐园,当地的人叫隐园唐家。”
  “我没登岸游览,对当地民情风俗一无所知。”
  “你去隐园接她们,吉凶祸福自负。”
  “哦!我可以挟持你做人质。”
  “休想,嘻嘻……”
  悦耳的轻笑声中,假书生人化飞隼,穿越明窗猛地翻腾,像是突然在窗外中止冲势,脚
  一钩水阁的飞檐,翻上瓦面去了。
  “好身手!”他脱口喝采:“妖精化身。”
  他并不追出,追也追不上了。
  他出了小巷,踏入大街,心中迟疑难决,感到有点进退维谷。
  他不能凭假书生一句话,便呆鸟似的远赴伏龙山,乘船绕道从太湖接近,水程有四十余
  里,来回要两天,这里的事他怎能丢开?
  生死一笔一群恶贼,正在紧锣密鼓准备动身离境,他一离开,岂不失去恶贼们的踪迹
  了?
  这是说,债讨不到了,预定要抢劫专使珍宝的大计也泡汤啦!怎能甘心?
  又不能不去看究竟,高黛母女的安危他不能不担心。
  “我带你去。”身后传来假书生悦耳的嗓音。
  “那就谢啦!”他转身,楞了一楞:“你这不男不女的小妖精,你这样笑像话吗?”
  假书生笑吟吟站在他身后,穿了男装青衫,笑却是绽起笑涡纯女性的撩人娇笑,三分得
  意三分俏皮,且还有四分令男人怦然心动的娇媚。
  “不笑就不笑。”假书生脸一沉,变着男人嗓音说:“你去不去。”
  “我谢过了,不是吗?”
  “有条件。”
  “拜托拜托,不要用这种怪嗓子说话,你要装鬼吓我吗?”他又好气又好笑:“有什么
  条件?”
  “我只是一个带路的,不负任何责任。”假书生改用女性的嗓音说话。
  “这……”
  “你劫持不了我。”
  “凭你那变化多端的妙身法,我相信。”
  “怕实力不足,你可以邀神魔费文裕相助。”
  “他有更重要的事待办,我不能耽误他的事。我答应你的条件,何时动身?”
  五岳狂客一群人,目的是保全善类,东厂贼一走,他们的目的便达到了。
  而费文裕的目标,却是痛宰东厂恶贼。先后来了三批专使,已经宰光了两批,这一批也
  必须歼除,不许这些恶贼活着回京,再屠杀其他的忠臣义士。而恶贼们即将动身,费文裕怎
  能离开?
  “随时可走。”假书生说。
  “好,咱们立即动身,我去雇船。”
  “我有船,码头。”
  “走。”他的语气坚定沉着。
  “不后悔?”
  “去你的!”
  “我领路。”
  “请。”他一面傍着假书生走,一面用手在身后打出一连串暗号。
  他知道,五岳狂客的人与费文裕,都可看到他不断打出的手式暗号,他们在暗中留意他
  的举动。
  船是轻巧的单桅单舱快舟,轻灵快捷,在湖上如果有中等微风,一个时辰可驶三十里以
  上。像这种寒烈的初冬时节风浪甚大,一个时辰扬帆飞驶,五十里只多不少,真是名符其实
  的水上飞舟。
  在漕河行驶,这种风只能挂半帆,往来船只甚多,速度快相当危险。
  他发现扮舟子的两个人,原来是两位侍女。
  舱仅可容纳五六个人,不分内外,舱板面加铺了天蓝色锦褥,一张矮案,明净清洁,散
  发着淡淡的幽香,一看便知是女性味十足的自用轻舟。
  “是你家的船?”他盘膝坐下,有脱掉靴松散一下的欲望,觉得穿了靴踏在这种雅洁的
  锦褥上,未免太煞风景暴殄天物。
  “是的。”假书生微笑着整理茶具,宜兴的紫砂壶小巧古朴,船像天鹅般平稳破水,茶
  具毫不晃动:“船身用猪油薰烤,破水力极佳,而且用轻帆,所以速度甚快。你猜,我沏茶
  的是什么水?”
  操舟只需一个人,一手控舵一手操帆。另一侍女在后舱面,生起了小火炉烧水。
  “唔!是龙井茶。”他取过茶缸,揭盖嗅了片刻:“不会是去年留下雪水吧?”
  “这里哪像你们北方人,到处掘窟藏冰?”假书生白了他一眼:“我用的是第二泉的
  水。”
  “你真会享受,天下第二泉在哪里?”
  “在无锡西门外惠山寺,叫惠山泉。用船去运,很方便的。”
  “北方人也不是处处掘窟藏冰,只有会享受的大户人家才有此能力。据我所知,紫禁城
  那位皇帝,在京城四周,建有上百家藏冰窟,还有不少官吏经管,夏天不小心冰溶化了,要
  被杀头的。”他有无限感慨:“你用船运天下第二泉的水沏茶,也不是普通人家所能办得到
  的。我也有此能力,但我不会做这种事。”
  “先天下之忧而忧?”
  “我这草莽狂夫配吗?我真不明白,你们家一定富甲一方,生活富裕如意,你扮起绮年
  玉貌雍容华贵少妇,不需做作就自然流露出逼人的富贵风华,这种气质的养成是学不来的。
  但是,为何要做荀秋阳南货行的司命保护神,能得到些什么好处?你们家需要这些好处
  吗?”
  “为了师门的一点小渊源。”假书生说:“我们家不需要别人的好处,几乎可以说与世
  无争。”
  “师门渊源?潮音魔尼,假尼姑梁丘七忘?”
  “是我的师祖,你真知道他老人家?”
  “家父知道。好像他们早年曾经有一段不愉快的往事,但却不是仇敌,意见相左少不了
  见面就你嘲我讽,拌嘴吵闹当然不愉快啦!”
  “多久的事?”
  “我也不清楚。老一辈的人,提起往事通常只谈得意愉快的一部份,其他部份留待带进
  天堂,留给自己背负。哦!她该有近百年纪了,在何处参修?”
  “家师祖已仙逝十六年,我周岁她老人家就升天了。”假书生黯然:“她老人家在胥母
  山缥渺精舍参修二十年,缥渺精舍便是上一代的荀东主,赠给她老人家隐居的。她在武山,
  生活所需与照料的人,由家父派遣供奉。哦!她老人家与你爹闹得不愉快,起因是不是你讽
  刺我六合解脱神功的意见?”
  “我想,也许吧!”他接过假书生送上的一杯茶嗅了片刻:“其实我也不清楚,只从家
  父口中,由不以为然的语气里,知道家父对混和垃圾式的练功法颇为反感,种因也可能涉及
  其他的事故。”
  “会不会涉及情爱纠纷?”
  “不害臊!姑娘们就会往情爱里钻牛角尖吗?”他大笑:“哈哈……家父年方半百呢!
  令师祖如果在世,都快近百大寿了。家父十六岁遨游天下,与令师祖碰头,令师祖该是年近
  古稀高寿的老太婆了。年轻人眼高于顶气傲于苍,向老前辈的所谓绝学挑战,是十分正常的
  事。我想,老少两人一定难分胜负,却又死不承认对方的优点,因此尔后不见面则已,见则
  必将吵闹不休,所以……到底他们是否已经分出胜负,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爹没说,也很
  少提及。”
  “姬兄,你真要波及荀东主的船,荀东主怎承担得起这大灾祸?所以不得不……”
  “我并不想波及他的船。”他有点意兴阑珊:“你帮他用挟持胁迫的手段应付我,反而
  促使我激烈地介入,不但毫无好处,而且适得其反。我希望你能让我把她母女平安地带走,
  不伤和气。我觉得你装腔作势扮得很传神,还真被你雍容高贵的风华唬住了,相处之后,却
  发现你温柔敦厚脱俗可爱的一面,我真的不愿和你兵戎相见,保持这份友谊。我答应你,决
  不在荀秋阳的货船闹事,其他方面就无法保证了,毕竟情势不是我单方面所能控制得了
  的。”
  假书生看出他情绪低落,了解他之所以答应不在货船闹事,并非出于心甘情愿,多少有
  点在被迫的情势下低头意味,心中仍有不满,答应得相当勉强。
  “我会让你把人平安带回。”假书生像是向他保证:“姬兄,你对旱天雷这个人,曾否
  有些风闻?”
  “你也要管旱天雷的事?”
  “好奇而已。我足迹不曾到过江北,最远仅及南京,对天下的英雄人物,仅限于耳闻。
  这位名震天下的大盗旱天雷,在这里做了这件大快人心的大案,事先仅露过一次面,居然没
  有人知道他的一切动静,果真是神出鬼没,可把苏州的各方人马吓坏了。我担心。”
  “担心什么?”
  “他会不会向荀秋阳货行下手?”
  “旱天雷从不抢本份人家。飞天豹子不是不相信旱天雷光临苏州,甚至故意申斥一剑魂
  飞胆小造谣,而是他知道如果旱天雷真的来了,凭他那些走狗绝对应付不了,干脆不派人侦
  查,当然不可能知道旱天雷的动静了。苏州有两百万市民,过境的旅客每天成千上万,想查
  一个神出鬼没的独行大盗,那是不可能的事。不用担心,他可能已远出千里外了,我讨完
  债。也要继续我的游程。”
  “你下一站是何处?”
  “过江。腰缠银万两,乘船上扬州。听说扬州琼花观的琼花复活了,也许能见到这绝了
  种的旷世奇花呢!”他信口胡扯。
  “琼花观的琼花怎么可能复活?你上当啦?那座观已改建了好几次,地皮都翻了好几
  遍,就算有根,几百年岁月早就化为腐泥了。不过,琼花并没绝种。”
  “别说笑话了,那只是传说中的花。”他总算把话题加以转移,怎能与假书生谈旱天
  雷:“最大的花我见过,河南府的牡丹,山东曹州的牡丹,与异种芍药,也不过大如海碗,
  世间那有大逾盆的花?”
  “不是传说,的确有这种花,而且不曾绝种。”假书生正色说:“家父的朋友,曾在嘉
  兴和赣南,看过这种称为琼花的花,我还专程到嘉兴去找过呢!”
  “找到没有?”
  “去晚了一年,花的主人家道中落,又遭了一场天火,不知流落到何方去了。”
  “仍然是不曾证实的传说呀!”
  “希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