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节
作者:
风雅颂 更新:2021-02-19 11:06 字数:4973
而此时的林芳,却是苦得心都缩成了一团。
刘妈已六十多岁,本到了瞌睡少的年纪,可是近来却越来越能睡,有时一睡便是一整天,醒来后还迷迷糊糊,甚至盯着林芳发呆,林芳跟她讲话,她要么毫无反应,要么问林芳是谁,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这可把林芳吓坏了,断定刘妈是得了老年痴呆症。
可刘妈清醒时却不同意林芳的想法,她讲是当日在县令府客房时,便觉会有此症状,此时想起,应是当时客房内便有轻微的迷药,只是当时未想到,又怕林芳担心,且林芳没事,刘妈以为是她自己年纪年老昏花所致,当时便未讲出。后来再次入客房休息,突然失去知觉,可能是因吸入过量迷药,恐已伤及脏器,才会导致如今这般。
林芳也觉刘妈所讲有道理,至于自己为何未受迷药影响,她心中隐约有个答案,应是跟自己的身体有关。她知齐彪可夜视,而自从自己身上毒得解后,眼睛也可轻微夜视,她便断定,当日所用解药,内里必含有与齐彪所中毒相同的成份,只是为何她并未中毒,大概是沈夫子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自己也同齐彪一样,产生了对外毒的抗体,所以,初次在客房休息时,迷药才会对自己无用。
知道了原因,林芳便在壕沟内到处寻药,给刘妈配制药方,可她脑中虽有配方,却有个致命的毛病,辨不清药材,这让她大为苦恼,唯恐用错了药反倒害了刘妈。偶然一次采药时,在一块洼地,看见一小片苦肉,在这万物凋零的冬季,竟是绿莹莹肉呼呼非常可爱,林芳便有了一个想法,撇去任何药方都不用,只此一种苦肉足矣。
娘亲曾讲过,苦肉乃是解毒良药,林芳也从医书上看到,要对付迷药,苦肉便是一种上上之选随手可得的解药,还可清楚余毒。
初时林芳以为苦肉并非想象中那么苦,因她看刘妈喝苦肉汁跟喝水一样,无甚异样,偶尔也会微微皱下眉头,却也不怎难受,今日苦肉汁入自己的口,才知那种苦根本不是一般人可忍受,更何况自己的味觉比一般人敏锐。
刘妈现在越发能睡,有时喝着药便能睡着,一睡就是一两天,为能让刘妈早点好起来,且不耽误最佳治疗时间,林芳便决定用口对口的方法哺喂刘妈,务必使得刘妈按时服药,这才将苦肉汁含进口中,谁知竟苦得整个心都缩到了一块。
强撑着喂完刘妈没喝完的小半碗苦肉汁,林芳已是精疲力竭,却又不得不赶紧嚼吃固本,以冲淡嘴巴里的苦味,她这才知道,刘妈不是不怕苦,而是味觉受损,感觉不到苦,或是只能感觉轻微的苦。
坚持哺喂五日后,刘妈的症状有所改善,醒着时认得林芳的时候多起来,林芳心情大为振奋,觉着那一小片苦肉恐是不够,每日喂刘妈喝完药后,便继续出外寻找,务必找到足够的苦肉,使刘妈彻底好起来。
这一日,正当林芳盯着面前一片果子发愣时,身后有不同于环境的气息接近,熟悉中夹杂着陌生,并非一人,而是至少五人。
“此是何物?”
“应是传说中的老鼠果。”
答完话,林芳蓦地一愣,身体绷直,来不及转身,整个人被包入来人的披风内,身子也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那人鼻中呼出的气体喷在自己头顶,有些痒,有些急促。
林芳并未惊慌,也未转身,轻轻唤道:“贻哥?”
“嗯?”应声很是小心。
“你怎知我在此地?”
“循着你的踪迹而来。”
“我的踪迹?怕是不好寻吧。”
“终被我找到。”
“呵呵,恐是进来容易出去难。”
“此话怎讲?”
“此处乃是一迷阵,我已找了近两月,均未找到出口。”
“此事先不讲,你在作甚?”
“寻找苦肉为刘妈解毒,却是发现了一片老鼠果。”
“老鼠果?此物奇毒无比,已被朝廷列为禁药。”
“嗯,此事我知。”
两人如往日里般絮絮而谈,根本没有经历磨难才重逢应有的激动场面,身后随行之人面面相觑,自动自觉退后。
第一七七章 小年
齐彪与林芳絮絮而谈,随从各个心觉怪异。
自家主子一年到头绷着一张脸,讲话即便不是冷冰冰,语调也是毫无起伏,想要知他情绪,那是难上加难,可自从得知林家六小姐失踪,主子似变了一个人般,动不动便面显焦躁,情绪失控,似如今这般轻言细语讲话,几人从未见过,而当着众人面与一女子相拥,更是令人难以想象,此时他们却亲眼所见,震惊之余,只有赶紧回避。
那日看到飞针,听到暗坊内递物大夫的传言,齐彪便知那大夫是谁,急慌慌赶回暗坊附近,着人与那大夫联系,不出所料,当那大夫出现在齐彪面前时,齐彪认出,正是四年前跟随传旨的郑公公前往林镇的高大夫。
高大夫当时并不识得齐彪,也是后来郑公公醒来后他出言相询,才得知齐彪的身份,如今竟倒霉到被振武侯胁迫,跟随史斌华来到这暗坊,做了随军大夫,还是见不得人的军队。
当日,史斌华的护卫头领让高大夫检查山洞内那四个人的死因,高大夫并未讲实话,其实,他在那四人身上看到了针眼,虽针眼几乎微不可见,不过还是未逃过他的眼睛。后来,跟着护卫们去查看追赶林芳,却被林芳弄的人的死因,他暗中记下了路径,并趁护卫们不注意,从一个死人身上剜出一根针,并记住了他们的埋身之处。
根据高大夫的描述,齐彪找到了那些人的埋身之处,并发现,所有死人的身上,均至少有一根飞针,看来这些人全部是是被林芳射杀。
即便是循着追兵的踪迹,齐彪寻找林芳也是费了一番周折。
齐彪推算。林芳藏身之处就在身边或不远处,可找来找去就是无迹可寻,直至两日后的夜间,齐彪烦躁间在追兵的埋身之处附近走动,他虽可夜视,可晚间所看景物到底与白日里不同,忽然感觉有一处方向景物似乎有些怪异,便朝着那处走去,黑夜间渐行渐远,天亮时便进了大壕沟。在壕沟内巡视转悠,此时才来到林芳站立之处。
远远看到一个女子的背影,一头枯黄的卷发随意束在脑后。身上的土布衣裤极不合身,衣裤宽大而身形瘦削,尤其是用布带扎起的裤脚下,那一双与身高极不相称的小脚,齐彪便可断定。此女子必是自己寻找了近两月的林芳。
本想出声呼唤,可是看到林芳在那里静立不动,齐彪便知,林芳必是想事情想得已入神。怕惊着林芳,他这才刻意释放出自己的气息,慢慢靠近林芳。他知道,以林芳那敏锐的六识,必能觉察出自己的出现。
林芳那时也确实想得入了神。看到老鼠果,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和娘亲还有李音薇,跟着大姨回大姨家的路上,大姨向自己讲起娘亲小时候贪嘴的趣事。继而由此讲起老鼠果,如今。自己困在这壕沟已近两月,不知何时才能出去,何时才能见到娘亲。
絮谈着,披风内齐彪伸手去抓林芳的小手,触手是冰凉粗糙的感觉,甚至还有血痂,齐彪内心一惊,慢慢将林芳的身子扳得面对自己,捧起面前小人儿的脸庞,细细盯视。
干燥粗糙的狭长脸,满面血丝,一张脸上,双眼几乎占了一半的地方,原本小巧娇俏的鼻子,鼻孔处裂着几条口子,露出里面的红肉,嘴唇干裂起皮,同样裂着口子,流出的血丝已结痂,齐彪内心揪痛。
片刻,齐彪将林芳的头压向自己的胸口,那种心疼,不知该怎样用言语表达。
晚间,林芳所睡主屋,林芳睡在炕上,齐彪坐在炕沿,大手轻缓得抚摸着林芳那一头的枯发,眼不错珠盯着林芳的睡颜,林芳则是双眼紧闭,看似睡着,其实脑子很是清醒。屋内并未点灯,却并不妨碍二人互相看清对方面容。
“贻哥?”
“嗯?”
“夜已深,你该休息了。”
“无碍。”
“你为寻我,已长时未好好休息,现我就在你面前,不会跑掉。”
“你若是累了,自管睡便是。”
沉默片刻,林芳忽觉好笑:“呵呵。”
齐彪问她:“何事好笑。”
“呵呵,若是刘妈醒着,必会唠叨着男女授受不亲,将你赶出屋外。”刘妈此时就睡在林芳身侧,打着轻微的呼噜。
回答林芳的,是长时间的沉默,抚摸着林芳的大手稍有停顿,继而改抚摸为按摩,只是力度与先前比起,似有不稳,呼吸也比先前有起伏。
不过很过齐彪便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力度适中的为林芳做着头部按摩。
享受着齐彪的按摩,林芳昏昏欲睡,久未吭声,就在齐彪以为她已睡着,不舍的又盯视片刻,起身欲往对间准备休息时,林芳突然喃喃出声,似呓语般:“贻哥?”
“嗯?”齐彪不确定林芳是否睡着,放低声音应答。
“你当真是当我为妹妹么?”声音模糊,似自言自语,又似梦语。
心中一震,齐彪低头仔细观看林芳,想看清林芳是当真在梦语,还是清醒着,而林芳的呼吸已变得平稳绵长,很显然是已熟睡。
缓步来到林芳所睡主屋对间,齐彪躺进林芳早已为他铺好的被子,尽管已是累极,可是林芳刚才的问话一直盘旋在他脑中,无论怎样他也睡不着,怕吵醒对间的林芳,齐彪不敢翻身,一整夜,他便在煎熬中度过。
接下来几天,齐彪和他的随从四处查找出口。
跟这段时间林芳的努力结果一样,各种方法用尽,齐彪几人竟是找不到出口,就是来时所做记号,也寻不见踪影,拿出林芳的甩针跟飞针盒,以齐彪自己的方式向外界发出信号,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几人就此也被困在了圆形的大壕沟中。
有齐彪和他的随从在,林芳不用再每日劳累出外寻找吃食,就是刘妈的药也不再用她来亲口哺喂,齐彪自有法子让刘妈睡着时也能自己将汤药喝下,而且,有这几位捕猎高手在,林芳每日的吃食好了许多,脸色渐渐开始红润,头发也开始有了光泽。
这一日,午睡起来的林芳,见院内各人都在忙忙碌碌,已清醒许多的刘妈,将那几个随从指挥的团团转,光鸡就杀了好几只。
欠债多了不怕愁,虱子多了不怕咬,住在人家家里,吃人家的鸡,林芳现在已是无言以对,若是主人家哪日回来,见自家鸡少了许多,再一块儿赔偿吧。
齐彪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笔墨还有红纸,红纸已裁好成长条状,铺在桌上,齐彪手握毛笔,凝眉沉思,却是久未下笔。
林芳好奇:“贻哥,这是在作甚。”
放下手中笔,齐彪过来摸摸林芳的手,感觉林芳的双手不凉,确定林芳衣物穿的多少合适,这才答道:“写对联,今日是小年,只是现如今此种状况,不知该如何下笔。”说着便返回桌前,继续思索。
“是准备春联么?”
是呀,几人一直算着时间过日子,年节就在这几日,没想到这么快便已到小年,可是,林芳没有一点要过新年的喜悦,自己突然失踪,家中该有多着急,爹娘该怎样度日,还有宠溺自己的哥哥,护短的二祖母二祖父,外祖父母虽然有些不着调,可也是护短的性子。
“芳儿莫哭,无论怎样,贻哥都会想办法带芳儿出去,到时便可与伯父伯母团圆。”
一双大手轻轻给自己擦着眼泪,林芳才觉自己已是泪流满面,索性伏在齐彪胸口,放开几个月来憋着的思念与委屈的闸门,任由自己的眼泪流淌,不去擦也不去管,哭得双肩直抽。
面前的小人儿眼泪越擦越多,齐彪长叹一声,将林芳紧拥怀中,轻轻拍抚着林芳的肩背。
看到两人搂抱在一起的刘妈,本要阻止,却被那几个随从强行拉开,干着急无计可施。
待林芳哭得累了,齐彪胸前已湿了一大片,也不去管自己的湿衣服,拉着林芳进了伙房,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齐彪用热毛巾给林芳擦干净脸,又细心在林芳的脸上涂上自配的护肤膏,这才将林芳包进自己的披风中,半抱半拥的将林芳带离院子。
两人的身影消失,随从们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各自可从对方的眼神读出讶异,原来自家主子也有如此体贴的一面,竟然随身带着护肤膏,随时准备给林家六小姐使用。
“啊,啊啊。”
刘妈的脑子虽已渐渐恢复清明,可是讲话还有些模糊,尤其是一着急起来,除了简单的“啊”,根本讲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被齐彪带走,且姿势亲密,刘妈哪有不着急的,被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