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节
作者:
风雅颂 更新:2021-02-19 11:06 字数:4930
史家下人没想到,粥还没熬好,灾民们已经大批往这里涌来,戏院内很快变得拥挤,他们怕真得发生踩踏事件时,自己也跑不出去,跟着遭殃,便顾不上等着喝那热呼呼的粥,选两个地位最低的倒霉蛋留下,指挥那几个看护粥锅的灾民行事,其他人先行溜掉。
见其他人溜走,两个倒霉蛋内心怨恨,一时也没有心情散布谣言,只想着怎样快点将粥分完,也好早点离开,直到林家护卫将他们控制,两人才想起此来目的,以林镇镇长派他们来施粥的理由强辩,那几个灾民只是跟着二人说辞,并不知实情。
往日林家与史家不和,也只是磕磕绊绊,没想到史廖良今日竟歹毒至此,若真让他成事,林家大小性命都可能不保,大郎大恨,决定以牙还牙。
谭六这两日已从护卫口中探听出,大老爷与史家往日在良平镇便不和,心中已将史家划入黑名单,而且他连史家的住处,已是令人打听清楚,此时他心内已经有了想法,向大郎请示:“大老爷即将上任镇长,此事不宜亲自出面,还是交给小的吧,小的必会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自被齐彪送给自己为长随以来,谭六只是跟着自己老老实实办差,自己几乎已经忘了,他也是齐家出来的人,此时见谭六眼神隐露狠厉,大郎才猛然想起这一茬,齐家出来的人,各个都不是良善之辈,由他出手,那史廖良会更惨,便点头答应。
出了叠翠院,谭六被一个小丫头唤住:“谭叔,六小姐让奴婢在此等候,要谭叔往彩星院一趟,六小姐有事找谭叔。”
这个小丫头,正是彩星院给谭六开门那个,谭六问道:“可知六小姐唤我何事?”
小丫头摇头:“不知。”
跟着小丫头到了彩星院,林芳让小丫头守候在院门口,只留刘妈在屋内,请谭六坐在炭盆与她对面处,要谭六讲出审讯结果。
听完谭六叙述,林芳问:“谭叔准备以何方法惩治那史老爷?”
不动声色瞟了一眼林芳身后对自己打眼色的刘妈,谭六回答:“六小姐,此事我还未计划好。”
“刘妈,你去看看我的汤熬好没有,我很想喝了呢。”
“哎哟我的六小姐,有钎儿看着呢,哪能误了您喝汤,老奴不再多事便是了。”
知道什么事都骗不了自家六小姐,刘妈不再做小动作,林芳这才对谭六道:“谭叔不用担心我,我虽年纪小,却不是那经不住事的人,倾巢之下焉有完卵,那史家不除,我林家永无安生日子可过,并非我不信谭叔惩治不了史家,实是我自小便曾被史家人欺侮,想亲自参与惩治史家。”
谭六疑惑“自小?六小姐才十岁有余,来此地时,也才不满六岁,小时之事你还记得?”
刘妈不满有人对自家小姐质疑,不满道:“你这便是少见多怪,六小姐自小过目不忘,记性奇好,即便是周岁时的事,六小姐也可一字不差讲出。”
谭六只知六小姐早慧,却没想到会聪慧如此,怪不得自家少爷会对六小姐如此上心,听说当年的八小姐,也是聪慧至极,只可惜被歹人所害。心下不敢轻忽,谭六正色答道:“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林芳点头,想来也会是如此,让刘妈拿来木盒,从中拿出一个小瓷葫芦,递给谭六:“此药也是从沈夫子那里弄来,听沈夫子讲,此药有还原功效,若是大米发霉,只要将霉米用参入此药的水浸泡一个时辰,必会恢复如新米,且味道更香,不过模样虽改变,却是改变不了本质,谭叔可让那史老爷尝尝他自家产的新米。”
六小姐并非生于那常年勾心斗角的人家,反是倍受家人宠爱,为防止六小姐心疾重犯,凡是可能刺激到六小姐的事情,林家上下都刻意隐瞒,在此环境下成长的人,本应心思单纯,遇事懵懂,却没想,六小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机,谭六接过药葫芦,心下更是不敢轻忽。
刘妈将木盒盖好,放回原处,谭六好奇:“六小姐恕罪,小人斗胆问一句,小人观那十几个小瓶,一模一样,六小姐怎知哪个里面装有哪种药?”
“呵呵,谭叔不必在我面前如此称呼自己,自你来到我家,我便视你如叔伯,谭叔不可妄自菲薄。”
谭六突然由我改称小人,林芳先行纠正,才回答谭六的疑问:“我既视你如叔伯,便也不瞒你,我虽身子不好,却自小六识敏锐,记性奇好,你觉着这些小瓶一模一样,我却可看出细微差别,自不会弄混。”
谭六点头,林芳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还有,家中除贻哥留给我的两个暗卫,另外应还有四个,先是只有两个,灾民涌入林庄之后,才又加了两个,我可有说错?”
第一四七章 衰竭
见谭六忽地瞪大眼睛,林芳笑道:“我自己奇处我自知,从未讲于他人,连爹娘都不知晓,打小刘妈便陪伴与我,刘妈或能感觉出,只是不能肯定。我今日既然讲于你,自是信你,还请谭叔往后莫要再将我当小孩子哄。我知谭叔是顾及到我身子,可你即便瞒,也是瞒不过我,反倒更累我费心思去猜。”
肃然起身,谭六郑重深深一揖:“六小姐放心,小人知道该如何做了。”
出了彩星院,来到空旷无人之处,谭六一个手势,身后出现两人,谭六吩咐:“往后,除我之外,你四人尽皆听六小姐指挥。”
两人齐声答应,这便是林芳口中另外的暗卫,四人分两班轮值,此时只有两个。
谭六吩咐其中一人:“你去齐庄一趟,面见齐管家,就讲六小姐已有衰竭之症。将今日施粥之事,也告知齐管家。”
又吩咐另外一人:“你上山一趟,告诉齐十,六小姐恐怕等不得了。”
二人应诺而去。
回身看向彩星院方向,深叹一口气,谭六自去忙碌惩治史廖良之事。
谭六能看出林芳身体异样,林芳心里当然也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前一阵子,忽然间感觉每日都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神经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可一旦累起来,就可昏睡一整天,醒来后又恢复亢奋。
近日来却是反了过来,身上的力气,似乎在被慢慢抽去,精力一日不如一日,想要好好休息一番,可是总也睡不安稳,不仅睡眠很浅。而且长时间睡不着,晚上能睡两三个时辰,还时时自己醒来,白日里按习惯午睡,往往也只是假寐而已,为免身边人担心,林芳躺下时都尽量保持不动,给人一种她在睡觉的假象。
这可能就是沈夫子所讲的衰竭吧,若是沈夫子的解药还不出来,自己便会渐渐衰竭而死。
林芳已记不起前世是怎样死的。估计也是死于先天性心脏病,但她记得,她前世只知享受爸妈和哥哥的宠爱与宽容。很是任性,爸妈和哥哥为自己操碎了心。今生的爹娘和哥哥,对自己更是无条件溺爱,她现在已经不在意别人知道她的特异之处,在她死之前。想为家人做点什么。
听到暗卫禀报,沈夫子很快赶到林府,同来的,还有林芳今日才念叨过的自行老和尚。
沈夫子仔细给林芳把过脉,面露沉重:“你的身子,已经对先前所喝之药。有了耐药力,须得再重新换药,可我能试的药。均已试过,实是不知该怎样换方。”
林芳笑着摇头:“无碍,我能多活这几年,已是得天之幸,这几年有劳沈夫子了。”
沈夫子只是叹气摇头。颓然坐到椅子上,满脸挫败。
老和尚的大胖脸凑过来:“芳儿。我这些日子在外游历,又学了一些新菜谱,干脆你搬到自行寺,咱二人也好早晚研究新菜。”
“呵呵,”林芳惨笑道:“是呀,反正是命不久矣,干脆活的开心些,能吃点吃点,能喝点喝点,若是能够在死之前,出外游历一番更好,来到这个世界十年有余,除了良平镇,就是这林庄,还未见识过外面是什么样子,很是遗憾。”
自己在肿瘤科上班,经常听到科里医生与病人或家属谈话,听到最多的谈话就是:“回去后,想吃点啥尽管吃,想出去玩的话,也别心疼钱,多走走,对身体有好处……。”这话的意思很明显,离世前,好好享受最后的日子吧。
林芳那虚幻般的笑容,刺痛了老和尚的心,老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芳儿,此是佛祖对你的考验,千万莫要灰心。”
林芳摇头:“老和尚,你说的话,你自己信么?”
是呀,自己说的话,连自己都不信,自己可以知人的前世,却不可预知人的后世,自己的能力,只能推算人此时往前的事,往后之事却不可知。老和尚再一次懊悔,不该太早抹去林芳前世片段记忆,没想到这反倒害了林芳。
老和尚这些日子在外游历,尽量往人烟稀少,或深山老林里去,看是否能找到一些只是医书上看过,却已经绝迹或需特殊生长环境的药物,以配制可延长林芳生命的药方,却是未有发现,反倒推算到林芳精力在慢慢失去,便尽快赶回,想以佛法拦住林芳精力的流失。
“也罢,”林芳叹道:“再如此下去,我的状况怕是再难瞒住爹娘,便跟着老和尚去寺里呆着吧,总比爹娘知道后,看着我等死强。”
“也不尽然,”一直颓然不做声的沈夫子,突然发话:“师傅曾教给我一个药方,于治心疾有利,只是其中有一味药,极为难寻,已是上百年无人见过,芳儿,我这就亲自去寻找。”
林芳摇头:“不必了,沈夫子年已过花甲,不必为那不知是否存在的药物费神。”
沈夫子却是脸色难看,咬牙道:“哼,我一生解毒无数,在我手上,还没有因解毒无效而死之人,谭绪贻那小子的毒便是我解,若是你因毒而亡,我的一世英名便毁在你这小姑娘身上,与其日后被人取笑,那还不如现在我就服毒自尽。”说完,便掀帘出去。
“这——,”林芳没想到沈夫子竟会如此,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沈夫子向来都是一副老顽童的脾性,像今日发火,林芳还是头一次遇到。
老和尚劝道:“你随他吧,沈夫子一生解毒,尽管有时也会棘手,却是从未失败过,而这两年多来,竟是对你身上的毒无可奈何,让他心中怎能不气愤。”
林芳担忧:“可——,沈夫子确实年事不小,怎经得住跋涉辛苦,别到时没救了我,反而将他搭上。”
平日里,林芳虽喜捉弄沈夫子与自行老和尚,其实。在林芳眼里,已是将这两个可爱的老头,视为亲人,她是真心不舍沈夫子辛苦。
老和尚摇头:“若是眼睁睁看着你死,你觉着沈夫子能活得安心与否?”
林芳哑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越是达到登峰造极的人,越是如此。
第二日一早,齐十来向林芳辞别,她要跟随沈夫子去寻药。而后。齐十又去跟陈董道别,并告知陈董,她要带走司马家的幼子。那孩子的毒尚未解除,若是此时停止,反死得快些,陈董郑重行礼拜托。
从惜缘院出来,齐十又返回彩星院。面色为难对林芳道:“六小姐,我家夫子有一句话让我带给您。”
见齐十模样,林芳本能感觉,沈夫子肯定没什么好话,问道:“何话?”
齐十神情有些犹豫,林芳更觉好奇。催她快讲,齐十才道:“我家夫子原话是,你告诉那小芳儿。可千万要撑住,别死的太早,谭绪贻那小子可是答应过,若是我治好了她的病,我还可以随意差遣他的人手。去各处寻找奇毒之药,供我玩乐。要是她敢死,我必饶不了她。”
“谭绪贻?他是何人?我的病好了,与他有何关系?”
昨日沈夫子话里就提过这个人名,当时林芳并没在意,以为沈夫子只是说出个人名举例而已,今日又听齐十提到这个人,似乎沈夫子就是这个谭绪贻找来的,可自己从不认识这么个人,自己的病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齐十更是为难,摇头道:“六小姐,请恕我不能告诉您实言,知道早了对您并不是好事,时机成熟,主子自会让您知道,不过请您相信,隐瞒您,也是为了您好,为了林府好。”
林芳不解:“既然不想让我知道,那为何又要讲出此人?”
齐十脸现无奈:“是我家夫子昨日一时气极,无意讲出,回去后他很是后悔,可也已无法挽回。以六小姐的聪慧,若是刻意掩饰,反倒会更加好奇,不若明言告知,只是此时还不能告知真相。”
“也罢,你既有难言之隐,我也不强逼,反正我已是将死之人,知多知少已无所谓。”林芳口气中的凄凉,令齐十心酸,六小姐从来都是很乐观很阳光,即便有时心情不好,也没